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靠近屋宇的这边，竹影森森，凉风萧飒。此时，一阵冷风顺着铺满卵石的小径吹来，我轻抚了一下垂落的刘海，低着头，默默地跟他往前走。半道上，他突然停了下来，我未曾留意，差点撞了上去。他猛地甩开我的手，不冷不热道：“这样心不在焉，有意思吗？”

我脸上也一阵冷一阵热的，想解释，又觉得太难。忽地，灵机一动，牵住他的手，假意娇嗔着说：“殿下，我弹个曲子给你听吧！”这一招是蓉蓉常说的，她说男人最经不起女人哄了，不知我哄得到不到位。只见他嘴角翘起一怪异的弧度，似笑非笑地说：“好啊！”看那情形就像是逢场作戏，但我管不了这么多了。

旁边就是个凉亭，侍从们很快支起一架古筝，摆好了茶几和椅子，来请晋王入座。我微调琴弦，等面前的香炉氤氲出缠绵的玫瑰香后，方才悠然弹起《出水莲》。曲子悠扬清丽，韵味隽永，红莲出水的意象不断在我脑中浮现，既娇艳欲滴，又清纯剔透，慢慢忘记了他的存在，也忘记了当下的痛苦。

一曲奏罢，他不动声色地坐着，不说好还是不好，让我揣摩不透，渐渐地心生挫败感。为掩盖心中的慌乱和不满，又继续手拨琴弦，几个清音随意飘来。

“多少恨，恨极在天涯。”伴着清音，竹林后边清晰地传来一句诗，那声音瞬间出现，又瞬间隐没。晋王像雕塑一般的脸庞开始微微动弹了，原来是蓉蓉，她轻巧地从翠竹间蹿出，恭敬地行了个礼。

他冷漠地朝她望去，毫无表情地问道：“你所谓的‘恨’指什么？”“得不到心爱人的垂青，有缘但无份……”蓉蓉跪着，淡淡道来。他的眼中忽然闪出暴戾的光芒，如熊熊烈火，越烧越旺，惨笑着，讥诮地问道：“你是在说本王？”蓉蓉抬起头来，不卑不亢道：“奴婢说的是自己！”

他呵呵笑了，笑中满是苦涩，又夹带着嘲讽，俯下身去，仔细地盯住她问：“那‘恨’的滋味一定很好？”蓉蓉摇摇头，轻声说：“忘了才会觉得轻松。”他似乎有意回避这个话题，回头命令我道：“再弹一曲！”

我随意撩拨琴弦，《新水令》从指尖流淌而出，因为曲调过于激昂，气势很是壮烈，反倒破坏了园中的清幽，不过也将刚才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一曲弹罢，紧接着又弹一曲《汉宫秋月》，回转了先前舒缓、幽怨的氛围，竹风轻动，依然是小儿女的脉脉深情，淳朴古雅中带着韵味。

可是弹了一半，他却无心再听下去，不耐烦地起身道：“你们自己玩吧！”说着就走了。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蓉蓉始终没挪位置，最后还不知所谓地叹了口气。我讶异地望着她，猜测道：“你喜欢他？”蓉蓉拉下脸来，郁郁道：“我喜欢他有用吗？人家心里早有人了！”“谁呀？”我傻不愣登地问道。沉默半晌，蓉蓉方才极不情愿地开口道：“应该是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

我摸了摸脸庞，惊讶地杵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才说：“你怎么知道的？”“傻瓜，看那情形早知道了！”她说着，又要用指甲戳我，幸亏这回我闪得快，没被她戳到。

蓉蓉两眼发怔，一个劲地拨弄自己的指甲，嘴里不停地嘀咕道：“晋王？晋王？晋王？”猛一转身，拽住我的衣袖道：“晋王的权力一定很大，对吗？”我莫名其妙地看看她，以为她也痴傻了。旋即又听她说道：“要是他喜欢我，娶了我，是否能帮我哥摆脱奴隶的身份？也能帮我家恢复昔日的地位？”我傻乎乎地摇摇头。

她一把推开我，叹气道：“哎，你真是个傻丫头！”刚要低头继续思考她的问题，忽又抬头不知何意地望着我，认真道：“凌波，如果有一天，我很想得到一样东西，你会不会跟我争？”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仍然傻乎乎地摇摇头。她狠狠地掐了我一下，声音尖锐道：“还说是好姐妹呢？你就不能为我牺牲一回？”可我真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心里只不停地打鼓，是不是连她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