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文学PK大赛”
第四十四章
有时候，除了孤独给予他的感伤外，还有另一种他无法判明的兴奋心情，那是由一种**引起的：他盼望眼前突然出现雪的身影，并把她拥进怀里。在许多完全不同的思绪中，时时萌生着这样的念头，而且他都来不及确切地弄清它的来龙去脉，只觉得随之而来的快感不过是一切思绪所给予他的快感的一种升华。
那时他所想到的一切――覆盖着瓦片的屋顶在水面上形成的桃红色的倒影，墙缝里的野草，他早就想去看看的自己曾跟雪走过的村落，森林里的树木，教堂的钟楼，都由于他内心感受到的那种新的思绪而不断地激荡，因为他认为正是这一切激起了他快感的升华；它象一股强劲的、神秘莫测的疾风，鼓满了他的风帆，仿佛要把他更快地送进这一切的怀抱。
盼望有雪出现的念头，对于他来说，固然给妖娆的自然增添某种回肠荡气的魅力，同时，大自然的魅力也让想象中雪的妩媚得到了扩展，仿佛树木的婀娜多姿也体现了雪的美，仿佛远眺所见的自然风光，故乡的村落，他那年所读过的书，都各自包藏着自己意念中的那个精魂。
想象到这一切，雪的一颦一笑，一抚一吻，都由那个精魂传递给了他。他的想象一经触及他的**感受，便取得了蓬勃的活力，它象电流传遍他想象所及的每一个角落，于是他的精神有了新的寄托。当这些想象油然而生的时候，作为这些想象的载体，大地呀，生灵呀，那时便与他紧紧相连。
……
去看雪的母亲这个念头陡然占据着他的心房，以至空谷一天又一天地重复这个念望。他之所以还没有去看望她老人家，是因为他还没有选准适当的时机。他打定主意要把老人家接到自已家来住，这将给他忧郁的心带来兴奋和宽慰。他在难熬中寻找着机会，等待着这一时刻的到来。当他听说雪的骨灰将埋在她与他初相遇时的那个离路口不远的地方时，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在这段时间里，为了向雪的母亲表示他对雪的怀念，他反反复复考虑同那个老人家见面时的所有可能出现的细节，他生怕不慎伤了老人的心。
正当他以为老人还远在城市的时候，她却突然带着雪的骨灰来到了姑妈家。姑妈的花园里建起了雪的墓地。墓地的前方，正向着雪念念不忘的那个路口，那是她短暂的生命中，给她留下最美好记忆的地方，她要眼望着那个方向，守候着她一生中最难忘的心目中的圣地。
在墓地，为雪举行了简单的葬礼。参加葬礼的，只有雪的几个亲属。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冷风叹息着不断从坟头吹过，天空中，哀伤的云头低垂，时而洒下几滴泪珠似的雨滴。
空谷赶去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参加葬礼的人们也已散尽，只有一个白发斑斑的老人还呆呆地立在?前。他知道，那个老人是雪的母亲。他望着老人的背影，悲伤顿时涌上心头。他缓缓地走到老人的面前，他不敢看老人那凄惨的面容，但还是禁不住凝视着她。他看见她那满是泪迹的脸上刻满了哀愁，她哭红了的眼睛里饱含着思念，她的身子颤抖出的，都是悲伤的语言。
她一定是想到了，她唯一的孩子，那个不喜欢出远门的宝贝，现在一个人出了远门，该是多么地孤单；她一定在心里说：孩子啊，你不用害怕，等为你料理完了后世，妈就会来陪你！空谷想到这个爱女如命的老人家，一定在她那苍老的心里产生着凄惨的毁灭的绝念，他那装满了仁慈的心胸真是肝胆俱裂。他一下子双腿落地，跪在老人的面前，恳求老人看在雪的面上，认他做儿子，跟他一起回去，他要为老人颐养天年尽心尽力。
空谷想孝顺雪的母亲，也许仅仅存在于他想象之中的、那个想着失母而又重现的超自然的世界，而确确实实就是这眼前的现实。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分量，仅仅是他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包括他就要去就座写字的那张桌子，他将有机会品尝的饮料，包括所有那些他既怀着好奇和赞叹、又怀着感激之情去观赏的事物，因为这些事物象海绵吸水那样吸收着他的梦幻，把他从梦幻中摆脱出来的同时，它们自身也得到了充实。它们也向他指出他的梦幻的看得到摸得着的现实性，引起他的思想的注意；这些事物的形象在他眼前越来越鲜明生动，它们同时也使他困惑的心越来越安定下来。
啊！要是命运能允许他跟雪的母亲两个人只有一个住处，在他家里就是在她自己家里一样；在问午餐吃什么时，得到的回答就是母亲的菜单；如果她早上想到雪的墓地林园大道散步，他作为儿子，尽管不想出去，也得陪着她，并且在当她热的时候给她撑着太阳伞；晚饭以后，如果她想穿着便服呆在家里，他就得呆在她身边做她要他做的事情；那么，他生活中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现在看来是那么乏味，到时候就同时也成了母亲生活的一部分，即使是最家常的那些细节，例如包括那么多的梦幻，体现了那么多的意愿的那盏灯、那杯橘子水、那张扶手椅等等，到时也会变得无比的神奇，分量也会大得出奇！
是的，他的那些朴实而又充满了人情味的话语深深地感动着这个悲伤哀恸中的老人。她没有回答空谷的请求，只是伸出一只手来，要空谷扶着她的手站立起来说话。当空谷照着她的意愿站立起来的时候，老人慈爱地望着空谷，低沉地、缓缓地说道：“孩子，我应该和你好好谈谈了！”空谷喜出望外，认为老人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是，老人要和他谈的，却是他想不到的另外一件事……（待续之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