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景琮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房里来回踱步，急的团团转。我让韵儿上了一杯茶，他也不喝。我想有些事还是跟他挑明了为好，至少我自己心里有个思想准备，要是幸运点还能让哥哥提前跑路。于是怀揣着小心，试探着问道：“我哥是不是又帮晋王做事了，所以你着急要抓他？”他忽地脸色发白，过了一阵又脸色发青地盯住我看，眼珠红红的，像是要吃人，声音酸涩地说道：“他敢！”随即还捏紧了拳头，气势森然，我不禁打了个寒噤，向后退缩了一步。沉思片刻，他定了定神，询问我：“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没有。”我立即辩解道，“只是看你这么急着找他，我担心他又做错事情了。”景琮这才稍稍放心地说：“以后别胡乱猜测，弄得我更心神不定了！”我趁机追问道：“到底什么事嘛？难道我跟了你那么久，你还是一点都不信任我？”然后沮丧地望着他。

他见状，过来安慰我说：“真的没什么。我找玉戟纯粹为公事，想要叫他替我谋划谋划，你别多心！”他如此说，我放心多了，但是转念一想，不会是要哥哥帮他谋划如何守城吧？看来朱景琮真的遇上麻烦了。我心里又开始惴惴不安地揣测起来，谨慎地探寻道：“是不是北边又蠢蠢欲动了？”他神色暗淡地点点头，轻声说：“本来是无妨的，只是眼下父王调走了北溟周边的大部分军队，我手上仅剩下一万人马，而且大部分是临时招募的土兵，一点胜算都没有。”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担忧是对的，急忙道：“那许宜山手上不是有军队吗？”“他的军队要皇上下令才能调度。我担心的是自己刚刚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几个大营会被整个端掉。”他说着郁闷地拍了下茶几，杯子里的水立刻被晃荡出来。

“你岳父，总不会见死不救吧？”我一边说，一边仔细地审视他脸上的表情。他反过来盯住我问：“你觉得我对许槿儿怎样？他爹会愿意在我身上花血本吗？”这个问题太难了，而且不应该由我来回答。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道：“其实许宜山与我芥蒂已深，现在父王不在，我若要他出兵，他更可以找借口推搪。”“那你去求求许槿儿？”说这话时我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连自己都快听不清了，不过他听见了，绵软地坐到椅子上，脸色晦暗道：“你觉得许槿儿能说动她爹吗？”我静下心来想了想，许槿儿确实喜欢景琮，为了景琮她应该什么都愿意去做，可是她为人太过冲动、鲁莽，其他方面还真的不好说。再加上她对我恨之入骨，若景琮真去求她，她会不会以杀我作为交换的条件呢？这样想来不禁毛骨悚然。

但是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若我退缩，岂不是表明我不够爱他？不管怎样都得大义凛然地表白一回，即使很虚伪。“还是让我去求她吧！她所恨的人无非是我，如果我死了，她定会死心塌地地帮你，你跟她爹之间的芥蒂也会自然消除。”我说着就向门外走去。景琮一把拉住我，神情很是酸楚，眼中竟闪着迷离的泪光，仿佛喃喃自语道：“我已经失去过一回了，不想再失去第二回。如果你死了，我要这些身外的虚妄有何用？”忽然我感觉自己的脸被冰冻住了，脑子里一片空虚，再也做不出任何回应。他是真的爱我的，而我很卑鄙却想要演戏……

他眼中冰冷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漫了出来，很不自然地转过身去，遮掩着擦拭了一下脸颊，勉强镇定了情绪，背对着我，低下头，声音低沉道：“你休息吧，外边的事我会处理好的。”说完，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我用手抚住胸口，双腿绵软地朝一旁的椅子靠近，动作迟缓地坐下，似乎要重新考虑许多事情，可是一时又不知道到底要思考什么，痛苦而茫然地独自坐着。

这时莺儿回来了，我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地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她像有重要的事情要对我说，很是不解地望着我。“明天再说吧！”我神情恍惚地堵了她一句。她不情愿地应了声，就退下了。直到院子外边传来二更的梆子声，我才慢慢回过神来，想起莺儿在后堂对我说的事，心里盘算了一下，忽地觉得很严重，这韵儿本来就不知底细，她会不会是谁派来监视我的呢？可想起刚才景琮的神情，我又似乎对一切争斗都无所谓了，监视又怎样，死又怎样？何苦活得这般做作，这般费尽心机呢？机关算尽会不会到头来反而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