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哗哗地下着。我喜欢毫无遮挡地置身于这肆意的暴雨中，享受酣畅淋漓的洗礼，雨水夹带着泪水，顺着面颊，顺着脖颈，流淌至脚下，有醍醐灌顶之感。它让我头脑清醒，不再胆怯，不再懦弱，不再心软，更不再心存幻想。要与那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相守到老，必须使出手腕来，也必须清除他身边的其他女人，就像花匠修剪盆景一样，只有剪去了旁的枝杈，主干才能茁壮成长。

“夫人，咱们回去吧，您会着凉的……”莺儿扶住我的胳膊，小心地劝说道。我回过神来，瞧她已经瑟瑟发抖了，点点头说：“走吧！”回到湖畔书屋，刚换好衣服，就有侍女前来传话：“夫人，王妃请您去前厅议事。”我这才想起现在自己是当家的，今天居然没去主事，忙又乘着轿子往前厅赶。

到了前厅，暴雨骤停，湛蓝的天空上悬着一挂绚烂的彩虹。踏出轿门，往议事的后堂走去。一路行来，都是很旧的青砖地，晚上不曾看得真切，此时细细感受，却觉清幽异常。院子的天井里疏疏地种着一树梅花，一树海棠，早已过了花期，绿叶成荫地掩映住并不巍峨的屋舍，比起四周高耸入云的红墙，此处倒像是个陷落的峡谷。抄手游廊下摆了许多花盆，只是里边的花多已凋谢，有的甚至野草庞杂，定是很久都没去更换了。月洞门的两侧各蹲着一只铜制的麒麟，身子整个地成了绿色，远看当是布满了苔藓，近看方知是斑斑锈迹。

绕过照屏，进了后堂，唯有溟王妃一人坐于堂上，她正悠然地抽着烟呢。“奴婢见过娘娘！”我行礼道。她并未怪罪，只淡然地说：“这些天你辛苦了，想是昨晚才睡了个安稳觉吧？”“谢娘娘体恤，奴婢年轻，少睡点无妨。”我恭敬地回道。她对这些客套礼节不甚在意，听我说罢，用烟杆随意地指了下右边第二个座位道：“坐吧。”我瞧着今儿紫姬不在，溟王妃坐了右边上首，就不再推脱地坐下了。

王妃叹了口气，仔细看去，她苍老的脸上布满了细纹。“法事今早就做完了。本来说好让汐儿停灵七天下葬的，可我怎么都有觉着舍不得，求王爷将汐儿葬入东郊的骥山陵寝，百年之后也好让他相伴膝下。只是那陵寝到现在尚未完工，所以我琢磨着把他的棺椁先存放到青龙寺里，等陵寝建成之后再下葬。”她说完，皱紧眉头，痛苦地猛抽了口烟，那神情跟景琮真是像极了。

我低下头，顺从地说：“娘娘考虑得极是。小君子停柩青龙寺的事就由奴婢来打理吧，娘娘您尽管放心。”“好。”她满意地说，末了又补充道：“现在王爷不在府中，这个外人并不知晓，所以你得把事办的风光些，可别简慢了，得让人觉着是王爷在主持才行！”“是，奴婢明白。”我乖巧地应道，其实我心里一点也不明白，小君子出殡跟王爷在不在有何关系，难道这回唱的是空城计？那么是谁在虎视眈眈呢？

王妃说完就领着侍从走了，我正想招呼底下人做个安排，不料景琮竟一瘸一拐地从外边进来，他屏退了左右，让人关好门，讪讪地朝我走来。我不做理会地白了他一眼，随即起身绕到他身后，背对着他，一言不发。他笑着过来轻轻地搭讪道：“还在生我的气？”“不敢！”我也笑着说，不过笑得很恶毒。他摸了一下头上戴着的黑纱便帽，清了清嗓子眼，认真道：“今天是我不对，让你受委屈了！”“谁让我是婢女呢？”我不冷不热地说。“行了……”他笑着拉起我的手，又粘过来说：“你说吧，要我怎么补偿都行！”我一把摔开他的手，讥讽道：“王爷不是要做和尚吗？千万别再破那*了！”他嘿嘿笑道：“有你在想不破也不行啊！”接着说：“这样吧，乘今天天气好，我带你出去打猎如何？你自从进了王府还没出去过吧？瞧瞧，整天闷着都闷坏了，以前好像不是这样心胸狭窄的！”“说什么呢？”我恼怒地瞪大了眼睛，愤愤道：“你还是带许槿儿去吧，她想你都想疯了，乘着你有空好好治治她那疯病！”“她不养胎吗？让她养着吧！”他说着不怀好意地笑了，逗得我也笑了，狠狠地捶了他一拳，说：“你真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