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天使(上)
作者:大种马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9726

“这里需要一个鬼,”我站在山顶上,俯瞰山下那一片灯火辉煌的城市,空气中传来一股我所熟悉的邪恶的气味,“来清除灯火下的阴影与黑暗。”

这是一个无月的夜晚,虽无月,星却灿烂。我站在路灯杆的顶端,望着底下那一段曾经繁华的路。路灯洒下的光辉照亮了那一段路,而它的顶端,依然只有黑暗。我已与这黑暗融为一体。

一阵轮胎磨擦地面的声音随风传进了我的耳朵,接着,一队五辆黑色奔驰进入了我的视野。这些车飞驰而来,尽管路灯很亮,他们还是打开了车上所有的灯,这样看上去比较气派。领头的汽车在我站着的路灯下停了下来,后面的车跟着也停了下来——无论多好的车,到了我这里,都会抛锚的。领头那辆车的前门开了,司机走了下来,嘀咕着俯下身去查看轮胎。我在那一刹从路灯杆上飞身而下,路灯在地上投下放大了数倍的影子,影子几乎遮住了路灯所有的光。我的手准确地抓住了司机的脖子,轻轻一发力,司机的颈椎骨便被我的五指从肉中拉了出来。我在车头前站定,舔净手指上的鲜血,冷冷地看着从这五辆车里冲出来的十多个黑衣人。他们一言不发,齐齐地将手中的枪指向我。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从正中的车中走了出来,他在我面前站定,眯缝着一双小眼,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你是谁?”他问我,“是谁派你来跟我们‘天敌教‘作对的?”

“我是鬼,”我冷冷地看着他,伸手整了整风衣的领子,“从地狱中回来的鬼。”

“那你就再回地狱中去吧!”他轻轻一挥手,枪声大作,数十发子弹呼啸着向我扑来。我如风般跃起,子弹擦着我的鞋底飞过,我在空中翻身,下扑,双手成爪,扣上两个黑衣人的脑门,将他们的颅骨抓得粉碎,身形不顿,直冲入人群里。那些黑衣人唯恐伤了自己人,停止射击,拔出身上的匕首向我刺来。我一手抓住一个黑衣人的手臂,发力一扯,将那人的手臂自肩卸下,反手切在他的咽喉上,将他的头切了下来。那为首的中年人大吼一声:“散开!”剩下的黑衣人停止进攻,四下散开。

为首的中年人狠盯着我,涩声道:“你……你不是人……”

我冷笑,“我早说过了,我是从地狱中回来的鬼。”

“为什么找上我们?”“不仅仅是你们,而是整个天敌教。”

“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是为了钱的话,天敌教的财力,可以让你成为天下首富。”

“那些钱,你留着到地狱花吧!”说完了这句话,我已不再多言。我冲入人群,双手如鬼爪,将那些黑衣人一个个撕得粉碎。血花在夜空中绽放,喷上天际,洒入尘土,那些黑衣人惊叫着四下奔逃,却无一人能逃出我的鬼手。不消片刻,十多个黑衣人全都被我撕成了碎片。我静静地望向为首的那人,说:“轮到你了。”他颤抖着,将枪口顶上自己的右太阳穴,扣动扳机,“砰”地一声,子弹从左太阳穴穿出,他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下。

我抬头看天,天空仿佛蒙上了一片血色。我舔净手上的鲜血,喃喃自语:“这里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天敌教”是一个遍布全国的犯罪组织。他们经营范围很广,走私,制毒贩毒,贩卖军火、人口,开赌场、妓院,培养杀手进行暗杀,甚至连政界都有天敌教徒。我本来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是五年前的那件事,却将我的人生彻底地改变了。记得第一次和“天敌教”正面对抗时,我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那天,我和几个朋友无意间闯进了“天敌教”一个据点,正撞见他们在制做一种毒品。见到我们,那些冷血的杀手们掏出了枪。当我的朋友们全都倒在血泊中,当一颗子弹射穿了我的心脏后,我体内另一颗心脏开始跳动,我体内那头凶猛的野兽开始复苏。我听到有个声音在我脑中说:“你是地狱的天使,你有权收回他们的生命!杀吧,杀吧!用你的手,将他们的身体撕成碎片!”我不记得当时我做了什么事,只知道当我清醒过来时,那里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天敌教徒。所有的人,身体都已经四分五裂,仿佛被猛兽撕碎。心脏处的子弹洞没有了,但我却能清楚地感到,那一颗穿透了我心脏的子弹,在我身体里扎了根。我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喃喃自语:“这里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说完我便如旋风般冲了出去。从那以后,我的身体发生了惊人的异变,我的力量强横无比,能空手将一尺厚的钢板击穿,而我的速度,也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奔跑起来,连汽车都追不上我,我更能听懂所有动物的语言。但我已不是人,我宁愿像以前一样只是一个快快乐乐的普通人,我憎恨那些让我从地狱中复活的天敌教徒。五年来,我像只老鼠一样生活,每隔几个月便换一个城市,找一些零工做,挣微薄的工资来维持生活,每到了晚上,我便像幽灵一样在城市里出没,狙杀一切我所能找到的天敌教徒。五年的时间过去了,我已杀了上千个天敌教徒,我所到之处,没有一个天敌教徒能够活下来。

