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露锋芒(下)
作者:吴言软语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032

宽敞的大厅中,宫人内侍侍立两旁,数十名红男绿女的乐师各自手持箫笛笙笳,守在钟磬琴瑟旁屏息而待。

李世民和杨妃自然坐南朝北坐在中央,李恪独自坐在上首位,房遗爱和高阳坐在了下首位。各自的案几上早已置好各色精肴佳馔、果品糕点,琥珀酒盅、象牙嵌银筷子摆放得整整齐齐。

李世民开口道:“瑞儿、遗爱,昨日你二人成婚,按制朕无法到贺,今日既然你们来了,就办个家宴,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房遗爱和高阳都欲起身拜谢,李世民作势阻止:“好了,好了。既是家宴就不要如此多礼了,否则还吃什么饭。”说罢,微微一举手。

只听钟磬响处,笙笛齐发。丝竹管弦萦萦而徊,不绝于缕。宫人依次传来热菜。

少顷,便闻有歌声黄鹂一般袅袅扬起。继而,便见三十六位十四五岁的髫龄少女随着乐声歌声,自大屏风后面依序翩然而出。放眼望去,一般高矮,一般胖瘦,一色的瓜子脸,柳眉杏眼,身着霓裳羽衣。一个个轻抹淡匀,眉黛青山,两颊显得桃色如晕,宛如烟笼芍药,露润玫瑰,水滋海棠,真比那出水芙蓉还要娇艳可爱。少女们随着悠扬的乐曲翩翩起舞,真是个风摆杨柳,浪催荷阵,旋转扭动,漫舞轻飏。

菜为山珍海味,酒乃百年佳酿,耳沐仙曲,眼观妙舞,房遗爱哪里经历过如此美景?仙音缥缈之时,神思摇曳,此情此景,一时竟不知身心在梦里云中,还天上人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世民袍袖一挥,须臾之间,乐停舞止。

“遗爱,你的棋好像并非玄龄所教?”李世民开口问道。

“陛下圣明。臣之棋非家父所教,乃是机缘巧合,受一不知名的走方僧人指点了一二。”房遗爱无法说实话,只能找了个虚无缥缈的和尚来作搪塞。

“走方僧人?”李世民显然不信,但并没再说什么。

“驸马受人指点一二便有如此棋力,实是天资聪颖,佩服佩服!”李恪忽然开口说道。嘴上说佩服,脸上却殊无佩服的意思。

“琴棋书画乃是一家,驸马既然精通弈道,想必其它三项也自有心得。”李恪接着说道。显然,刚才输棋丢掉的面子,他想从其他方面扳回来。

“殿下说笑了。遗爱不学无术那是举朝皆知。”房遗爱自嘲地一笑,心中暗暗叫苦。除了围棋,乐器他只会弹弹破吉他,毛笔字也只是小时候练过几天柳体,骗骗现代的小女孩还可以,拿到唐代来,还不叫人笑破大牙,至于画画,那更是一窍不通。

“哈哈!此子率真得可爱。”李世民笑指着房遗爱对杨妃道。

高阳也不觉莞尔,瞄了房遗爱一眼,小声道:“还好意思说。”

房遗爱心中一荡,甜滋滋的。因为高阳的目光中已经没了轻视,有的是嗔怪,一种妻子对丈夫的嗔怪。

“今日难得父皇如此高兴,驸马何不即席赋诗一首,以助酒兴。”李恪却是不依不饶,非得房遗爱出出洋相不可。

“恪儿。”杨妃脸露嗔色,似要阻止。

“好啊!请吴王赐题。”房遗爱应得很爽快。恰才于妙歌曼舞中,几杯下去,他有到了一种眩眩欲醉的感觉。加上高阳对他态度的改变,令他更是飘飘然了。作诗?谁怕谁啊!李白杜甫都没生了,从现在算起,一千多年,只要是自己背过的诗词就可以算作是自己的。还怕什么即席赋诗?笑话!

“昨日乃驸马与瑞妹大喜之日,瑞妹可是姐妹中最为美貌的一个,就以瑞妹为题如何?”李恪呵呵笑道,洋洋自得,就等着看房遗爱出丑。

这不是挑拨夫妻感情吗?以高阳为题,还要写她的美貌,如果写得不好,岂又要得罪了高阳?房遗爱暗骂李恪用心险恶,赶忙凝神思索从小背熟了的那些唐诗、千家诗,从中搜寻有没有现成的。

高阳也没想到李恪会拿自己来出题,对李世民撒娇道:“父皇,三哥他取笑我。”

李世民和杨妃则乐呵呵地看着小儿女们打擂台。

房遗爱原以为是随手拈来的事,可苦思良久,竟然没找到一首较为合适的。

高阳瞪了他一眼,道:“叫你逞强,作不出了吧,自罚一杯酒吧。”

好不容易让高阳的态度有所转变了,怎可前功尽弃,又岂能让李恪的图谋得逞。房遗爱一急之下,随口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他竟然把李白赞颂杨贵妃的诗句搬了出来,也不管是不是合适。

听他饮罢,席上之人皆低声吟诵,默默鉴赏。忽然间,李恪长身而起,离席来到房遗爱面前,深施一礼道:“驸马大智若愚,实有不世之才。过去小王多有轻慢之意,还望驸马勿罪。”

房遗爱暗赞一声:好个李恪,个性情中人也!恰才对他的一点芥蒂荡然无存。忙不迭地起身架起他的双臂道:“吴王言重,谬赞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好诗!好诗!遗爱,你看窗外正有几株梅花,你以此为题再赋诗一首。”李世民击节赞叹一声后,忽然手指窗外道。显然李世民没有那么好蒙,他不相信房家这个武夫老二能做出如此绝妙的诗来,他还要在试一下。

房遗爱自然明白李世民的心思。暗自好笑:出题你也出个难点的,梅花?古往今来,梅诗数量之多,足以令任何一种花卉都望尘莫及。随便拿一首出来,便足以让你赞叹不绝了。

房遗爱故作沉思状,踱步至窗前,足足看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转过身来,轻咳一声,朗声吟道:“窗外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这厮竟然剽窃了王安石一把,只是把墙角改成了窗外。

李世民默诵一遍后放声大笑:“哈哈哈!好诗!好诗!奇才!奇才!玄龄老儿瞒得朕好苦啊!”

闻言,房遗爱心中一惊,自己是不是锋芒太露了?心中一动,赶忙跪倒在地:“陛下,并非家父瞒着陛下,实是家父也不知微臣能够作诗。”

李世民脸露诧异,道:“起来说话。这又是何故?”

房遗爱故作扭捏道:“臣原本懵懂无知。承蒙圣上天恩,公主下嫁,昨夜得沾公主仙体,今晨醒来,如混沌初开,神清志明,恍然大悟。”

“此言当真?”李世民疑惑道。

“臣岂敢蒙蔽圣听。”房遗爱说得斩钉截铁。

“上次尔父带你来见朕,你木讷寡言,与今日判若两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好个得沾公主仙体,恍然大悟’。瑞儿,你真乃是天赐我大唐之祥瑞也!为此,当浮三大杯。”李世民喜形于色,举杯大笑。

笑声中,房遗爱朝高阳望去,只见她粉面晕红微有醉意,千般娇羞,万般妩媚,一双凤目正痴痴地望着自己,目光中柔情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