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黑，她又过来了。“这么早？”我惊讶地问。她拉着我的手说：“趁现在没人，咱们快走。”她的手掌黏黏的，我低头一瞧，手上沾满了血，挣扎着后退道：“你……你……”她牢牢地拽住我的手，狰狞地笑道：“您门口那听差的太碍事，只能做了。”只见门外，听差的侍者胸口*一刀，倒在血泊中，似乎还有些气息。我慌乱道：“不准备回来了？你怎么杀人呀？”她并不回答，一个劲地把我往外拉。来到墙边，她用力一托，我踩着塌落的砖块，爬上了荒山，雨水冲走了表面的石块，泥土露出铁锈的色泽。“伞呢？”我以为她会带伞。她不屑道：“这点雨要用伞？”言下之意我太娇气了。将我推搡着往前走，山路越来越泥泞，鞋袜很快都湿透了，泥浆裹住了脚踝，实在看不下去后，我停下脚步。她大声喝道：“快走呀，你哥还等着呢！”我真怀疑她是不是在骗我。

走了很久，前方出现一片竹林。我不曾想，这荒山居然这样绵长，一路上时常可以看到冒尖的竹笋，还有五彩斑斓的毒蘑菇。天黑下来了，竹林深处仿佛有个洞，里面闪着一小簇火苗，我在洞口犹豫了半会，不愿进去。她索性像个男人一样一把将我抱起，直接扔进了洞里。里面很温暖，火光下我只见到了哥哥的半边脸，怔忡地愣在那里，直到他叫我的名字。

“哥……”过了半晌，我才反应过来，伸出手去，又不敢摸他。“玉童……”他激动而嘶哑地叫我。“哥……”我再次凄惶地叫道，发现他转了个方向，可是仍只有半边脸，我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揉了揉，定睛看去。原来他的另半边脸，用一块黑布给遮住了，昏暗中只能瞧见半边。“你的脸怎么啦？”我略带恐慌地问。他顺手摸了摸那黑布，平静道：“被火药给炸伤了，要过阵子才会好。”

“火药？”我不解地问。他愤恨地折断了一根用来拨弄篝火的树枝，咬牙切齿地说：“还不是朱景琮那小子！”我忽然想起在罗家主卧里发现的信件，恰在这时风从洞口肆意吹入，火光跳动地更厉害了，他的身影跟着火光在山洞的岩壁上跳动，我不安地问：“你还在帮太子和景琛做事？”他疑惑地抬头看我，旋即勉强地点了点头。我垂下眼帘，低声道：“我在洛川行宫待了段时间，还见到了太子妃。”他更为惊异地瞧着我，只差没张大嘴巴了。见他不说话，我继续道：“太子并非你我想得那么清白。”

“什么意思？”他似乎清楚我要说什么，只是心里很排斥，故意埋头用树枝鞭打地面。我捂着胸口，悲戚地说：“爹的死，太子脱不了干系。”他很怪异地看着我，我补充道：“朱景琛和姑姑知道真相，只是他们不愿说。”“你是找借口为朱景琮开脱？”他用讽刺的口吻问。我不为所动道：“溟王、朱景琮、太子、朱景琛都有份，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他突然仰头哈哈笑了起来，我很不适应地向后挪了挪。“我的妹妹长大了！”他感慨道。“你早知道？”我问。他点点头。“那为何还要帮朱景琛做事？”我厉声问。“玉童，我们现在一无所有，只能装傻，先帮着一方灭了另一方。”他郑重地说。望着他的脸，我知道他活动了那么久，哪边也没灭掉，反倒差点把自己给陪进去了。

为了家族，也为了哥哥，一个念头突然在脑中闪现，我肃然道：“哥，既然两边都是仇家，你靠着太子这么久也没能把溟王怎样，不如调转船头，先投靠朱景琮灭了那边的……”我话还没说完，他早已狠狠地盯住我，审问道：“你被那瘸子给迷住了？”“没有！”我大声说，几乎是喊了，“我只是想更快地报仇，让你少走歪路。”他想了想说：“朱景琮会信我吗？”“不会。”我确定地回答道，“他疑心病很重。”“那你还叫我投靠他？”他将树枝扔进了火堆，那枝条有些潮湿，立即发出“嗤――”的响声。“我在他手上，他应该还会用你的。”我笃定地说。哥哥迷茫地问：“那样会不会牺牲得太多了？我不想把你给扯进来。”“可是我已经在这盘棋局上了，如何撤得掉？”我悲凉地看着他，他也神色黯然地望着我，然后悲叹道：“是啊，命运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