到这个城市已经五天了,我在一家小超市找了份零工,每天做一些搬运的工作。到这里的第一天便杀了十多个天敌教徒,这件事在城里引起了很大反应,警方查了五天仍毫无头绪,报纸上连篇累牍地报道这件事,电视新闻也忙个不停。黑道上更是反应强烈,天敌教怀疑这件事是敌对帮派所为,派出暗杀者四下活动,五天来,已有十多个帮派头领死于天敌教的暗枪下。我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冷眼看着这一切,暗暗嘲笑那些记者们胡乱作出的种种猜测。有个记者甚至说可能是外星人所为,看到这篇报道后,我笑了一个下午。

这天早上,我和往常一样,吃完了早点,买了一份晨报,边等地铁边看上面种种无聊的新闻,上面很大篇幅仍是报道十多个天敌教徒神秘被杀的事件。正看得无聊,忽听一个声音问我:“先生,现在几点了?”我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大口袋,正用他那张乌黑的脸对着我。我看看天,说:“七点过五分。”老乞丐说:“先生,你好像没有看表,怎么知道时间啊?”我笑笑,指指自己的头,“时间全在我这里,我只要看看天,就知道了。”老乞丐点点头,“哦,原来如此……”蹒跚着离去。我心中暗笑,这样一个老乞丐,知道时间有什么用?难道乞丐也有上班时间?

老乞丐刚走开,便听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说:“早啊,小尘!”我回过头,一个长发飘逸的漂亮女孩正望着我笑。“你是谁?”我一脸木然地看着她。“太过分了,你竟然假装不认识我!”长发女孩不满意了,“我是你的同事啊,是同事!我叫尘舞,你昨天帮我搬了纸箱的,你不记得啦?”听到尘舞这个名字,我才想了起来。不错,是她,我打零工的那间小超市的营业主管,常见到那些无聊的小伙子议论她时,目光中总透出些许痴迷。不过我倒真不记得昨天帮过她的忙了。我有一个奇怪的习惯,总会强迫自己去忘记一些事,因为我在一个城市中总不会呆上很长时间,而且我这样的一个人,实在不想和任何人扯上任何关系,所以除了天敌教的事,别的事我很容易便会忘记。当下我对她淡淡一笑,“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不过以后请不要叫我小尘,叫我尘就可以了。”“好呀。对了,你也是坐这路地铁上班吗?”“是的。”“那我们好有缘哦,”她忽然兴奋了起来,“我也是哎。我昨天才搬家到这一区,没想到你也住这里。而且你叫尘,我叫尘舞,你说我们是不是特别有缘?”我哑然失笑。女孩子不论何时都忘不了浪漫,连这样小小的巧合都说成有缘,若是她知道她此时正在和一个地狱的鬼说话,那她岂不是要说这是一段奇缘?

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地铁到站了,我忙对她说:“车来了,走吧。”在车上,我定定地盯着车窗外的隧道,尘舞也安静了下来,于是一路无语。到超市时她对我说:“那么,下午下班了一起回去吧。”我淡淡地说:“到时候再说吧。”她冲我笑笑,扮个鬼脸,跑开了。

下午收工时太阳还没下山,雨却落了起来。这一场太阳雨下得还很大,阳光在雨帘里折射出一道道细小的虹。我换下工作服,站在橱窗前看了看外面的雨,竖起风衣的领子,低头闯进了雨幕中。刚走了几步,就听有人在我身后喊:“喂,小尘,你怎么这么不守信用啊?”我回头一看,是尘舞。她撑着一把绿色的伞,快步向我走来。“不是说好下班了一起回家的吗?你怎么都不等我?”“我好像没有答应啊。”我如是说。“那我不管,作为惩罚,你得请我看电影。”我暗暗叫苦,这算什么事儿啊?“我,我没带钱。”我说了句实话。我确实没有钱。我从来都没有积蓄,钱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是我见过的最小气的男人了!”尘舞嘟起了嘴,“别的男人约我看电影我还不赏脸呢,今天本小姐给你天大的好处你居然拒绝?这样吧,你请我看电影,我出钱买票。”我一怔,说:“你有什么企图?”尘舞笑得眉成了弯月,“不是吧?你以为我会对你有企图?少说废话了,走吧!”说着,她将伞遮到了我头上。我退后一步,说:“你干什么?”“帮你遮雨呀,淋雨会感冒的!”说着,又将伞遮到我头上。

我和尘舞并肩走着,头上是一片无雨的绿色天空。一下子,二人都沉默起来。

电影院今天上映两部老电影,早在学生时代我就已经看过了。尘舞告诉我,这两部电影她其实也看过好多遍了,但是其中有一部却令她百看不厌。电影开演后,尘舞便专注地看着,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我发现,当剧中那只猴子看着他的爱人向无底的深渊沉下,抱着头痛哭怪叫时,尘舞的脸上已挂满了泪水。

