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不知道怎么才好。

这个平日里看上去乖巧的孙女，虽然也有些女孩子家的小调皮，可是从来没有这样乱来过的啊……钱明铁青着，手高高的举了起来，却偏偏舍不得打下去。

方明正倒是没有多想。和钱明论的江湖辈分，而钱明的这些家人，一看便不是江湖中人，所以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人家喊自己小屁孩……自己本来就比人家小好几岁么。

“前辈莫怪，这丫头平日里少了些管教……”看着方明正脸色如常，钱明这才松了口气，很是有些羞愧。

“老先生，你我论的是江湖辈分。”方明正虽然有些奇怪，江湖人的子孙居然不是江湖人，但是却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若论起年纪来，只怕都比我大上了许多啊。而且……他们应该都不是江湖人吧？”

钱明尴尬一笑，却也是有些惆怅：“现在哪里还有江湖哦……”

方明正脚步一滞：“你说什么？”

钱明摇着头叹息了起来：“前辈，进屋子里再谈，这外面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张八仙桌，上面摆满了珍味佳肴。一方洁白的瓷质酒壶，几双雪白的象牙筷，无不昭示着主人对这场宴席的重视。

分散坐定，所有的人都显得很规矩，只有钱蕴香一双眼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酒液金黄，只闻了一下，方明正就知道这是陈了足有五十年的竹叶青，其中还加了不少的珍贵药材泡制过，真真是难得的好酒。

“老先生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方明正举起了酒杯，敬了钱明一杯后发问道。

“哎……”钱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说来就话长了。”

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一切都是因为战争。几十年前，那一场席卷了整个国家的战争，其残酷程度是方明正所读史书中从未有过的。在那场战争中，江湖中人也不可避免的卷入了，有沦为走狗的，也有奋勇而起的。当战争结束……三教九流伤亡惨重，再加上战争结束后一系列的运动……江湖，被人们慢慢的遗忘。而曾经的江湖中人，也都隐藏了起来。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一辈们都纷纷死去，剩下的年轻人，只能在小说中去寻找曾经的江湖了。

钱明絮絮叨叨的说完这些，已经是深夜了。方明正可是忙了一天，再加上这几天都一直是高强度的付出，也实在是有些顶不住。不过钱明年老成精，方明正一个呵欠没打完，钱明就当机立断散了宴席。只是现在不流行什么仆人侍女了，钱明亲自带着方明正去了安排好的住宿处。

看得出来，钱明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老式的圆门床，一张小桌子上放着文房四宝，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另一边则是一张小几，上面是有个精巧的熏香炉，檀香味悠然满屋。

躺了上床，方明正什么也没想，直接就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方明正伸了个懒腰，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时，却发现在外间早已准备好了洗漱用具。

“前辈起来了。”钱明眼巴巴的等在一旁，见方明正出来，忙是堆起了满脸的笑。

早餐也很丰盛，什么蟹黄包翡翠烧卖，都是方明正听都没听过的。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钱蕴香老在一边歪着头看他，这叫方明正很有些尴尬。

“前辈想来是刚出山吧？”钱明年老成精，哪里不知道方明正就是来打秋风的？不过他也算是个江湖人，按规矩也是须接待的。不过他的这规格可有点高，说白了还是有求于人。

方明正点了点头，一口喝干了面前的豆浆：“现在这世道变的太厉害，和师傅说的可当真是完全不一样了。哎，现在居然不用路引，用起了身份证来了，差点就成了流民啊！”说话间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后怕。

钱蕴香歪着头，眼里瞧着方明正，肚子里却是要笑破了天。简直是太好玩了！传说中的江湖人，以前怎么就不知道爷爷也是个江湖中人呢？看这小子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懂……越想越兴奋，竟是一下笑出了声来。

“香儿不得无礼！”钱明斥了一声，脸上依旧是微笑：“现在和过去自然是有很多不同，前辈且给几分薄面，在这里多住上些日子，也好容晚辈和前辈说说现在这世道。”

方明正不由一阵的尴尬：“这怎么好意思……”来吃喝个一顿睡一觉，这按江湖规矩叫拜访。可是这长住……就是打秋风了。

钱明眼都笑成了一条缝：“前辈说哪里去了，前辈能留下来多住些日子，这都是晚辈的福气啊，就不要推辞了吧！”

方明正脸都红了起来，他知道人家已经看穿了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方明正站起一抱拳：“既如此，那方某就打扰了。钱老先生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只请招呼一声便是。”

钱明大喜，嘴都合不拢了：“前辈说哪里话，自然是该晚辈们多多孝敬前辈！”

方明正不再说话，只是抱了抱拳，反是轻松了起来。话都说到了，以后钱明有什么难题，他自然出手相助。这样，可就不是什么打秋风了。

起身回房，拿了本小册子出来，方明正的脸色极是肃穆：“钱老先生既尊我青囊派为前辈，这次上门多有叨扰，无以为报，只有一些师门心得，与钱老先生共同探讨一二。”

钱明一下站了起来，一双手直颤抖，却偏偏是老半天也没伸出去。

方明正脸色有些变了：“莫非老先生瞧不起我青囊派这一二心得？”

钱明一惊，双手连摇了起来：“前辈误会了，只是……”

方明正更是奇怪，钱明也不是不晓事的人，自己这已经是出了大血给足了面子了！居然还不满足？可是看这样子，却又是不象！

钱明犹豫了好半天，才狠下了心来。双膝一软便是跪拜了下去：“晚辈膝下只有这一个孙女，对医术一道颇有些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