于乐乐过着猫一样的生活，白天睡觉，夜间上网，整夜整夜地上网。

以前奶奶还活着的时候，她偶尔还会出去买点米粮之类的必备品，而如今不需要了。她对生活的要求实在很低，低得只要隔壁的顾大妈帮她批发些方便面、酱菜、牙膏……就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她称自己的家为“活死人”墓，确实她被埋在里边了，以往雨季的时候还会*水，自从立面整治之后水也不漏了，她被“埋”了个严实。

四月的一天，屋外正下着淅沥的春雨，因为没缴费，她家的宽带停了，水也停了，她像僵尸一样平躺在床上，枕头底下压着仅剩的三千块钱。中午，她没有想去续缴费用，却一反常态地拿了把破伞在大白天走出了家门。

她家在风景区的一座小山脚下，简陋的平房即使被整治过，还是低矮得只够一米五的人挺直腰板进出，可她刚刚超过一米六，所以只能低下头，弯着腰，钻过黑漆漆的门洞。四周邻居没人看到她出门，她似乎也不打算回来，没带钥匙就锁了门。

沿着有些坡度的小路，朝一旁的历史街区走去，那里是步行道，不准车辆行驶，加上当日又下着雨，游客稀少得可怜，平常热闹繁华的街面，此时冷冷清清得紧，这倒正好合了她的意，她是最讨厌喧闹的人。

毫无意趣地逛了会，茫然了，究竟要往何处去呢？雨水清刷过的路面，光亮润泽，又冰冷生硬。她除了低头去看青石板，还是看青石板，凹凹凸凸的石面都一个样，单调乏味，看得有点晕了，看得快要窒息了。边角翻起的破伞外边是凄迷的雨帘，各种货摊在恍惚间闪过眼角。她突然摸到自己怀里揣着的三千块，便悻悻然地朝一个古玩摊位走去。

那里摆满了古币、石器、玉器……一件件都像是从远古的墓中刚挖出来一般，黑乎乎，破兮兮，锈乎乎，不过乐乐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因为有一种工艺叫“做旧”。她瞄了那些东西一眼，又要往前走，但脑子里却印下了一样东西的影子。于是回头再看，是一个黑色的圈圈，确切地说，是个银手镯，不过已经锈得不行了。

太不起眼的东西，她又要往前走，可惜又一次回了头。老板见她不舍，拿起那手镯，爽快道：“四百块，拿去！”她摇摇头，要这东西何用。刚迈步，第三次回了头，她自想是中邪了，反正这三千块多一分少一分于她也无太大区别，便默然地数了四张给摊主，取了那镯子就走。“哎――”老板招呼住她，为证明品质加了句：“我这镯子可真是古董，你看！”他拿起镯子，用衣角狠命地擦了擦，内圈露出个歪歪扭扭的字来――“忘”。那字像有魔力，乐乐看得晕晕乎乎的，一把夺过镯子将它戴到手上，痴傻地向山边走去。

后面似乎传来老板的唏嘘声：“这丫头不太正常！”

她来到山腰，找了个僻静，想纵身跳下，但目测了下海拔，不够高。接着往上爬，终于到了山顶，那里是个凉亭，里面聚满了评论时政的老头，人太多。于是折回山腰，要在相对陡峭的坡地上一跃而下，希望脑袋能先着地，快些断气，不料还没准备好，就滑倒了，沿光亮的石块坐了个滑滑梯，没人看见，翻进了坡底下的一个石洞。

洞里除了些乱石，什么都没有，洞口的土层上，插着许多香梗，应该常有人来祈福、祭拜。雨还没有停，乐乐身上沾满了泥巴，仿佛一只贪玩的小狗，刚在泥地上打了滚。她无奈地起身，去找那把破伞，正要出洞，有个声音喝住了她：“手镯是我的！”

她一惊，四处张望，并没有人。再回头，刚才自己跌落的地方坐着个缁衣女乞，手中托着钵盂，没有头发，像是尼姑。“手镯是我的。”她又说了一遍，很清晰。

“你是谁？”乐乐惊恐地问道。女乞盘腿坐好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