我却已没有感觉。当我的心被子弹击穿后,当我体内的凶兽复活,当我从地狱中回来,我的心,再也不会为任何事物而感动。

电影散场时雨已停了,尘舞拉着我去吃夜市上的拉面,她说她最爱吃拉面,全城的拉面馆差不多都让她吃遍了。接着又要拉我逛夜市,我说:“时间不早了,太晚回去你家人不担心你吗?”尘舞笑笑,说:“我是一个人住的。爸爸妈妈都不在这个城市里。”“但是我的家人会担心的,我父母就我一个宝贝儿子。”我对她说了个小小的谎。“不会吧?这么大的人了父母还不放心啊?好吧,那我们走吧。哎,等我一下。”说着,她跑到旁边一个眼镜店里,过了会儿,便拿着一副墨镜出来了。“来,戴上试试。”不由分说,便将墨镜架到了我脸上。“黑风衣加上墨镜,你还挺像刚才电影里的男主角嘛,不过就是胡子多了点。”我取下墨镜,摸了摸下巴,“哦,我不过是半个月没刮胡子而已。”“你这样的胡子,一天不刮都不行,都赶上张飞了。好了,现在可以回去了。”我们并肩站在地铁站等地铁,不知何时,我们的手竟牵在了一起。当我发现这件事时,手已被尘舞牢牢地拉住。我惊奇万分,究竟是谁先拉住谁的手呢?

“今天很高兴,谢谢你啊,小……尘!再见!”分手时,尘舞一脸孩子似的笑,“对了,我明天下午轮休,我要你跷班陪我玩!不许逃跑哦……”

五年来,我已习惯了孤独和黑暗。我以为死过一次的心不会再有感情,我甚至很少跟别人讲话。可是尘舞却给了我一种异样的感觉,她让我那一颗饿鬼般的心有了人的气息,也许正如她所说,这是我们的缘份吧!

我在租住的小屋里照着那旧衣柜上的大镜,发现自己的胡子真的很长了,而且头发也乱得可以。刮净脸上的胡子,却发现脸白得吓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少见阳光,让我的皮肤几乎没有血色。自己将头上的乱发削了削,再戴上墨镜,竖起风衣的领子,差点认不出镜中的我。忽然想问自己:“为什么如此注意起形象来?难道是受了尘舞的影响?难道你真的那么在乎她说的话?”长呼一口气,和衣躲倒在床上,紧盯着天花板,心中一片混乱,直至夜深,仍不能入睡。

我被尘舞从仓库强行拖了出来。

“快去换衣服!”尘舞气鼓鼓地说,她今天穿了一件乳白色的圆领毛衣,一条白色休闲裤,衬出她那轻盈苗条的身材,脸上画了淡妆,配着一头顺直飘逸的长发,虽然正在生气,可是样子却无比娇艳。

“我一下午的工资……”我慢吞吞地擦着手,慢吞吞地说。

“出去玩可是我出钱呢,又不要你花一分钱,天上掉下大馅饼都不知道吃!傻蛋!”

确实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周围的小伙子们看着我和尘舞说话,眼睛中都要喷出火来。

“我们先去吃午饭,然后去游乐场玩过山车,接着去水族馆看海豚……”

整个下午我都身不由己,被尘舞拖着到处跑。看着她那孩子气的笑,我却丝毫不觉得累,心中反而泛起一阵少有的温馨。好久没这样开怀过了,尘舞的笑感染了我,让我在这个下午中,笑了一次又一次。这样温馨的场景已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自从变成地狱的鬼,我就已不曾真正开怀一笑过

已是黄昏,尘舞带我来到了海边。

“好美啊!”尘舞倚在海堤的护栏上,看着海面上那一轮血阳的夕阳,轻声叹道。蔚蓝的海面上洒满红色的阳光,一群群的海鸟在海面上飞翔盘旋,不时掠入水中捕食鱼虾,海浪一阵阵地拍击堤坝,确实美极。“你说现在的太阳像什么呢?”尘舞问我。

“血。”我不由脱口而出。对我而言,现在的太阳,确实像血。血能令我疯狂,也能令我宁静。温热的阳光照在我苍白的脸上,我的脸,此刻也一定像染上了鲜血吧!

“为什么要说血?”尘舞不高兴了,“你就不能说像诗、像画吗?”

“诗?画?”我轻笑,摇头。“我不是一个浪漫的人,这样的形容不适合我。”

尘舞忽然转过头来,凝视我的眼睛。“如果你生在古时,或许是一位铁血豪侠,但铁汉也有柔情啊,就连项羽这样一位霸王,都能在垓下唱出‘虞兮虞兮奈若何’,你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无语。我不是项羽,我甚至不能算是一个人,我从来没听说过,一个怪物,能在人世与人有情。

“那你说,我像什么?”尘舞忽然这样问我。我连想都没有想,就说出了两个连我自己都感到惊奇的字。

我说:“太阳。”

她像太阳,能令我孤寂寒冷的心感到温暖。唯有在她身边,我才会没有嗜血的渴望。

又是一场老电影。

丈夫被人杀死,但他却不放心深爱着的妻子,化成鬼仍守护在她身边。哀怨的主题曲中,一人一鬼在一起塑着一只陶罐。最后丈夫打败了恶徒,和妻子吻别,在万丈金光中上了天堂……很古老的电影,尘舞却在歌声响起时泪流满面。

