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强迫一个人并不难
作者:十年一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889

3月18日,14:26。洛杉矶。

斯皮尔伯格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某个学校做一些演讲或者交流活动。对于一个老人来说,他的精力还是旺盛的,他认为他的思考也一直站在这个世界的最前列。与不同年龄层的人进行平等的对话交流,特别是与那些还天真还没有阶级贫富观念的孩子们的交流,这让老人觉得自己还年轻着。

今天,他来到了洛杉矶的一个社区小学,在教室里,不同肤色的孩子们围坐在一起,斯皮尔伯格也摆了个轻松惬意的坐姿,向孩子们介绍着很多年以前,他拍摄《侏罗纪公园》时候所用的特技原理。

杨笑笑就站在教室的窗户外面。

杨笑笑其实并不需要用飞行的方式从纽约来到洛杉矶,不过,飞行实在是太爽了,尤其当你明知道这是一个梦,而梦中的一切又是真实的发生着的时候。杨笑笑在高速飞行的途中,已经了解了斯皮尔伯格的很多经历,他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化身为数字,进入到了斯皮尔伯格的个人电脑中。

在现实世界里,一个最顶级的黑客,也需要通过很多物理途径才可能进入别人的电脑,比如网络。但这个原则对杨笑笑无效。他一边在飞行着,一边将意念锁定了斯皮尔伯格的个人电脑,然后直接潜入到电脑里面,浏览了全部的资料。所以,要对付斯皮尔伯格,他现在已经是胸有成竹。

杨笑笑现在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他没有选择隐身,他要直接面对斯皮尔伯格,面对面的击垮这个晚节不保的老家伙。

杨笑笑推开教室的门走了进去,他现在还是一个黄种人,只不过看上去不到十岁的样子。从外表上看,依稀可以看见成年后的杨笑笑的雏形——没办法,在选择化身为什么样子的时候,杨笑笑不得不选择了最熟悉的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特技,是为了故事情节才产生的,就好像科技是因为我们对生活有更高的要求才进步的道理是一样的。所以,光有刺激的镜头,一部电影并不能长存,关键的东西,还是故事,是人类情感的故事。”

斯皮尔伯格正在回答一个小朋友关于特技是否应该比情节更加重要的问题。

“斯皮尔伯格先生,难道您的每一部票房最好的电影,不是都来自于有最眩的特技吗?”那个小朋友还在执着的追问。杨笑笑走到小朋友的身边坐下,不等斯皮尔伯格回答,立即接过了话题。

“我想,斯皮尔伯格先生最苦恼的事情,就是在于所有人都在认为他拥有着对特技的无限驾驭能力的时候,他的电影故事本身却受到了忽视。所以他刚才才会这么解释?”

斯皮尔伯格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这个带着英国口音的黄种孩子,这孩子的逻辑能力似乎超出了他的年龄,嗯,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现在的孩子们到底已经成熟到了什么地步吧。

这个念头只是在斯皮尔伯格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杨笑笑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对于这个拒绝了2008奥运会的老家伙,杨笑笑可没有什么尊重隐私的立场和同情心。

“票房收入是一个商业的立场。作为一个导演,如果我的电影票房失败,那么就意味着下一步电影可能获得投资的机会减小。如果是连续几部电影票房失败,那么我有可能失去拍电影的机会。从这样的道理上来说,首先保证票房收入,才能保证自己要传达的观念有可能被更多人接受。”

“那么,您认为您最想传达的是什么样的观念呢?”杨笑笑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却在斯皮尔伯格的脑海里传递进去了这么一组图片,这些图片,都是来自斯皮尔伯格的电脑或者他最私密的个人日记。

一个孤独的小孩子,工程师的父亲和古典乐演奏家的母亲每天都不回家,忙着各自的事业。这个孩子最大的财富就是时间。他学会了用幻想打发时间,用无边无际的想象去对付心灵深处的孤独感。他不愿意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被迫的,就像他十二岁的时候,获得了一台袖珍摄像机作为礼物,开始钻研影像和故事一样,所有人都认为他迷恋这些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内心深处抗拒这一切,抗拒被迫成为别人眼中的样子。可是他无能为力。

这就是斯皮尔伯格,一个二十世纪的电影天才,但也是永远想与命运抗争却无能为力的大师。就像他在《大白鲨》、《第三类接触》和《外星人E.T》大获成功之后,执意要拍票房惨败的《紫色》和《太阳帝国》那样,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在对抗被迫的命运,一直到1993年的《辛德勒名单》,斯皮尔伯格才第一次认为自己掌握了一直被强迫的命运。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斯皮尔伯格一直特立独行的表达着自己对世界的看法,不管这样的看法是否正确,是否公正。

