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一群黑乎乎的猛兽向我扑来，我不停地跑，它们不停地追，慌乱中我一脚踩在了泥淖里，整个身子随即陷了下去，当淤泥没过脖子的时候，我变得不能呼吸，突然就彻底回归了黑暗无声的世界。

能在坠入死亡的梦中醒来要归功于一种深入骨髓的痛，它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绞碎了我的心，然后让碎片继续跳动，黄昏时分我醒来第一个见到的是程太医，他正在为我施针，一脸的漠然，让我想到他还在生气。

“大人……”我虚弱地叫道。“小姐好些了吗？大理寺正严大人要见你。”他郑重其事地说，眼神之中又流露出些许怜悯。我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他麻利地拔去扎在我身上的所有的针，迅速而沉默地离开了房间。两个陌生的侍女把我架到一把靠椅上，再由太监们连我带上靠椅一同抬到一间书房里。正中摆放的书桌旁正襟危坐着太医口中的那位官员，他首先仔细打量我一番，捋了捋胡子，未发一言。等师爷模样的人到场后，方开始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祖籍何处？”他抚着镇纸的石块厉声问。

我拼命回忆哥哥曾经告诉我的虚构的户籍，故作镇定道：“奴婢姓林，小名凌波。祖籍袁州。”

对我的回答他还满意，令师爷记录下来。接着又问：“昨晚在同心殿被害的申荣，你可认识？”

“奴婢认识，他在晋王身边服侍。”

“那么宫女宝珠呢，你也认得？”

“她也是服侍晋王的，奴婢当然认识。”我淡淡回道。

他随手拿起镇纸的石块狠狠地砸在书桌上，大声呵斥道：“本堂问话，不得轻慢。”

“是。”我垂下头，表现出畏惧的神情。

他静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地说：“此案本是后宫之事，本堂不该插手，可皇上勒令我清查凶犯，限定十日破案，你若不积极配合，别说是晋王，就是太子也保不了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我只能恭顺地回话。

“听晋王身边的宫人们说，这几日申荣和宝珠都与你有密切接触，是这样吗？”

“是。”

“那么昨晚你也去了同心殿？”他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盯住我不放。

我畏缩地点了点头。

“去干嘛？”他厉声追问。

我摸了摸额上冒出的冷汗珠子，轻声道：“申荣说同心殿常闹鬼，奴婢好奇，正好昨天晋王殿下骑马受了伤，没召见奴婢，所以约申荣后半夜去同心殿探个究竟。”

听了我的话，他额上也渗出滴滴冷汗，强忍不安道：“胡说！宫里哪会闹鬼。你到底是晋王殿下的什么人？”

我不动声色地瞅了他一眼，他立即会意，再不敢对我呼来喝去，客气地说：“也许是场误会。你应该先和晋王殿下通个气，就不至于把事情闹到皇上那儿，连累我们这些外臣难做。”

“皇上知道此事与奴婢有关？”我惊讶地问。

他皱紧双眉道：“昨晚有人射了封匿名信给皇上，说是晋王身边有宫人谋反，准备在后宫制造血腥。”他说完，小声问：“你的身份这般低微，没有被陷害的价值，居然也没被灭口，你……”他的好奇，正是我的隐忧。这一切都是景琮安排的？以此嫁祸景琛？似乎没这必要。若说他派人割断了景琛的马鞍，想让其摔死，我认为更符合逻辑，那样才一了百了，何必如此周折。不过，也许他的目标并非景琛，而是太子呢？那就不好说了。

在我苦苦揣测的时候，他插话道：“为什么晋王身边的宫人们一致指认你最有害死申荣的嫌疑？如果你不是凶手，那么是谁令那些宫人陷害你的呢？”

他的话，让我眼前闪过陈良娣的身影。我昏倒之前跟她在一起，当时可没人怀疑过我，为什么醒来之后竟成了被审问的嫌疑犯？她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一股怨气自心头升起。又想到以前跟冰姬的交往，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想是景琛和我身边的那些宫人都被她控制了。但是她要害我，我还能理解，可还害景琛我就怎么也理解不了了。若景琛有个三长两短，不仅她到手的“晋王正妃”的头衔泡了汤，下半辈子也没了着落，我想应该不会是她，或许她只在最后借题发挥了一下，将我推入了风口浪尖，以此除掉心头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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