天堂不是我将去的地方,我所处的,是黑暗的地狱。但尘舞的泪,却流进了我心里,在我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夜深了,我仰躺在床上,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心里想着尘舞那如阳光一样的笑,和她那能渗进我心里的泪。

一只鸽子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在我枕上,咕咕地叫个不停,我猛地从床上跃起,说:“你给我带路!”鸽子从窗口飞了出去,我也跟着从窗口跃出。这里是六楼,我从六楼直接落到地上,没发出一丝声响。鸽子在我前面疾飞,我以最快的速度紧跟着它,所过之处,带起一阵疾风。鸽子刚刚告诉我,它看到了天敌教的五十名暗杀者在市西区一间地下工场集会,准备开展大规模的暗杀活动,将市里的黑道帮派一网打尽。虽然黑势力狗咬狗与我无关,但是好不容易可以一次消灭五十名天敌教徒,我怎能轻易错过这个机会?

不到十分钟,鸽子便带我到了那地下工场。那是一座废弃的大楼,鸽子告诉我,大楼的地下室,就是天敌教在市西区的地下工场。我对鸽子说:“谢谢你了,回头请你吃烤肉。”鸽子咕咕叫了两声,转身飞走。

通往地下室的铁门从里面紧锁着,我抓住门把手,发力一扭,将门整个拆下,大步朝里面走去。一路上并没有人看守,我畅通无阻地到了地下室。好大一间地下室啊,最少有五个篮球场那么大。天花板上有几十盏大灯,将整个地下室照得一片通明。地下室里没有任何摆设,里面一片空旷,五十个黑衣人背对着我席地而坐,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咱们好像来了客人。”刹那间,那五十个黑衣人齐齐站起,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暗暗称奇,这些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入侵者,竟没有一个人露出哪怕一丝惊奇的表情,不愧是天敌教的暗杀者,具有不同于普通杀手的冷静,相信他们的实力,也和普通的杀手不同。但是,无论怎样强的人,只要他还是人类,对我而言,对是不值一提的。因为我已,不是人类!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子笑吟吟地从众黑衣人中走出,当我看到她的样子后,不由全身一震,惊问:“是你?!”不可能的,怎可能是她?虽然她脸上架着一副几乎遮了她半个脸的墨镜,但我绝对可以认出她来……那个笑起来像孩子一样的尘舞,那个看老电影都会流泪的尘舞,那个相信缘份相信浪漫的尘舞,怎可能是天敌教的暗杀者?而且看来还是这群暗杀者的头领!

我压下心头的剧震,淡淡地说:“尘舞,我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遇见你。”黑衣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惊异的神色,但瞬间便恢复了正常,微笑着说:“你错了,我不是尘舞,我叫玄舞”我大惊,“你不是尘舞?怎么可能?”“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尘舞是谁,但你确实是认错人了。”我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不论你是谁,只要你是天敌教的人,我便要杀了你。”“哦?”玄舞笑着说,“杀我?就凭你一个人?这里五十个暗杀者,全是天敌教用生物技术和药物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在我面前嚣张?”我冷哼一声,身形陡然一幌,瞬间已欺近一名黑衣人身边,右手成爪,猛地朝那人咽喉抓去。那人反应奇快,一伸手就隔住了我的手。我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发力一扯,只听“喀”地一声,将那人的手臂自肘扯断。接着左手猛插,直将他的心脏刺穿。当那人倒地时,我已提着断臂退回了原位,这一系列的动作,从开始到完成,时间绝不会超过一秒。我扔掉断臂,冷笑着说:“这就是所谓的杀人机器?”玄舞的脸色变了,“上次的事是你做的?你究竟是什么人?”“我是鬼,从地狱中复活,专向天敌教讨命的厉鬼!”我静静地说。

“杀了他。”玄舞恢复了冷静,静静地下令。

四十多个被药物改造过的不惧死亡的暗杀者面无表情地扑向我,直如飞蛾扑火。我跃起,下扑,双手如鬼爪。我的手碰上他们身体的哪个部位,那一部位便会和他们的身体说再见。我在人群中穿梭,扯下他们的手臂,抓断他们的颈骨,切开他们的咽喉,捏碎他们的心脏。断骨之声、撕裂之声、血喷出身体的风声充斥着整个大厅,却听不到一丝惨叫声。他们也已不是人了,他们已没有人应该有的感情。他们是一群不知道痛楚、不知道恐惧的机器,这样的机器,应该早下地狱!这群怪物的身体虽然承受不起我那足以毁灭一切的双手,但他们的反应和速度却绝对快得惊人,在我杀死一人的同时,就会有几人同时打中我的身体。而且他们的力量,也已超出了人类的极限,他们的拳头能将我的骨头打断,手掌能将我的皮肉切开,指头能刺伤我的内脏!若是普通人,被这群怪物击中一次便已经死了,但我却不同。我身体的痊愈力快得惊人,骨头碎了,不消一秒便能重新长好,身上的皮肉之伤愈合得更快,连被切碎的内脏,都能在几秒钟之内愈合。所以任何攻击,都对我完全无效。血雨在空中漂洒,将我那已被撕成碎条的黑风衣染成紫色,我的双手已成一双血手。

地上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鲜血将地面染得通红。我将最后一名暗杀者的头硬生生扳下,舔了舔指上的鲜血,对玄舞说:“接下来,便轮到你了。”看着如同地狱的屠杀场,看着如同鬼魅一样的我,玄舞的嘴角居然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她伸手摘下墨镜,现出一双如火通红的眼眸!果然不是尘舞,尘舞没有这样一双如妖兽的红瞳!看到她的眼睛,我也明白了一件事,玄舞绝不是普通人!

