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章:法律立威法丧尽,本欲演戏真成戏
作者:曹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768

1937年7月22日,鲁南特区地方法院公开审判自七月七日抗敌以来,抓获的日籍犯罪嫌疑人(鬼子矿主和鬼子俘虏)、背负汉奸之名的众多犯罪嫌疑人(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殷汝耕以下大小汉奸)以及鲁南地方的土豪劣绅犯罪嫌疑人。由于法律程序冗长复杂,被告人数量庞大,预计整个审判过程将持续半年甚至更久。但由于这是国内罕见的大规模公开审判日寇、汉奸的法律行动,再次引爆了全国舆论的热议。由于涉及到外国犯罪嫌疑人的审判,所以也吸引了很多驻华外国媒体的关注。其中包括德国驻华特派记者大洋马海伦娜的《国家社会主义科学报》、英国《泰晤士报》、美国《华盛顿邮报》等等,就连日本的《朝日新闻》也通过媒体采访许可,进入法庭现场旁听审判过程。

在第一次平津大战后,北平地方法院就着手准备对鬼子俘虏和伪政府汉奸的审判工作。但由于平津失陷太快,审判预备工作都未完成,板垣征四郎的广岛第五师团就攻克了北平城。一日夜间,平津的国府政权土崩瓦解。要不是驻平津办主任萧尚斌迅速组织人马将鬼子汉奸转移,恐怕殷汝耕等汉奸会像历史上一样跑掉了。

最先开始审判的,是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殷汝耕以下大小汉奸。由于这些汉奸数量庞大,犯罪情形基本相似,所以鲁南特区地方法院决定合并审理。

第一个被带上来的,当然是殷汝耕这个目前的头号大汉奸,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原主席。

殷汝耕一被克隆人法警押上法庭,就开始发动眼泪攻势,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自己的无奈:“我也是被逼的啊,鬼子拿枪抵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无奈才把差事搞……”

庭下观审的群众立刻骂声一片,很多人四下摸索,准备找出什么零碎玩意儿猛砸。只可惜入场前,法警早就对许可入场观审的群众进行了检查。除记者可以携带照相机和笔记本入场外,其余人等不许携带除身着衣物的之外的任何物品。所以大家猛翻一通,居然没有找到东西可砸,急得有人准备翻越栅栏,爬上去围殴殷汝耕。

鲁南特区法官民怀仁敲动法槌:“肃静!肃静!法庭审判不容喧哗――法警维持秩序!!!”

一队克隆人法警列队跑出,在听审席前站成一排,将听众和被告席隔绝开来。听众们看到穿着牛皮靴的法警齐步跑来,步伐哐哐,形色肃杀,不由得渐渐安静下来。

已经转职狙击手和飞行员的原法警月光洁和剑问天,也坐在旁听席里,两人也在悄声说话。

“要是咱还当法警多好,嗖得松些,大家带了西红柿、鸡蛋、白菜进来,使劲砸狗汉奸,这得有多爽!”月光洁脸上眉飞色舞,压低了声音说。

剑问天连连点头赞同:“咱在门外摆个摊,专卖破西红柿、臭鸡蛋、烂白菜,越臭越破越烂,卖得越贵!一定能挣翻了!”

两人在下面歪歪,上面法庭审判正式开始。

首先法官民怀仁对殷汝耕进行警告:“被告殷汝耕!本庭现在告知你,你在**的一切行为言论都将作为案件审判的依据。与此相对的,你必须遵守法庭秩序,非经庭审程序所规定的陈述或者本庭允许,不得擅自发言。否则本庭可以裁定你恶意破坏法庭秩序,将你驱逐出庭,径行缺席审判――你听明白了吗?”

殷汝耕满脸鼻涕泪水乱晃,如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再也不敢乱嚎了。能在**按照程序辩解两句,说不定还能死得好看一点;要是被驱逐出庭,那可就真的任人宰割了――虽然现在的样子和任人宰割也没什么区别。

“现在请公诉人做公诉陈词。”法官民怀仁宣布。

检察官焦守站起来,向审判席以及旁听席致意:“我是鲁南特区检察官焦守,现在由我做公诉陈词……现以叛国通敌罪、武装叛乱罪、颠覆国家政权罪、危害公共安全罪、贪污罪、扰乱公共秩序罪……等提起公诉……”

“现在请被告人、法庭指定辩护人做辩护陈词。”

一个法庭指定的辩护律师站起来致意:“我是法庭指定的被告人律师吴凯声,现在由我做辩护陈词……”

话音未落,旁听席上一片哗然。

“吴凯声!你这沽名钓誉的伪律师!!!居然给汉奸做辩护!你就是个大汉奸!!!”

