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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团朦胧的水汽所聚拢的薄云，如纱一般，侧面迎来就撞在眼前，一圈突然出现的透明光罩，牢牢挡住了它们。这光罩似乎在剧烈运动，云团一撞上，立刻分裂成无数细丝，恋恋不舍的向后飘去，又撞几下，只眨眼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亚戈知道，那应是被分解了。他有些心惊的看着又隐起的光罩，仔细看去隐约能发现点点光晕的变化，那个位置离他们并不远，紧贴着门外走廊的护栏，这样强大的光罩，怎么会贴的这么近？万一谁把手伸出去，岂不是也像那云一样了？

他早已见过高空的景象，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就飞在天上了，但是这给不了他多大震撼，也就是一会儿的迷糊，立刻清醒后便开始考虑那光罩究竟是什么东西。反倒是爱玛，小丫头从懂事儿起就没离开过地面3米高，乍一见云彩在脚下，迷迷蒙蒙的只觉着自己在做梦，傻愣愣了半天，才尖叫一声，猛的就向护栏扑去。

正想着是不是要探出意识触角去分析光罩的亚戈，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吓的心一颤，连忙从后面揽住她，使劲拽了回来。爱玛尚不知自己的举动把她哥哥吓的多厉害，只一边挣扎着，大眼睛放射出兴奋的光芒，一连声的叫着：“哥，放开我啦，我们在天上，在天上诶！”

这会儿她也不感觉饿了，也暂时忘记了离开家乡的难过，精力充沛的想趴过去望望，从天上看地面是什么感觉。

亚戈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她压在地上牢牢固定住，要不然这丫头铁定还是要趁人不注意跑过去的，现在那光罩究竟是怎么样他还不清楚，万一出问题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他心里也挺奇怪，虽然他一直知道爱玛胆子大、粗线条，可没想居然达到这种程度，正常这样年纪的小孩子，哪个第一次接触天空不是小心翼翼的？再好奇也会因为未知而害怕。

兄妹俩还在纠缠，楼梯那边本来严实的墙壁，突然出现一道门，施奈德和葛利忒两个老头儿，一人捧个盘子走了进来。

老头们边走边还交头接耳互相说着什么，听到噪音才扭过头，一看两个小孩儿扭打在一起，赶忙跑了过来。

“我的两个小祖宗，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葛利忒跑上前关了门，隔绝外面巨大嘈杂的噪音。施奈德边把孩子分开，边苦着脸一通宝贝儿的乱叫。

看到门被关住，爱玛终于消停了，用力挣开施奈德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向大门方向嘟着嘴气道：“哥哥是大坏蛋。”

说完任凭怎么喊，只是皱着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就是不理人，小嘴撅的能拴独角马。在她那儿碰了壁，一脸纳闷儿的两个老头儿看向亚戈，问道：“怎么了这是？”

亚戈苦笑着，觉得刚才光罩的事肉眼就能看见，不需要隐瞒，也就说给他们听，末了说道：“爷爷，老师，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两个老头听到不是孩子打起来，总算放了心，葛利忒笑道：“我们在空中客车上呢，说起来也是我们幸运，马车刚走过3个镇子，居然在一片荒滩上看见这艘空中客车正落地紧急维修。所以我用自己的法师证补了4个人的票，半路就上来了，一下省掉了很多时间啊。”

听着他高兴的说话，亚戈眯起眼，突然问他：“老师，我和爱玛怎么会睡了呢？”

“啊？”葛利忒茫然的看着他，又看看施奈德，眼珠转了转，似乎想开动大脑找个好理由。谁知道一边的施奈德这个早看不惯他的老头子，已经嘴快的说了：“是你老师给你们下了药，能不睡嘛！”

他说完还向葛利忒一瞪眼，恼道：“瞅什么，别想我帮你骗人，你这人最要不得的地方就是总爱说慌，所以鼻子才那么大。”

葛利忒气的直发抖，指着他“你你你”的结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面向门还在生气的爱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扭过头，看到葛利忒被施奈德骂的哑口无言的样子，“噗”一声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丫头特别记仇，现在还记着葛利忒当初“看不起”她，这会儿总算逮着机会，眼睛盯着老法师那确实有些大的鼻子，越笑越夸张。

