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水渍(2)
作者:冷谖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20

“这真的是你住的房子么?”打开门,鱼精愣在门口。

地毯,电视,衣柜。这是整个房间里有的东西,由于太空旷,稍微大声点说话,还可以听到回音。

“床呢?桌子呢?凳子呢?”她在屋里团团转。

我席地坐下,厚实的地毯触感非常舒服,我指了指下面:“床,桌子,凳子。”

“你……”她果然是气急了,一屁股也坐了下来,“老娘今天还不走了!”

“随意。”我捡起地上的遥控器,如同往常一样打开电视。鱼精站起身来,自顾自走向浴室。

“幸好你还有洗澡的习惯。”她进了浴室,又发现没有替换的衣裳,便冲出来在我衣柜里一通乱翻。

“睡衣在下面的抽屉里。”我厌恶地皱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心平气和的状态。

她拉开抽屉继续翻找,挑出她看得最顺眼的一套,一扭一扭进了浴室,在门口还回眸抛了个媚眼。

真恶心。

除去浴室里的水声,今晚跟往常一样。至少我还是同往昔一样淡定。确切地说,素离制造我的时候,忘记赋予了我仇恨的功能。如果能够仇恨,那么就可以用手里纯白洁净的线,勒紧她纤细的脖颈。她会怎样反抗呢?我很好奇。那样丑陋的人,还能够让我更加厌恶她么?

真的很想知道,是不是这样的人,也能够发出动听的呻吟。

然而没有仇恨的能力,她再怎样骄横跋扈也没有办法激起我的杀心。而没有意义的举动,我又怎么回去做?

尽管此刻的我,多么怀念鲜血的味道。

我背靠着玻璃,看着氤氲起水雾的浴室。门缝里溢出的白气,在我眼里被渲染成了红色。门下仿佛流出了滚烫的血液,漫过了这只属于我的房间,积起了绯色的湖泊,淹过了脚踝。

她小小的身躯里,竟然有这么多的血液。

我看着那些红色沿着我长裙的纹理,细细地爬上来,把织料的纤维,勾勒得那么详细。就好像是世界上最灵巧的画师,一点一点,把纹理朝着我的心口描上去。

我弯腰,掬起一捧鲜血,看着它们在我指缝间流淌滑落,然后抬起手,把仍然黏着湿润的手掌,紧贴着我的脸颊。

是了,就是这样的温暖,同体温一样。

我的体温要比普通人低一些,所以他们的鲜血,是那么的温暖。

“你在干什么?”

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与墙面撞击产生巨大的声响。我看见樱桃站在门口,穿着我藕粉色丝质的睡衣,浴巾堆在肩头,包裹着她散乱参差的乱发。

她活着,远没有她死去的时候美丽。

我背过身,转向窗外。

尽管这个地方被人称之为不夜城,但是在这个白昼与黑夜交接的时刻,城市里的灯,也熄灭得差不多了。灰白的日光,显得那么疲惫和苍老。

她靠了上来,趴在旁边:“其实现在,像我这样的生物很奇怪。对现在身处的一切,很陌生又很熟悉。我有这个人所有的记忆,同时自己的记忆又不能融合在一起,许多时候弄不清楚,是我附身于她,还是她吞噬了我。”

这样认真的她,要稍微好一些。

“其实我要比以往的鱼精运气好一些,至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皮囊,至少,还有人对我知根究底,让我有话能有方向说。”她侧脸对我笑了笑。

妩媚的影子,依稀能辨认其实她过去也是个美人。

“我那个时候,在东湖。大概是那,”她伸手,指出大概的方向,“那里就是我所在的艳楼,名字骑得还挺文雅,叫,凭栏歌。”

凭栏歌。这个名字我记得。

这么说来还要扯到我的第三个男人,他的名字我需要好好回忆一下。

李秋白。

对,就是这个名字。

那个时代李秋白算是生错了地方,他父亲是讲武堂出生,给他从小灌输了不少做军人为国征战的思想。不料这时代繁华得有些颓靡,连带他敬爱的父亲也扑到在这纸醉金迷里,迎娶艳楼红牌续了弦。

李秋白自然是看不惯他后母的妖艳的模样,无奈生父之命不可违,反抗不得自然就只能逃避,加上仕途不顺,就去了凭栏歌借酒消愁。

我是在那艳楼门口捡到他的,喝得烂醉如泥,倒在积水里,抱着他赖以生存的剑。

其实一开始并不打算同他发生什么纠葛,只可惜经过的时候他突然扑来抱住了我的腿,口里模模糊糊喊着什么。

受不了周围行人的指指点点,只得把这个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男人背回了家。

水色。这是他一路喃喃自语的内容,姑且理解成姓名吧。

后来李秋白告诉我,水色是他从小喜欢的邻家姑娘,然而他从京城的武学堂回来以后,小时候纯良憨厚的她却摇身一变,成了凭栏歌的花魁。这是他无论怎样也接受不了的现实。再加上后母的打击,便愈发一蹶不振起来。

之后又遇见了我。

其实,这男人,真的时运不济吧。

耸肩,我只能这么解释他的厄运。

“你有在听么?”鱼精止住了她的叙述,怪我的出神打断了她的雅兴。

我点了点头,勉强带了过去。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吧。”她侧身,叉着她纤细的小蛮腰,“我那时候是名动东城,横扫十三艳楼的,凭栏歌花魁水色!”

“……”

嗡。我听见我脑子一阵轰鸣。

这样,也算是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