“吴凯声!你当年义救廖承志的正义哪里去了?今天给汉奸做起辩护来了!!!”

“打倒汉奸吴凯声!打倒汉奸吴凯声!打倒汉奸吴凯声!”

……

“肃静!肃静!”法官民怀仁猛敲法槌,但完全无法控制局势。很多自诩热血抗日的年轻人已经在和法警发生肢体冲突,想要冲破法警的阻拦,暴打汉奸殷汝耕和他的辩护律师吴凯声。

“法警!!!将扰乱法庭秩序者逐出法庭!!!”法官民怀仁只好动用法官的当庭裁决权。

但这样一来,更加激化了矛盾,形势似乎演变成了听众和法庭的对抗,被毫无头绪的民族热情冲昏了头脑的青年直接和法警厮打起来,法庭内顿时一片混乱。

不得已,法官民怀仁只好宣布暂时休庭,命令法警保护被告殷汝耕和指定辩护律师吴凯声离场。

鲁南特区法庭外,克隆人法警冒着鸡蛋冰雹和烂番茄雨,掩护着被告殷汝耕和指定辩护律师吴凯声狂奔,将他们塞进汽车,运回看押地。

中外记者照相机咔咔直响,将这一场近乎闹剧的审判开庭记录下。明天的报纸,可能就会刊载鲁南特区的可笑审判。外国人会讥笑华人的素质低下,没有法律精神;国人则会相互攻击,但矛头多半会指向鲁南特区,指责鲁南的无能和闹剧,或许还有红党的“镇压抗日青年”的呼声出现。

大刀老猿冷笑地看着监控录像中的画面(基地直辖范围内可视监控),揶揄道:“军师,这就是你要的法治?”

军师摇头反问道:“如果这个审判放在2011年,会不会发生同样的结果?我是说在没有河蟹大神的情况下。”

大刀老猿沉默半响,实事求是地回答道:“如果没有河蟹大神镇压,要在旁听,多半我也会去打汉奸和他的辩护律师的。”

军师点头道:“着啊!就算是在百年后,国人都没有做好承担法治责任的准备,何况今日呢?民众总是希望自己成为法律的受益者而不管法律是否公平,他们极度渴望权利而又竭力避免义务。这样的心态是无法实现法治的。”

“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搞这个审判?这年头搞什么法治?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我老早就说了,不如一枪毙掉,最清闲了!大快人心!!!”大刀烦躁地说。

“那什么时候搞?一百年后?到那时国人照样没有准备好接受法治。国民之于法治,就像小牛之于荒地。小牛不会耕地,就不下地了吗?小牛不下地,就永远不会耕地――你别告诉我,给小牛换块熟地来学着耕――你有本事把四万万国民时空大挪移到美国去!去了也没用,思维还是那个思维,不会因为换了美国的地,就一夜之间具有了民主法治意识。”军师梗着脖子说道。

大刀郁闷道:“我又没说不搞民主法治,只是现在正要打全面抗战,工作重心不在这个上面。战争年代搞什么民主法治,这也太奢侈了――就算在美国,二战期间也是有变相独裁的。”

军师摇摇头:“那什么时候再搞?战打完了,天下平定了,四海安宁了,就可以着手民主法治了?”

军师笑了:“蓝党、红党都是这样想的,可它们得到了什么?”

“蓝党是因为白色恐怖,红党那是因为河蟹大神……”

军师打断了老猿的话:“战争年代,人民渴望和平与生存,远远胜过虚无缥缈的民主和法治。这是当然的。但天下太平了,面对极度善良,极度温和,极度忍耐的国人――你还会像之前那样宣称的,不遗余力地推行民主法治吗?是淳朴无知的人民易于统治?还是被民主法治开拓了大脑的“刁民”容易管理?大刀老猿――你扪心自问!作为一个未来注定登上统治阶级最高峰的人,你希望统治怎样的民众!!!诚实地回答我!!!”

“中国的农民只要有一口果腹的糟糠就不会造反,天下就能太平无事,文人就能粉饰盛世。就算是大灾大难,朝廷赈济不及,刚刚结束乱世的人民也会暂且忍耐,就算活活饿死,他们也不会造反――不是他们惧怕官府,而是他们惧怕乱世!原来的时空,国朝初建时有三年,不就是这样吗?”

