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睡得很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忙坐起身懊恼地叫道：“莺儿――”莺儿匆忙从外边进来，我责怪道：“现在几时了？为什么不叫我？”“夫人，刚寅时。”她随后断断续续道：“奴婢……也……刚……起床……”我想昨晚她定是累了，所以未加斥责。

韵儿进来禀道：“夫人，舅爷来了。”“啊？”我很讶异，旋即说：“快帮我洗漱。”穿好衣服，坐到梳妆台前，我吩咐道：“去请舅爷进来。”“是。”

哥哥依然一身缟素，他俊朗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时，我笑了：“怎么天气热了反倒不带扇子了？”“落在客栈了。”他漫不经心地说。“这几天你一直住在北溟，没回乐城大营？”我好奇地问，心想他倒是抛得开军中的那些事。“不是，中间回去了一趟，昨晚又来的。反正乐城离北溟不远。”他像是有心事，敷衍着我随便说道。“噢，这样啊！在北溟是不是有事没办完？”哥哥苦笑了一下说：“都入夏了，春季的军饷还没凑齐呢，另外还想买些马匹，所以过来想法再募集点银两！”“你来的正巧。”我笑着说，随即命莺儿拿出银票递给哥哥。他看了之后高兴地问：“哪来的？”我使了个眼色，莺儿就带着韵儿等侍女全部退下了。

“这票子是隆德钱庄的，就是有些变形，不过我想他们是不敢不认账的。你拿去兑现，其中十万两给你，余下的你先替我存着。”“没想到我妹妹这么能干，真向隆德钱庄借到了银子！”哥哥笑逐颜开地说。我郁闷道：“这可是用‘无耻’二字换来的。”由于说得太轻了，哥哥没听清楚，他连声问道：“你说什么？干嘛说得这么轻？”“没什么！”

“听说溟王要出征高丽，你也要跟去吗？”我随口说道。哥哥惊讶地问：“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听他这么说，我放心了。景琮没必要骗我，或许这还是机密，哥哥不知晓，说明他不需要跟去。哥哥想了会儿，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昨儿个我路过王军门的大营时他正在调度人马，还骗我说是例行换防。”“唉，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不去就好！”我庆幸道。哥哥有些失落地说：“真是妇人之见！出征才能立下战功，窝在老巢能有何益处？”“不用流血，不用死，不是挺好的？”“我才不要这样活呢！”他的语气中既参杂些抱怨，又有些委屈，“枉我对朱景琮这样忠心，这等大事他居然瞒得密不透风。”“恐怕他自己也不去吧！”我猜测着，也希望这种猜测能变为现实。“他不去？我才不信呢！”哥哥懊恼地坐下说。我怎么觉着这些男人都很无聊，明明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却还乐此不疲。

便不理会他。刚才折腾了半天，终于把头梳好了，仔细瞧着，还是韵儿梳得精致，不禁有些惘然。但懒得重梳了，于是找出首饰来，在镜子前边一件件地比划过去。哥哥不耐烦道：“随便戴一件得了，有完没完呢？”“我打扮碍你什么事了？你有话快说，我都听着呢！”

哥哥说：“这二十万两银子我全用了，到时候有钱再还你。”“随你。”“另外，你得替我跟朱景琮说说，多给我些出征的机会。”我不解地问：“你以前不是说不以裙带关系晋级的吗？怎要叫我说这事，朱景琮面前我很难开口的。”“如何难开口了，乐城道巡抚的职务不是你替我求来的吗？现在北溟谁不知道我是靠着妹妹升官的，债多不愁，你再替我求个又如何？”他像是很生我的气，不过这也难怪，我没经他同意就嫁给了朱景琮，他能高兴吗？再加上外边的谣言居然这样攻击他，他当然更不高兴了。我只得安抚他道：“好吧，我会替你说的。”

这时，莺儿在门外禀报道：“夫人，紫姬娘娘派人给您送东西来了。”“哦，拿进来吧。”莺儿小心地将个信封递到我手上，里面是一张票据，写明了借贷的时间和利息，下边落款居然是殷琥仁。我很诧异，心里揣测着这个殷琥仁不知跟嬷嬷说的殷家有没有关系。旋即问道：“紫姬娘娘派来的人走了吗？”“是，奴婢给了他一些赏银，打发他走了。”“他还说什么？”“另外没说什么。”“哦。那殿下那边有消息吗？”“刚才有公公过来取了些殿下的洗漱用品，说殿下这几日都会住在前边的大书房里。”“这样啊！”我很高兴，看来景琮不用去高丽了，立刻吩咐道：“你带人把殿下的绸衫找出来，天气越来越热了，派人给他送到书房去。”“是。”

待莺儿退下后，哥哥拿起票据看了看，说：“你现在真出息了，还会放债呢？”接着又说：“连殷琥仁你都认识，什么时候给我介绍介绍，我也好多个借银子的去处。”“你也要借高利贷？很危险的。”“危险什么？我手上有兵，还怕人上门讨债？”哥哥粗鲁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