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洛阳铲

二狗被指使着要到洛阳城里打探李鸭子的情况。他不想去，李鸭子干啥事儿能少了他，指不定去了是自投罗网？心里怯得很，但也得硬着头皮去，那被称作二狗婆娘的女子已经对他横眉竖目了！他就不明白，这婆娘怎么对李鸭子被警察抓起来的事情这般关心？

二狗到了洛阳城下，先蛰伏在一处干草垛边，一直到天黑透，对面看不清楚人脸，才立起身到城里去找老鳖头。

老鳖头对他说：“人出来了，但这回是被掂着布袋子底儿搜了个精光，当家的积攒下那俩钱， 都被警察局日弄走了，还欠下一大笔债！”

两个人一起去看李鸭子，李鸭子正萎靡不振地坐在灯下犯心思。李鸭子示意他们不要多说话，闲坐了一阵，悄密地招着手一道出去了。在火车站广场边的一个通宵营业的小酒馆里，要了一个花生米，一份大葱卷饼馍，一壶高粱烧酒，三个人相对无语，闷头吃喝。

酒至半酣，李鸭子终于开腔了，他先对二狗说：“古有妲己误国，今有俺李鸭子失足，二狗呀，红颜是祸水，对你那婆娘也得多长个心眼儿嘞！”

二狗被李鸭子沮丧的情绪感染着，说：“俺知道了当家的。”

李鸭子心痛地叹息着说：“俺好不容易积攒下的钱，被洋和尚鼻子一哼，说折腾就折腾光了，还欠下了一座山的债。要是俺不沾洋婆娘，只跟他隔着手做交易，哪儿会有这种事儿呢？”后悔归后悔，既然腿子都在身边，他还是把筷子一崴折，下狠心说出了让人提气的硬话。“人能拿住咱，谁叫咱是贼呢！可死人拿不住咱，咱得干大活。”

老鳖头和二狗都扎着耳朵听是什么大活，三个人头碰头地趴在桌子上，听李鸭子嘁嘁喳喳说了一番，顿时都兴奋起来！

第二天，老鳖头伸着手问洋婆娘讨了几块银元，就匆匆地出了门――他跟洋婆娘说是去给洋和尚找青铜器。洋婆娘笑嘻嘻地还亲了他一口，对着二狗和老鳖头，弄得他脸红脖子粗。

三个人转了一天，天黑的时候还徘徊在邙山上。这一天他们走的太远，把邙山上好几处能被怀疑的地方都探了一下，心里有喜有忧。喜的是没有走空，真的找到了大墓；忧的是难以去除的不安，盗掘这样的大墓让他们心虚！但贪婪在支配着他们的意志，最终还是决定要铤而走险。

第二天入夜，明朗的秋月挂在天上，三个人带着工具前后分散地靠近了这个看好的墓地。有孤鹄在凄凉地叫着飞过，有受惊的野兔在脚边蹿起，李鸭子围着微微凸起的土包转了一个大圆圈，在两个相对的方向上定好位，叫老鳖头和二狗分别用洛阳铲往下探。

这是一个风吹雨淋后快要褪去地表痕迹的大冢，这一点李鸭子很肯定。白天他已经从附近土层中露出的碎砖烂瓦上有了判断，又在周围找到了几个也已腐朽成深褐色的柏树的枯桩，那枯桩足以让一人合抱。

李鸭子让二狗和老鳖头在找墓道，墓道是大墓挖成后，为安葬亡人棺椁特意留下的一个凹槽坡道。墓道的路面都是经过夯筑而成，由地面的浅表层逐渐延伸到地下墓室，两边有石壁，或者是夯墙，特征很明显。回填的土层里因为散落有大量的草木灰或者石灰或者木炭，也很容易分辨。以前李鸭子是用探锥找墓道，每一锥下土的间距很近，几乎是半步就下探一个眼子。探锥的实用性很低，只能以鼻子的嗅觉根据下面土层的气味，来判断地下所隐藏的秘密，更多地带有猜测成分。现在改用了洛阳铲，而洛阳铲可以从地下带出大量的土层信息，他摸索出的间距扩大到一大步以上，只要根据四个或者三个相邻的探洞，就可以很明白无误地判定地下土层中所有的秘密。说这洛阳铲是李鸭子的眼睛，还真是准确，他觉得自己就是长了一双可以穿越土层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