“面对这样懦弱的被统治者,你还会有闲心去推行所谓的民主法治,给自己原本无所约束的手脚加上镣铐吗?袁达道!你摸着本心,好好想想!!!”

大刀老猿怔怔地看着军师,好像不认识这个老搭档了。的确,尝到了权力滋味的统治者,谁会甘心向人民交出权力,给自己套上枷锁的?

“那,就算不主动推行民主法治,人民也会自发推动的――我们来的时候,国朝不照样好好的吗?而且法治进程也的确在进行中……”袁达道讪讪地说,弱到自己都不太相信。

“指望统治者自我约束,的确是很难的。依靠民众的力量,的确是根本的途径。――但中国历来就是政府的权力太大,民众的呼声太小,指望民间的推动,要等到何时呢?说不定还没等推到位,社会矛盾就井喷爆发,高层占据所有资源,底层全无立锥之地。每一个封建王朝的末路都是如此――王朝周期律又降临了。到那时,你袁达道的龙子龙孙,都会被暴民撕成碎片;你所占有的财富资源,全都会被重新分配。以往打土豪分田地的人,又被当做新的土豪打倒,分掉他的田地,可能还包括女人――这不是讽刺吗?”狗头军师嘿嘿一笑,笑声中全无喜意,阴阴森森,透出无限悲哀嘲弄之意。

大刀茫然了:“民主法治不可能一步实现――又不能等到将来,那该怎么办?”

军师振袖而起:“民主不可卒得,法治却可实现――无论是民众自发形成民主理念,还是教会国民使用民主,西方都花了几百年时间。但法治无非是王在法下、权受法束――这个可以实现!不趁着你老猿和五百杂碎还没尝到权力滋味的时候,将自己置于法律之下,后面大家还会交出炙手可热的权力吗?咱们这个统治阶级简直就是天然生成的!”

大刀翻了翻白眼:“怎么光说别人,不说你自己?好像你就是圣人一样――你上位了就不会霸着权力不还给人民了?”

军师猥琐一笑:“傻子才放权――等打下天下,我要建个大大的后之宫……”

大刀狂吐:“这就是宣扬民主法治者地真面目!!!”

军师肃然道:“就是为了克制可能无限膨胀的**,才要有民主,才要有法治!”

大刀投降了:“好吧好吧,我也不愿意我的子孙被共产――你就说怎么先搞法治吧?真的很容易吗?”

军师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折扇,故作风雅地挥了两下:“法治和法制,一字之隔,天差地远。但具体实施起来,却可以借鉴。商鞅变法,能够胜利,靠的就是一个“威”、一个“信”。徙木以立信,墨劓以树威。说好搬根木头就给钱,绝不二话;太子的老师不服从法律,一样被割掉鼻子刻上墨字。”

说着说着,狗头军师不怀好意地看着老猿:“这信誉嘛,我们先锋军早就建立了;这威信嘛,要是能把你大刀老猿,拿到法律的屠刀下过一过,这法律的威严也就树立起来了!”

“中国人嘛,官本位根深蒂固。就信奉大官管中官,中官管小官。只要能管得了官,那就是最大的!――老猿,你就牺牲一次,咱法律的威严也就树立起来了!还有谁敢在法**乱来?!”军师不住地蛊惑老猿。

老猿眨眨眼:“不对啊!我下去了,你不就上来了――你这小子想篡党夺权!!!”

狗头军师泪奔啊:“你怎么说都是红警的最高指挥官,只要蛋疼星人在上面罩着,谁能夺你的权?!!”

老猿不信:“你小子给蛋疼太君送礼了?”

军师:“我倒是想送,你给疏通疏通路子?早点把你这软蛋整下去,我自己去牺牲!!!”

老猿怒了:“你敢!!!”

忽然老猿眼睛一亮:“军师,你看,我以师礼待你,你是不是也效法一下被商鞅割掉鼻子墨了脸地俩老师?――谁不知道这俩老朽背后实际在操纵的是太子啊?!意思一下就行了――背黑锅你来,送死还是你去,为领导分忧,是下属无言的义务……”

军师寒着脸道:“出了事都是副职免了,正职没事;市长贪污落马,书记清正廉洁――这伎俩蒙得了谁?你要是太子,我这太子太师牺牲一回倒也有些用处;但你大刀不过是个小军阀,我这狗头军师顶了缸,大家不照样盯着你?!”