“原来这世上我并不是孤独一人,原来还有人和我一样。”说完了这句话,她身形一闪,瞬间已至我面前!我的右手闪电般伸出,抓住了她的左肩,与此同时,她的右手也如闪电一样抓住了我的左肩。我五指猛扣,“喀”地一声,将她的左臂自肩整个卸了下来,而在那一刹,我的左肩处也传来一声脆响,我的整条左臂竟也被她齐肩扯下!我闪身退后,手中紧抓着玄舞的左臂。玄舞笑着,脸上沾满了从我们二人断臂处喷出的鲜血。她扬了扬手中我的左臂,说:“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交换?”我一言不发,将她的左臂抛还给她,她也将我的左臂抛了过来。我将断臂接上,几秒之内,断骨和断裂的筋肉都已愈合,手臂像从来没有断过一样,甚至连疤都没有一条。我转眼看玄舞,发现她的左臂竟也已接上,活动自如!

“你也是从地狱中复活的人,”我冷冷地说:“为什么要帮天敌教?”

玄舞紧盯着我,说:“这与你有关吗?”说着,她看着自己那一双手,“我一直以为,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却没想到,你竟和我一样,不,或者你比我更强。我虽有瞬间痊愈的能力,但伤处却总要留下疤痕。”她一把扯下自己的左袖,肩部断臂处赫然有一圈疤痕,“但是你,你身上却连一处疤痕都没有,你真是一个完美的人,我真的很妒忌你。”

我淡淡地说:“我宁愿我从来就没有这样的能力,我不想像鬼一样生活在人间。我是怪物,我没有资格活在人间。是天敌教让我成了怪物,在这里,”我指着自己的心脏,“有一颗子弹,是天敌教徒送给我的礼物。因为这颗子弹,我从人变成了地狱的鬼。所以我要杀尽天敌教所有的人。如果你想要阻拦我,我一样会杀你。”

“你杀得死我吗?”玄舞冷笑,“我们一样有着不死之身。”

“但我若斩下你的头,”我缓缓举起右手,五指并拢,“将你的头砸得粉碎,你还会有复活的能力吗?我没试过被人斩下头,但现在,我想拿你一试。”

“有本事就来吧!”玄舞一声轻叱,人已如旋风般冲上,“也许死的是你!”

“在天敌教完全覆灭之前,我绝不会死!”我嘴里说着,躲开玄舞斩向我颈项的右掌,同时反击两掌,一掌切向她的小腹,一掌斩向她的脖子。玄舞一击落空,闪身避开我的反击,身形一矮,从我身旁掠过,同时右手在我小腿处抓了一把,我只感到小腿处一凉,便见鲜血喷射而出。我没有丝毫犹豫,左掌顺势下砍,一掌砍断了她的锁骨。玄舞肩头一抖,已下陷的右肩瞬间恢复原状,转眼间又向我反扑而来。我深吸一口气,凌空跃起,双拳朝她头顶砸去。玄舞躲闪不及,举避硬挡,“喀喀”两声,两条手臂被我硬生生砸落。玄舞闷哼一声,一个倒翻,向我踢出两脚,一脚踢中我的胸口,将我胸前的肋骨尽数震碎,一脚踢中我的右肩,将我的手臂又踢了下来!

我退开两步,接住断臂,将手臂接上,而在那同时,玄舞也已将断臂接好。

“看来我们之间的打斗毫无意义。”我说,“我们始终无法杀死对方。但你却会留下疤痕,所以对你而言并不划算。下次再打吧,我要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只听玄舞在我背后说道:“我还会找你的,从此天下的天敌教徒都会与你为敌,而我们之间,总会有一个了断!”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我穿着破破烂烂、染满鲜血的风衣在雨夜中狂奔,心乱如麻。玄舞究竟是谁?为什么她会和尘舞长得一模一样?难道玄舞是尘舞的孪生姐妹?但尘舞曾向我提到她家人的情况,并没有说起有一个孪生姐姐。本来很简单的问题一下子忽然变得复杂起来。而且这一次我没有杀彻底,从此天敌教徒都会知道是谁在与他们作对,而我此后的麻烦也将接踵而至,在我身边的人,都会受到连累。若我继续我尘舞走在一起,天敌教徒绝对会对她下手!我不能将她也拖进地狱。想不到我和尘舞还没有开始,便将要结束。也许我这样的人,确实没有资格拥有人世间的情爱,黑暗与孤独也许就是我这一生的宿命。