本来还在奇怪施奈德干什么骂人的亚戈，看到爱玛狂笑的样子，和两个老头默契的向他挤眼皱眉毛，满是古怪的老脸，终于明白了。他们还是担心爱玛这个小女孩儿，也许亚戈的稳重会让他们放心，但是爱玛可不行。

他们这样做，应该是准备干什么，来转移爱玛的注意力，不让她再想起自己的妈妈吧！

果然，看到爱玛已经忘记了生气，施奈德马上换一副和蔼的笑脸，哄着她：“爱玛，走，爷爷带你去看云彩和云间鹫。”说完，牵起她小手，打开大门领她走了出去，门关上前，爱玛大呼小叫的惊叹声充满了天真的欢乐。

“老师，那个光罩没事么？”亚戈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光罩的分解力量使他相当心悸。

正端过一个盘子的葛利忒，满不在乎的笑笑，“那有什么事，亚戈，现在你还没有成为一个法师，所以才不知道，那只是风系2级护盾的法阵强化版而已，是空中客车用来阻拦强气流和飞鸟的，并不具备太大的攻击能力。而且，它的内部还有一个生命抗拒法阵①，只要有生命的，都出不了护栏——当然，这只是指普通人类。”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亚戈拉到餐桌前，把盘子递到他面前，示意他吃些东西。接着又把另一盘送到了门外，施奈德趁着爱玛不注意，偷偷接了过去——如果爱玛知道是葛利忒送的，肯定又要找茬。

盘子里大多是些易消化的点心，还有杯翠绿的果汁样的饮料，亚戈浅浅尝一口，不太甜，有股青草的香味儿，大多人应该喝不惯。但是刚咽下喉咙，立刻有种清爽的感觉从胃里直透到皮肤，似乎全身的毛孔都在这一刻张开呼吸，很舒服。

“很舒服吧？”葛利忒坐到亚戈对面，微笑着说道：“这是从精灵那里传出的饮料，具体的时间，还在人类第一个国度建立之前，那时精灵还对人类抱持美好的幻想，并接受人类的请求，和人类共同驱逐兽人的暴政王朝。这种饮料最开始是精灵们提供给战争前线的人类法师们喝的，有提神的效果，可以帮助法师能够时刻保持清醒的施法状态。”

亚戈能够感觉到老法师探究的眼神，但他脸上只有轻微的好奇，在慢慢的咀嚼中，还问道：“为什么人类要驱逐兽人的王朝？”

葛利忒只是想看看亚戈听到“精灵”这个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亚戈的演技使他有些失望，没看出什么的他，便继续说道：“兽人王朝本来没有什么，甚至已经统御了大陆800多年的时间。但是第二次新大陆的魔族入侵，把兽人打的半残，兽人们在战争之后为了尽快恢复损失的力量，开始不断的盘剥其他种族。除了龙族他们不敢惹，巨人他们找不到，连隐在森林的精灵和整天只会钻山洞的矮人，他们都不愿意放过。人类和地精是被盘剥最惨的，那时的生活连猡兽都不如，而且兽人们越剥削越贪婪，越来越放肆，最后整个文明都受到影响，变的极度排斥其他种族，没有一点包容性。只这样过了100多年，人类就和开始复兴的地精联合发动了叛乱。亚戈，也许你不明白，但是还是希望你记住，兽人的覆灭最终的责任不在别的种族，而在他们自己，是他们亲手把自己的文明推入了深渊，没有包容性的文明是注定要被淘汰的。”

亚戈静静的看着他，又喝了口饮料，问道：“您为什么要和我说最后那些话？”

“因为你是……”葛利忒满头冷汗，总算没有说出，万一有谁无意听到了，那他就是违背了誓约，死的也太委屈了。他含糊的指指亚戈，继续道：“我只是感叹人类目前的状况，人类文明现在渐渐向当初的兽人文明靠拢，准确来说，一直就很像兽人文明。如果不是人类喜欢内斗，不像兽人那样团结，对外族的打压力度不够，恐怕大陆上所有的种族就要像3000多年前那样，联合起来把人类驱逐了。”

他指指脚下，又指指亚戈手里的饮料，继续道：“我们乘坐的空中客车，是3000多年前地精提供的魔导技术制作的；人类城市里现在遍地运送物资的风速车，也是根据地精的魔导技术制作。还有主要城市之间的公路，是侏儒和地精在推翻兽人王朝的战争中，根据运送物资的风速车的行驶标准，帮助人类建造的交通路段，遍布了整个旧大陆大部分地区。还有人类社会中最早的魔法药剂、高等魔法知识，是精灵无偿提供给人类。可是看看现在……”

