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五、暗流
作者:祈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032

行行复行行,在最初相遇时的骚动过去之后,一路上又开始沉闷起来,李治几次想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无奈手头上除了奏章就是军报,李显得派了出去应酬,而时方一点也不懂这些,对着他,就像对着一个木头人,或者一个会听话,却只会汪汪叫的狗。

透过车帘的缝隙,李治能隐约的看见和他们同行的商队的概貌。不同于李治这边的满车辎重,那个商队运送的,显然都是轻巧之物,车辙印子很浅,而其中,也有一辆和李治这边差不多的马车,虽然小了些,但看起来更加富丽堂皇,而且略带些胭脂气息,显然是前次发话的女子所坐。

面对着活动着的商队,总比一路上一成不变的风景强的多,反正也没有人看见,李治索性爬在车边,留神听着行程之间的琐事。

对方的掌柜说了一口南方话,语音中微微带些靡音,软软的,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刘掌柜,这次的货不少吧,看你们的车蛮沉的。”

李显得对自己胡诌的姓氏还挺适应,顺口就答:“哪里,都是不值钱的东西,看你们运的东西虽轻,但这些手工艺品,到了西边,可是价比黄金啊。”

“刘掌柜说笑了。”

车中的女子突然发话,让暗中的李治提了神,毕竟两个大男人之间的谈话,让他恹恹欲睡,突然加进来后面一个靓丽的声音,提神的效果倒是不错。

“最近我们的生意也不是很好,不知最近怎么了,西边对我们大唐的东西抵触的很,最近已经连续有好多家商会都亏损了,若不是我们是老主顾了,恐怕也要停运了,即使这样,如今我们的买卖,也大不如前了。”

女子话语中有着诸多感慨,倒是让人听不出她对这件事是着急还是庆幸。

“有人抢生意?”

李显得有些意外的疑道,这可有些奇怪了,大唐与西边的贸易,一直以来都很稳定,东方的丝绸针织等物,一直是西方贵族们炫耀的东西。如今听她这么说,岂不是有人在找大唐的麻烦,或者是在打这条丝绸之路的主意?

李显得对这方面懂的很多,立刻就想到了多种可能,而这其中,最有可能的,并不是经济繁荣的自然发展,因为这附近的国家,似乎还没有能与大唐轻工业匹敌的,那就应该是人为的了。

“也许吧,就因为这个,这次送货,夫人亲自来了,倒是让我这个做家臣的无地自容啊。劳累夫人一路车马,老奴真是惭愧。”

“三叔,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李显得望了皇上的车驾一眼,心道:我们这不也是护送着一位主子嘛,不过我们这位主子,不太好伺候就是了。

聊了一会儿,众人都渐渐感到无趣,毕竟一辈子都在商字上混,多数时候,这些人还是喜欢找些小乐子,也许是因为“夫人”的缘故,商队的下人还都算正派,只是各自聊起东家长西家短,还是少不了的。

在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李治只好将车帘子全部拉合,闭目思考起以前他忽略的问题来——

“三叔,你看这些都是什么人?”

另一个商队的马车上,自称掌柜子的人正坐在一个不染胭脂的少妇面前,只不过这少妇虽梳着妇家头饰,但衣裙之间,仍是英姿飒爽,倒是一番女侠风范。

“夫人,以我看,这些都不是普通人,想必他们的公子是个大人物。别看他们里里外外都是商队的模式,但那四周跟着的,一眼就能看出是专门的护卫,他们步履之间行动整齐,而且都暗暗护着中心的车马,咱们刚来的时候,他们的警惕性也很高。”

“说不定,还是个‘大人物’呢。”

妇人浅笑了一声,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又突然愣了一下,喃喃:“大人物,大人物,难道是他吗?不对呀,怎么见不到一个熟人呢。”

“夫人,您认识那公子吗?听声音,应该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也是奇怪了,三十出头的公子,还真少见。”

“少见多怪。”妇人笑道:“有很多人出门在外,都喜欢称公子的。不过本来就有些疑惑,说不定车上的,还真是熟人呢。”

老管家暗地低头,心中苦笑,如今浅笑轻颦的贵妇人,又哪里还有当年自己钦佩的无情剑的影子呢。

这女子正是无情剑段伶,杨雁的闺中密友,契苾何力的义女,只不过她与李治也只是数面之缘,对话不读,否则定然能听出车驾中天子的身份。

契苾何力自高句丽一战失利以后,被皇上下旨大大申斥了一顿,不但不准他进长安,而且贬到了扬州。

不过这也是契苾何力本意,李治也是心知肚明,君臣二人实则是给天下人唱了一出好戏,契苾何力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李治就索性将他的名声搞臭,这样这一代将臣,反而会有一个清净的晚年。不死很多功臣那样,鞠躬尽瘁,却不得好死。

段伶当时也是跟到了庐州,也是命运使然,巧合之下,嫁给了庐州的富商周子建,这才经营起了周家的生意。

不过段伶这次亲自出马,其实并不只只是为了生意那么简单,生意在她眼中是小事,只不过前些天杨雁突然托人稍了一封书信,说在西部古叶镇等她,需要她的帮忙。她这才匆匆拜别家中老小,不顾义父的反对,踏上了西进的马车。

“三叔,我们的货是一定要往往甘州的吗?”

老管家不知道夫人所想,只得据实答道:“不一定,只是看他们的守卫比较了得,老奴想借借这秋风罢了,我们的货,在凉州,兰州都可以出的。只不过要多周转一些罢了。西边路上要打点下。”

段伶低头思索了片刻,毅然道:“那咱们就转道吧,听我一句,不要去甘州了,最近这几天,甘州恐怕会有大事发生呢,这样的事情,还是避避的好。对咱们没有坏处。”

“夫人既然这么说,那我出去与他们说一下,也好让手下人有个准备。还要派人先往,给咱们打点呢。”

段伶点点头,半晌又道:“你去与对方说一下,随便找个接口就好了,不要引起对方的怀疑。”

说完这句,段伶却知道,若对方的身份真是她所想,那她的身份,恐怕是瞒不住的,她不怕别的,就怕在将她的义父契苾何力牵扯进来。

义父虽然功不成,但身退。如今安享晚年,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将他老人家牵扯进来,实在是不孝。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正是因为段伶的偶然出现,让李治动了用契苾何力的念头,而这位荣战沙场的老将,功成身退的时间又大大拖后了。不过若是没有这次偶遇,契苾何力也最终会呗启用的,因为李治不允许一个为国奉献了一辈子,功劳齐天的人就这样在历史的洪流中淹没,甚至留下骂名。一个贤明的君主,不应该让自己的臣子如此身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