正狂奔间,街角忽然转出一条黑影,我正心乱,险些撞上那黑影。急停住身形,借着路灯的光看清那黑影的脸,原来是一个背着一口破烂麻袋的老乞丐。那老乞丐看着我,对我身上的破烂的衣衫和满身的血迹视而不见,静静地望着我,淡淡地问:“先生,现在几点了?”同样的问题,同一个老乞丐,在这漆黑的夜里忽然问我时间,我不由感到奇怪。我看看天,“现在是晚上十点二十三分。”“哦,”老乞丐点点头,蹒跚着走开,边走边说:“原来你不用看表就知道时间呀……”我看着老乞丐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但我又说不清,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回到家中,洗净身上的血迹,将那已成碎布的风衣扔进垃圾桶,对着镜子看自己苍白的脸。明天,便对尘舞说再见吧,然后离开这个城市,继续四处流浪,狙杀一切天敌教徒。翻身倒在床上,一夜无眠。

“猜猜我是谁?”一双柔软的小手蒙在我的眼睛上,那孩子气的声音教我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你是尘舞。”我淡淡地说。

“小尘你好聪明哦。”尘舞放开手,笑着跳到我面前,“一起走吧!”

我看着她那双如梦如露的眼眸,说:“我今天不上班了。我要离开这个城市。”“什么?”尘舞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之前你从没提过你要离开啊,怎么突然……”

“这个城市令我厌恶。”我看着地铁站熙熙攘攘的人流,淡淡地说,“我再也无法忍受这城市中的空气。”

“可是……”尘舞咬着嘴唇,“这也太突然了。”

“我没必要事事都向你汇报吧?我们才认识几天?”我的语气冷得像冰,我的心里也正结着冰。

“你是没必要向我汇报,你大可以一走了之,让我以为你在人间蒸发都好,那你为什么又要到这里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尘舞大声说,眼里竟蓄满了泪水。

我转过脸去,一时无语。电车进站的铃声响了,我最后看了她一眼,“车来了,你走吧!”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站外走去。尘舞定定地站在我身后,忽然大声叫道:“尘,你是个大笨蛋!”车站里所有的人都转过头去,吃惊地看着这个流泪的女人。我却没有回头,我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着,心已凝结成冰。我知道,我命中刚升起来的那一轮太阳,又陨落了。

电车停靠在站台边,匆忙的行人们纷纷向车门走去。忽然一阵惊叫传来,我猛地回头,发现,电车上涌下来七八十个黑衣人,其中一人一把抓住尘舞,将她拖进电车里,剩下的人,掏出手枪向我围了过来!站台的警卫拉响警铃,站台上的乘客们惊叫着四下逃散,两名巡警拿着枪向这边冲来,“砰砰”两声枪响,那两名巡警还没来得及举枪,便已被击毙。

这些人是冲我来的!他们抓走了尘舞!看来天敌教已对我展开全面反击,任何与我有一点瓜葛的人,甚至只要看到有人和我说话,天敌教徒便会对他们不利!我太大意了,没想到天敌教的反击如此之快!

枪声大作,那七八十个黑衣人手中的枪一起开火,数百发子弹向我狂卷过来,我向后仰倒,双臂护住头部,身上已中了五十多发子弹,强大的冲击力将我击得倒飞十多米,“砰”地撞在护栏上。我没有喘息,时间已不容许我喘息。我从地上鱼跃而起,伤口在一瞬间愈合,身形如鬼魅,直冲向黑衣人们。他们的枪口仍喷出火花,数百发子弹将我的身体击得千疮百孔,我一次次得被打得倒飞出去,两条手臂都已被打成肉碎。当我的双腿也被打烂后,黑衣人们停止了射击。地上满是弹壳,大理石的地面被打得布满弹孔。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碎肉和鲜血慢慢地向我的身体汇聚。黑衣人们在我四周围拢,数十把手枪指向我的头,我知道,他们想打烂我的头,他们想看看,地狱的鬼,在头也变成肉泥后,是不是仍能复活。可惜他们已来不及作这个实验了。在他们向我围拢的时候,我的双手双腿已经复原,我双腿一蹬,身子贴地冲出,双手抓住两条腿,发力一扭,将那两条腿的腿骨扭得粉碎。我从地上猛地跃起,双拳如风,“砰砰”两声击碎两颗人头。黑衣人们惊叫着开枪,但我已冲入人群中,子弹非但伤不了我,更将他们自己人打倒了十多个。他们只是普通的天敌教徒,他们没有暗杀者那样的实力。我在人群中穿梭,双手时而成拳,每一拳打碎一颗人头;时而成爪,每一抓抓掉一颗人心;时而作刀,每一刀斩落一个脑袋,双手所过之处,一片血肉横飞。我如疯似狂,我从来都很冷静,以前每次杀人,我都是很冷静地将每一个对手肢解,但是这一次我却怒了,我仿佛又变成了五年前,第一次从地狱中回来时的样子。是的,我怒了,因为这些垃圾的阻拦,电车已经开走,我已来不及救尘舞,“为什么你们连我身边的人都不放过!”我嘶声狂吼,“你们的对手是我啊!是我要覆灭天敌教,与尘舞有什么关系!”我疯狂地出手,那些黑衣人连逃跑都来不及,便尽数丧生在我的鬼手之下。