他摇摇头，神情很落寞：“地精的诺萨奈德魔导城市早就变成了废墟，残存的地精从旧大陆西方的科达尔荒原逃进了地底世界。侏儒大概已经灭绝了吧，自从地精城市陷落，他们就没了消息。精灵又被逼进了森林，甚至因为人类贪婪的捕奴，不得不发动自然封闭了雾霭森林，拒绝与外界交流。这些在很久以前都是人类的盟友，但是看看人类是怎么对待他们的。相反，和人类关系一直不好的矮人却赢得了人类的谄媚，因为那些矮个子不但战斗力强大，还可以提供给人类优质的武器装备。而一直把人类视为食物的巨龙，则更讽刺的成为人类敬畏的对象，哈，那些大爬虫们封锁了海域，但是没有一个人类国度敢于和它们抗争，老实的每年交上很大一笔航路赋税。”

他一边时而愤慨、时而激昂、时而落寞的说着，一边却又频频注意亚戈的表情。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这个已经演戏演了10年的小孩子，又怎么会轻易在脸上表现出自己的内心活动。亚戈细嚼慢咽的吃着点心，时不时喝上一口饮料，看着像专心听的样子，但见他每喝一口饮料就眯起眼，像小猫晒太阳一样享受，就知道他根本不在意或者听不懂葛利忒说什么。

可在意识空间里，除了负责研究的意识触角分身外，还有一条分身，忠实的记录下葛利忒说的所有话，当记录完，这条分身在面前的虚拟面板上，记下了这样的分析：“以上关于各种族关系评价是否属实：评论方为人类，不排除试探的可能，但应属实，可有少数片面或个人角度差异，继续观察，此档案列为第一序列！”

那面虚拟板在触角记录完后，迅速飞起消失在意识空间，但当下次有类似的资料出现时，它会瞬间出现在意识空间，继续记录对比和分析运算，直到亚戈觉得已经完善。

看着亚戈漫不经心的样子，葛利忒觉得有些被挫败了。他承认自己说那些话，安的不是好心思，但出发点却是好的。

当然，他关于人类对待其他种族的方式上，确实有些不忿，因为他是个和平主义者——学院派法师大多都是和平主义者——所以，他说的那些话，倒也全是他的对于多种族关系的认识。他真正要试探的原因，其实并没有太多龌龊，只是想看看亚戈是否排斥或厌恶人类——各种族的血泪史，更容易勾起这些情绪。

之所以试探，也许有他身为人类一员的责任，但更多的却是想看看，要是把亚戈带入人类社会，他是否能够适应。因为他调查过，亚戈到目前为止，相处的很好的都是他熟悉的人，对他们两个老头子有礼貌，也因为他们是亲人，但是对外面的陌生人会是什么反应呢？以后他要面对很多陌生人，不试探一下，如果他排斥人类，而闯出祸事，给家族添了麻烦怎么办？

因此，如果刚才亚戈哪怕只是出于同情，而流露出任何一点对于人类的不满，葛利忒回到家族封地后，会立刻申请长老会批准，把他幽禁起来，并勒令永远不让他接触外面的社会。反正阿米莉娅和胡克不会回家族封地，只要骗好了爱玛，他们就不会知道。

但是现在，这个孩子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亚戈能听懂他说的那些话，但是为什么没有反应？是不喜欢听这样枯燥的历史，还是因为饮料好喝而转移了注意力？

又或者是……喜怒不形于色？

老法师突然心里一凉，抽搐了一下的手，打翻了亚戈面前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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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生命抗拒：原本是一个结界，是法师们为了避免普通人贸然闯进法师塔攻击范围，而创造出的外部抗拒结界法术。后来人类根据地精魔导技术制作出空中客车，第一代样品加入风系2级风元素护盾的法阵，用来阻拦行驶中会出现的强气流。但在试验行驶过程中，强对流冲撞使多名测试人员从客车中翻出，导致摔死，厂方才向法师公会订制这样的法阵。因制作厂方保证长期订购，法师公会便将该法术改动，变为抗拒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