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他说：“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一刻，我知道他是真心的，冰冷黯淡的心瞬间绽放出无数朵绚烂的花；这一刻，即是死了，也是值得的。眼眶里蓦地盈满了温暖的热涌，闭上眼，侧转头，任泪水肆意流淌。

我终于做了个美梦，梦中随上官忆回到山谷，与他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梦里，我们每天都一起去采药，一起去谷底看兰花，花开花落，时光荏苒。直到有一天临水照镜，发觉自己已白发苍苍，上官忆也一样，他老了，但眼神依然迷人，两个驼背的老人，手牵手踯躅地去谷底看兰花……

梦里，我笑了，甜甜地笑了。这便是我所希冀的生活，一辈子就这样相依相守，远离尘世的喧嚣，远离是非纷扰。

可是醒来，独自躺在柴房脏乱的地上，上官忆不见了。我悲伤地四处触摸，难道真的都是梦，都是幻觉？他从未在这儿出现过？

身上麻麻的，艰难地看去，缠着厚厚的布条，被认真地包扎着，刺鼻的药味赶走了所有的虫子，再没有苍蝇的嗡嗡声。

半夜，雷声轰轰，电闪光亮间暴雨瓢泼而下，巨大的哗哗声，像是要压塌柴房的屋顶。我如木头人一般平躺着，迷迷糊糊地，听到“劈啪”踏水而来的脚步声。木门被推开的顷刻，雨水跟着汹涌地溅了进来。那人忙掩好门，轻轻点亮手中的一小段蜡烛，俯下身，孱弱的烛光下，露出上官忆被光映得微红的脸庞，与往日不同，他脸色阴郁，神色疲倦。

见我醒了，凝重的神情中立即闪出道亮色，高兴地问：“想吃东西吗？”我虚弱地摇头，他担忧地说：“吃点吧！你都饿了好些天了。”随即用一小团棉花蘸着清水，为我润唇，轻柔地扳开我的嘴巴，塞了很小一块用水浸泡过的馒头进去。可我嘴里有股浓重的血腥味，黏糊糊的，嫌那馒头太过粗糙，根本无法下咽。他心疼地说：“我该给你带些稀粥的。”

颤动的烛光下，我怔怔地望着他，想对他说：我不需要什么稀粥，你来了就好！他也傻傻地望着我，苦笑着埋怨道：“你就太蠢，当初要是听我的离开这儿，也不会受这苦！”

是啊，以前我总相信，人性中大部分应是善的，只要我不犯人，人也不会犯我。而现在这种信仰被彻底推翻。人怎么可能是善的呢？人是最俱侵略性的动物，恃强凌弱才是人性的本质。要让自己不被欺凌，就只能比那些恶人更强大，主动出击，逼得他们走投无路，我才有路可走。呵呵，好悲哀！

“想什么呢？看我看得这样出神？”他自己也直愣愣地盯着我的眼睛。我发不出声音，仍是愣怔地望着他，眼里泪光闪烁。他哽咽了一下，心疼地说：“傻丫头，以后要学会自己保护好自己！”

我闭上眼睛，他为我换药，我想象着血肉模糊的躯壳毫无遮拦地呈现于他眼前，他对我还会有美好的印象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我是什么呀？体无完肤的小偷？被遗弃在柴房的溃烂女尸？亦或只是一堆早该清理掉的垃圾！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仅仅因为要利用我？那他也投入的太多了，千不该，万不该，动了真情！

时间悄悄地过去，他每天都来看我，给我换药，还带吃的。渐渐地我恢复了体力，能坐起来。

有时想来，真搞不懂罗家人的想法，连续好多天就没人进过柴房，这么热的天，难道他们不怕我死了臭出来？夏花不来看我，明兰也不来耀武扬威，外边到底怎么啦？

我问上官忆，他说：“没事，你操心他们做什么，自己好好地养伤吧！等伤好了，我带你离开这里。”我说：“不，我不能离开这儿！”他讶异地问：“为什么？你还嫌打得不够狠？”我说：“要是我不辞而别，会与哥哥失去联系的。”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你哥忙得很，才没空管你呢！”“你怎么知道？”我惊讶地问道。他笑而不答，然后转移话题道：“快把稀饭吃了，我还有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