我大口地喘着气,低头看遍地的残肢与鲜血。血顺着我的眼角流下,流到我的唇边,粘粘地,暖暖地,像泪。

我将染满鲜血、满是弹洞的外套脱下,扔在地上,大步向站外走去。

我在大街上狂奔,速度比最好的跑车都要快。周围的人看不见我,他们只感到身旁有一阵疾风卷过。我吹响口哨,几十只鸽子在我头顶盘旋,跟着我疾飞。“帮我找尘舞,”我大声说,“我脑中有她的样子!”我闭上眼,将脑中尘舞的样子传到鸽子们的脑中,鸽子们“咕咕”叫着,四散飞开。

我继续奔跑着,我追到下一个地铁站,看到那列地铁正从站台开走。我在轨道上狂奔,赶上地铁,从最后一节车厢直找到第一节车厢,却没有发现尘舞的踪影。很显然,天敌教的人早已带着她半途下车了。但是他们究竟在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下车,我却毫无头绪。地铁上的乘客们惊异地看着浑身是血,衣服上布满弹洞我,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惊恐之色。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找到尘舞,我决不能让她落入天敌教手中!

我在电车上四下张望,呼吸忽然一窒——我看到一双火红的眸子,玄舞正笑吟吟地向我走来!我猛地冲上,右手抓向她的咽喉,而她,竟然没有闪避!“说!尘舞在哪里!”我低吼,声音如凶兽。“尘舞?原来那个女孩子便叫尘舞,她的确和我长得一模一样,难怪你昨晚会把我误认成她。但如果你不想她有什么事的话,最好还是放开手。”玄舞笑着说。我非但不放,手上更加一把劲,直捏得她颈骨喀喀作响,“我可以杀了你,再去找她!”“你不能杀我,如果我死了,尘舞马上也会死。”“你……”我已无计可施。玄舞将我的手掰开,笑着说:“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尘舞,不过你可曾想过,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能和普通人有感情的。加入天敌教吧,和我在一起,只有我,才能理解你,因为我们本就是同一类人,我们都是从地狱中回来的鬼。只要你加入天敌教,我一定放了她。”她紧盯着我,火红的眸中竟透出一丝真诚。我避开她的目光,冷冷地说:“你错了,我们不是同一类。我是吃鬼的鬼,而你,是吃人的鬼!”我转身走向车窗,回头说:“我会救尘舞出来的,我不信这世上有什么人能阻止我!”“天敌教教主天狼已亲自到此,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我回头望一眼玄舞,她的眼中居然闪过一丝关切。

我一言不发,纵身跳出车窗,向站外疾奔而去。

我回到自己的小屋,换下破烂的衣裤,仰躲在床上,静等着鸽子们的回信。等了整整一天,天黑时,才有一只鸽子飞回来告诉我尘舞的下落。原来天敌教教主天狼真的到了这个城市,而尘舞,正关在天狼入住的皇家酒楼。我没有丝毫犹豫,起身朝皇家酒楼赶去。

夜幕已完全笼罩了这个城市,我站在皇家酒楼的外面,抬头仰望这有着四十层的高大建筑。尘舞被关在最顶层,如果从一楼上去的话,中途可能会遇到无数的狙击者。但是我已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做事一向没有任何计划,若有人拦阻,将他们一个不留地杀光就行了。我长吸一口气,体内的血已在沸腾。我从大门内疾冲而入,以最快的速度朝顶层冲去。我的速度如风似电,和酒楼里的服务员们擦肩而过,所有人都以为路过的只是一阵风。转眼间,我便已到了顶层。顶层是一个大厅,四周全是落地玻璃窗,天花板上的吊灯射出柔和的光线。这本是用来作自助餐厅的,而此时里面的一切陈设都已清扫一空,空荡荡的大厅里,只站着一群六十多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而尘舞,就在这群黑衣人中间。她坐在椅子上,嘴上封着胶布,身上缚着绳索,绳索上挂满手雷。看到我,尘舞的眼里马上盈满了泪水,嘴里呜呜地叫着。我知道,她是在叫我快逃。“别担心,尘舞,我马上就来救你出去。”我微笑着对她说。

“放了她,否则宰了你们!”我对那群面无表情的黑衣人说。

没人回答,他们只从身上掏出了手枪。

“你们是暗杀者?”我冷冷地问。

还是没人回答,回答我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

我的身体倒飞而出,瞬间已中了百余发子弹。子弹透体而过,将我身后的落地玻璃打得粉碎,我的身体倒撞出窗外,直向楼下坠去。在那一刹间,我看到,尘舞的泪已决堤,眼中的神情无比绝望。她不知道,我是死不了的。我在下坠中伸手,一条钢索从我袖中飞出,缠上玻璃框,我用力一扯,身形已向上冲起。我跃入大厅,冷眼看着那群黑衣人,“我再说一遍,放了她!否则宰了你们!”看着我再度出现,尘舞脸上顿时现出欣喜的神情。