斯皮尔伯格看着这个笑得很灿烂的孩子,心里却感到了一种多年未有的恐慌——自《辛德勒名单》大获成功之后再也没有的恐慌。这个孩子笑得像个天使,可是他唤醒的,却是自己灵魂深处最黑暗的记忆。

“我最想传达的,是对自由生命的尊重。”斯皮尔伯格仿佛忘记了自己是面对着一群不到十岁的孩子,他的神态就像在对着全世界做出一种宣言:“生命的存在是可贵的,可是我们却用各种价值观、道德感,甚至是不成熟的世界观强加于每一个个体生命之上。我想表达的,就是这样的做法的错误。”

“哦,那么您是否认为,您为了表达这样的观念,不断地用眩目的科技手段去占据市场赢得票房,这是不是也是在被市场强迫呢?还有,难道您就没有思考过,为什么您真正传递个人思想的影片,几乎都不能获得成功?会不会是因为观众也不愿意被您的个人观念强迫呢?”

杨笑笑没有放松,他一口气问出了两个设计好的问题,同时用意念向斯皮尔伯格脑海中不停的传输一句话:“我的所谓个人观念,其实也是被强迫的啊!”

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电影导演斯皮尔伯格先生,在一个十岁的小孩子的追问下,头上冒出了汗珠。他陷入了童年往事的回忆,那些回忆如此的不堪,折磨了他的大半生,如今再次浮现的时候,依然是强有力的,依然具有侵略性。

“或者,我从来就没有拍出来过真正代表我的个人观念的作品,我的这一生,其实辜负了电影这个行业对我的期许?”斯皮尔伯格不自觉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你是,也许您根本就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您的一生里面,除了想着您自己的那些所谓感受,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别人。那些所谓的道德、价值对人性的强迫,只是您为了掩饰自己的自私的一种说辞罢了!正是因为如此,您才道貌岸然的去拍摄那些您自己说看不起的特技电影,才故弄玄虚的去拍那些所谓的情节电影,包括那部即将开机的《罗马假日》。您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票房的成绩,为什么您还要去这么做?或者,您翻拍这部电影也是被强迫的?就像您拒绝2008年奥运会用了达尔富尔作为理由一样,您也许根本就不在意达尔富尔,您只在意您自己吧!难道,拒绝北京奥运会,您也是被强迫的?”

杨笑笑天真地笑着,人畜无害。可是在斯皮尔伯格眼里,这个孩子每一句话都戳到了他的伤心处,他真的有一种在人前赤裸裸无处藏身的感觉。

“是的,我是被迫的。可是我为什么要被强迫呢?”

“因为您心里面还是没有放下别人对您的看法,没有放下别人对您的要求。那些您一直以来反对的所谓强迫,一直加在您的身上,您根本就没有真正摆脱吧?”

杨笑笑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嘴巴,保持沉默。但斯皮尔伯格并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交流已经告一段落。他憋红的脸,头上与脖子上的青筋都崩了出来,他整个的人都快陷入了一种疯狂的自我否定状态。

良久,斯皮尔伯格哆嗦着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通知《罗马假日》剧组以及相关人员,那个电影,我不拍了!”

说完这句话,斯皮尔伯格有一种如释重负。他恢复了正常,感觉到全身上下的轻松。当他抬头时,却发现孩子们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他孤零零的坐在教室里。

“那个孩子呢?”斯皮尔伯格很想再见他一面,自言自语道:“如果用他来主演一部电影,应该会很有说服力吧?”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斯皮尔伯格就觉得自己找到了方向。对,创作一部科幻片,就描述一个能洞察人心的孩子,他改变了身边的人对生命的看法……

杨笑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启发了斯皮尔伯格的另一个伟大灵感。他正在洛杉矶的上空享受飞行,故意做出一些美国空中防卫系统可以发现的危险动作,然后消失。他之所以这么费力地去改变斯皮尔伯格的计划,并不是因为他很无聊,相反,在他隐隐约约的关于未来的构想中,斯皮尔伯格似乎还有些用处。当然,那是在他对2008北京奥运会的公开道歉之后了。

至于斯皮尔伯格会不会道歉,为什么要道歉,杨笑笑并没有去想。他只是预感到,斯皮尔伯格一定会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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