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笑笑，很平静地说：“凡是听兄弟话的人，都可以得到五十块钱饭钱，老大的再给一百。”
“好！我都‘四进宫’了，从来没碰见过兄弟这么爽的人！”那个被尊为老大的人掀被子坐了起来，一拳砸到墙上，“都听兄弟的话，谁要敢喘气大声吓到我亲弟弟，我就叫他用屁眼儿喘气！”
牢号里顿时静了下来。
杨光摇头暗叹，在这世界上，再没有用钱欺负人有效了。
杨光脱下西装，半躺下，忍着恶心把被里儿发污、散发着油腻味儿的被子拉到胸部，闭上眼睛开始同时监听王氏二兄弟——
“……我就知道那个姓寇的能办成事儿，因为他也恨杨光这小子……嘿嘿……”王大保得意的声音。
“不能掉以轻心。明天马上把杨光的卷送过来让我看看，如果不过关，还得重整。先把材料砸死，然后给他来个批볗；逮捕，到法院我再找找人，就算判他一天刑，他也是个罪犯，他这辈子也就不好混了。”
“好，我明天一早就让三保通知李队长给你送过去，另外再给他们再塞点儿钱，不愁他们不给咱出力。”
“还有，千万安排好，赶紧让三保找那几个证人躲出去，一天也不能在城里呆，过去这事儿再回来。”
“已经安排好了，放心吧兄弟。”
“雪纯那儿安排好没有？”王达忧心忡忡地问。
“给她说了，她啥也没说，手机给咱我了，昨天夜里就搬学校住去了。”
“那就好。唉，真累。睡顺哥，又快十二点了。”
……
“妈的！”杨光恨恨地骂了一句，果然是王家陷害自己！
“谁！谁他妈的说话惊住我亲弟弟了？”那老大忽地坐起来了，一脚蹬到旁边人的身上，“是你吗！”
“不是不是啊老大……”一个睡得晕呼呼的声音。
“没事儿没事儿，睡吧。”杨光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把身子往下缩了缩，抬眼间，看到高处的小窗口正悬着一轮圆月，不禁又想到了丁一梅，真是歉意得很，自己失约且又无信无息，不知道她有多生气、多失望呢……唉，什么事儿都多磨呀。
以后可怎么办呢？陈思民不在县里，其他人又联系不上，看来，只能靠自己了。好在爸妈不在身边，要不然知道自己进监狱了，不知要担心多很呢。
杨光的头晕晕的，有点昏昏欲睡了，可冷不丁想到一件事还没办妥，睡意顿消……——
·
今天是11月8日了，星期一，立冬。立冬是立冬，并不算冷，气温还远在零度以上。加上天阴濛濛的，更觉一种闷囔囔的温热，让人莫名烦躁。
7点，雷婷去食堂吃饭，路过丁立的办公室时，看到门还关着，以为杨光还没起，就啪啪猛拍了两下，大声喊道：“野山羊！该啃草啦！”但屋里没动静。雷婷又喊了一嗓子，还是没人应，以为杨光已经去了，就怏怏地下楼了。
一直到吃完饭还没见杨光过来，雷婷这才意识到昨天夜里杨光可能没回来。昨天夜里十点，膝关节又开始疼了，雷婷就打算让杨光给她推拿一下，才发现杨光不在，打他的手机，竟然是无法接通。
雷婷心里开始犯嘀咕了：这家伙能到哪里去了呢？该不会是去见的恋人去了吧？但从没听他说过他在谈恋爱呀？雷婷这样想着，一边回去一边掏出手机再次打给杨光，但还是无法接通。
雷婷这个烦啊！
雷婷回到屋里刚坐下，手机响了，一接，是看守所所长赵鹏打来的——
“雷记者，嘿嘿，雷局长当初许给我的，说咱们看守所只要一上新的监控设备，就请你给我们做个宣传……”
“现在上了吗？”雷婷强忍住不高兴问他。
“明天，明天就好了。这套设备是咱们全市技术含量最高的一套……”
“好好，明天再说吧，现在我很忙。”雷婷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接着又给杨光打了一次，但，照样儿是无法接通！
看守所的早饭也是七点开始吃，那是相当相当的简单：每人一碗清汤，一个馒头，一块黑到可以当煤烧的咸菜。汤很稀，疑犯们管这汤叫“四眼汤”，意思是，因为汤太稀太清，喝汤的时候可以看到倒映在碗里的自己的两只眼，再加上碗外边的两只眼，可不是他妈的四眼汤吗？
杨光看着其他人呼噜呼噜地吃得那个香，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不过，为了身体，为了战斗，他还是咬了一口馒头，咬了一点儿咸菜——咸菜一进嘴，杨光差点儿吐出来！也太咸了！简直就是盐的化身！
“吃吧兄弟，9点还得干活儿呢。”老大端着饭碗走过来，笑着劝杨光。
“干什么活儿？”杨光用舌根压着咸菜嚼了一下。
“剥蒜哪，一人一天20斤的任务。”老大看着杨光，“兄弟，你许给咱们那钱啥时候兑现啊？”
“放心，在我出去之前绝对兑现。”杨光语气坚决。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不好给弟兄们交待呀。嘿嘿……”老大眼底闪着贪婪的光点儿。
“一天到晚吃这个？”杨光嚼了半天，一口馒头在嘴里干团蛋儿就是咽不下去。
“不是不是，你要是有钱，可以加餐，上午11点的时候，想吃什么吃什么，除了女人……嘿嘿……”
“那就好。”杨光又就了一点儿咸菜，总算是成功地咽了一口馒头。
就在这时，忽听门呼啦一呼，开了，寇长兵出现在门口，冲杨光大声喊道：“杨光！”
杨光白了他一眼，没吭。
老大用手拉拉他，低声说：“快说‘到’啊兄弟……”
“杨光！听到没有！！”寇长兵厉声喝道。
“要是你不嫌累，可以再大声点儿。”杨光又白他一眼。
“你……你小子好好地给我牛啊，走！在我下班之后，我把你送到15号房！”寇长兵说着蹿到杨光跟前，拉住他就往外走。杨光故意一抖手，大半碗清汤很均匀地给寇长兵的一只皮鞋来了个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