暗杀者们扔下枪,一步一步朝我逼来。我冷笑,俯身,直朝人群掠去。

我下手已不容情。我本是一头绝世凶兽,我本是地狱中前来索命的饿鬼。我没有防守,我只顾进攻。我用双手肢解掉四周的暗杀者,将他们的残肢抛上半空,任血雨从天际洒下。暗杀者们的拳掌在我身上开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洞。我感觉不到丝毫痛楚,我已兴奋于进击。血雨将我的发淋透,将我的衣染红。六十名暗杀者,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我看看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将满是鲜血的脸转向尘舞,向着她微微一笑,“这里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我走到她的身边,撕开封住她嘴的胶皮,取下挂在绳索上的手雷,解开缚住她身体的绳索。尘舞定定地看着我,面无表情。我转过身,看窗外璀璨的灯火。“你吓坏了吧?其实我不是人,你看我中了那么多枪也没事……其实我是从地狱中复活的鬼,我只是一头疯狂的凶兽,我……”忽然腰被一双手紧紧地抱住,尘舞紧紧地抱着我,脸贴着我的后背,轻轻地说:“不,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即使你是从地狱中复活的,你也不是鬼,你是地狱来的天使,你是我的天使……”我是地狱的天使吗?我恍惚了。我忽然记起五年前,我第一次地狱中回来时,那个在我心底响起的声音:“你是地狱的天使……”原来我本是地狱的天使啊,可是我一直,都将自己当成鬼了。

杂乱的脚步声四下响起,我听出,已有百多人从一楼向这里冲来。

“只有我们两个人,要冲出这栋被天敌教徒重重围困的大楼。”我用染满敌人鲜血的手紧握着尘舞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我感到她正因恐惧而不住地颤抖,她那双如朝阳的眼里已蒙上了一层雾气,可她的目光中分明透出一种信任,一种对她的天使的信任。“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笑了,虽然此刻我们身处险境,虽然我的脸上已染满了鲜血,但我知道,我的笑已足够让她对我的信任深入骨髓。就在我笑的那一刻,我已经决定:今后不论有多少艰险困苦,我都不会再离开她。因为我忽然发现,她已成了我命中的太阳,离开她,我将无法存活。

时间已不容许我多想下去,我听出楼下的人已快冲上顶层。我还听到他们拉枪拴的声音,从这声音判断,来的至少有十个人。我以前从来不用任何武器,我一向只用自己的双手杀敌。但是现在,我有了要守护的人,所以我准备用枪。我从地上拾起六把暗杀者们弃下的枪,四把插在腰间,双手各持一把。此时冲在最前面的十个人已在楼下。“看我表演。”我对尘舞说。杂乱的脚步声已到门外。我闪电般冲出,“砰砰”两声,正中前排二人咽喉,子弹透颈而过,击穿了后面两外与他们排成直线的枪手们的咽喉。与此同时,未死的六名枪手开枪了。他们手中拿的是手掌型冲锋枪,一阵疯狂地扫射,子弹如飞蝗般朝我扑来。我不能闪避,因为我身后有尘舞。子弹将我的身体打出百多个血洞,但这种枪的射速虽然快,子弹穿透力却不强,子弹全都留在了我的体内。我和他们面对面对射,六名枪手带着难以置信的最后表情倒在了血泊中。

“走吧!”我将一柄枪插在腰间,腾出一只手来牵尘舞的手。“这是四十楼,我们不能乘电梯,若敌人将电梯炸毁,我虽然不怕,但是你却经受不起。所以我们只能走楼梯,你要紧跟着我,一步也不能离开。”尘舞很温顺地点了点头。

我微微一笑,“从现在起,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四十层楼,千余步台阶。尘舞一直紧拉着我的手,不管枪声多么震耳欲聋,不管鲜血怎么四下飞溅,她都不曾松开手去掩耳朵捂眼睛。我们踏着染满鲜血的阶梯而下,我感到她的身躯已不再颤抖。我知道,那是她对我的信任,她相信她的英雄她的天使绝不会让她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而她的信任,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我将用我的一切甚至生命去守护她。我替她挡住所有射向她的子弹,向着那些不断冲出的拦截者不停地开枪。楼梯口、楼梯上、楼梯旁的门边躺满了拦截我们的天敌教徒的尸体。在这凶险的行程中,尘舞居然趁着枪战的间隙为我擦净了脸上染着的敌人的鲜血。

在枪声硝烟与鲜血纷飞中,似乎盛开了一朵浪漫的玫瑰。那玫瑰在朝阳的辉映下,散发出浪漫的温馨。这温馨,驱散了我心中的孤独与阴郁,我不再是地狱的饿鬼。我已是从地狱前来,扫清人世间黑暗的天使。

现在我们已到了一楼的楼梯口,前行几步,再转个弯便可到一楼大厅。在这里我已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也就是说,一楼大厅可能已没有活人。从刚才拦截我们的天敌教徒的数量来看,一楼也应该没有任何人。但是玄舞却仍没有出现,而且,像她这样从地狱中复活的人,是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的。

若只我一个人,即使千军万马也威胁不到我。但现在却有尘舞在我身旁,我不能带着她涉险。我松开尘舞的手,说:“等我五分钟。”“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带我走。”“你放心,我是不死之身!”尘舞忽然用力抱住我,用她的唇印上我的唇。一股温柔的清香将我包围,唇间那一缕柔和甜润的感觉似要将我融化。

我的心又不平静了,我几乎要用我那一双鬼手去拥抱她了。

但这时尘舞已松开了手,她退后两步,看着我的眼睛,一字字地说:“你要记住,我会一直等你。”我笑了笑,转身,向着隔开大厅与楼梯口的那道门疾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