老猿犹豫道:“要是故意让民怀仁把咱弄掉,那不成了他比我还大了?”

军师真要抓狂了:“就是要让人知道,民怀仁代表的法律比你大!!!不是民怀仁比你大!!!和没有法律概念的人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啊――三权分立不会吗?有支持你的特区议会在,还不说你大刀是红警最高指挥官,谁能撼得动你?!!!”

老猿仍在犹豫:“老百姓真地分得清民怀仁和民怀仁代表的法律吗?要是分得清,也不会有吴凯声被骂做汉奸了……”

……

就在中外报纸都在报道鲁南法院闹剧式的审判时,不省事的鲁南特区又掀起了一场风暴。

当天下午,鲁南特区行政公署主任袁达道,向鲁南特区法院致函,措辞强烈地要求鲁南法院快审快判,从严从重,坚决镇压一小撮反动汉奸罪犯。明确说,不要管什么法律程序了,汉奸有没有律师辩护,最后都是一样被枪毙掉,何必多此一举?

此函招来鲁南特区法院的强烈反击。鲁南特区法院法官民怀仁裁定特区行政首脑袁达道以行政权力干涉司法独立判决,使用行政命令指挥法院行事,无视程序正义,粗暴干涉法律审判,严重损坏宪法威严。谨以此向鲁南特区议会弹劾袁达道,要求袁达道谢罪去职!

这真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内外媒体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来。狗头军师就坐等着事件发展,只要明天大刀一谢罪去职,这法律的威严就算是树立起来了。后面再装模作样,又选起来;要么就表面下台,暗中操纵,都可以随意啦!

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大刀老猿就火急火燎地将狗头军师揪起来:“不好了!!!老百姓都说,法官民怀仁是奸臣,奉了蒋领袖的命令,要搞掉我――大街上现在都是人!捧着请愿书、万民伞要向上面请愿。有一大帮头脑上火的年轻人,正往法院跑,要在路上抓住民怀仁,剥了他的法官袍!!!”

狗头军师傻眼了:“怎么会这样?这戏芝麻汤圆就演得好好的,怎么到了咱手里就演砸了呢?!!――一定有幕后主使!一定是蒋光头干的!!!”

等两人赶到鲁南特区法院门口,看到的就是民怀仁被剥了法官袍,倒掉在法院门口被成千上万的群众围观群殴。

军师浑身发凉,口中哆嗦道:“法治完了,法治完了――原来中国无法实现法治,不是红党太专政,不是蓝党太**,实在是国民思维就对不上号啊!大刀是对的,我是错的,老百姓根本分不清披法官袍的民怀仁和不披法官袍的民怀仁。做指定律师的吴凯声都被骂做汉奸,我怎么就不醒悟呢?!!”

“非此即彼,非黑即白,反对忠臣的就一定是奸臣;一向对人,从不对事,不能区分职务人和自然人;不问程序,只要实体,哪管过程不过程――这样的民族思维,怎能接受法治呢?”

审判彻底取消。

……

24日,鲁南特区集中枪毙了数百名汉奸,围观群众达数万人。枪声响起,叫好声山崩地裂。军师目光呆滞地看着欢呼的人群,喃喃自语道:“群众的暴政啊!群众的暴政啊!不经审判就枪毙人,尽管他们是公认的汉奸――但指不定哪天,我们也会成为公认的国贼。刘某奇就是。没有法律的保护,下面欢呼如潮的群众,说不定其中就有下次群众暴政的牺牲品。难道中国的法治道路真的要像法国大革命那样杀到厌倦才罢手吗?”

“看来这个时空的文什么革一样无法避免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东方注定无法实现西式的民主法治,思维决定行动――看来周期律是中国的宿命了。罢了罢了,且尽眼前事,何顾后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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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推导成这样的结果了,一开始就打算写写审判汉奸,后来又准备了获得指定管辖权和废除日本领事裁判权的资料。结果写着写着居然成了民主法治的大讨论了。最后的结果我自己都不相信――人事不分,群众暴政,怎么会成这样了?!!

请大家赐教,不能走出这个心结,恐怕下面没法写了。回避和绕过不是办法,直接删除本章,我下文也会有心理障碍。也许是太累了,思维不清晰了。但似乎本章的推导过程,又很符合逻辑,这是怎么了?

放在作品相关里,不算正文,直到解开这个疙瘩。

求救赎,求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