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余为民的情绪虽然很低落，但面对妻子的时候，他表现的还是相当平静，仿佛下午被宣布免除校长职务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他一如往常，让妻子为自己烫了一小壶老白干，就着花生仁和咸鸭蛋，慢慢自斟自饮。唯一不同的是，往常的酒喝进嘴里总是有滋有味，可今天晚上的酒不仅辛辣，还透出一股苦涩，吞进喉咙的时候，似乎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为民，你不要紧吧？”妻子用爱怜的目光望着余为民。从丈夫回家后，总觉得他似乎有心事。说话时的语调虽然象往常一样柔和，但用心一听，还是能够感觉他的语调和往常有所区别，似乎多了一种无奈和压抑。

余为民端起酒盅，淡淡笑了笑：“没有事。人上了年纪，不胜酒力了。”他一边说，一边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啊！”余为民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随即，一张脸迅速变得煞白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浑身上下也剧烈地抽搐起来。

“为民，你别吓唬我，你这。。。。。这是怎么了。。。。。”妻子被突如其来的骤变惊得面如土色，双手哆嗦着慢慢伸向余为民。

余为民用剧烈颤抖的手指向自己的小腹，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单音字符：“这。。。。。。里。。。。。。。。。痛！”

妻子眸中泪光闪烁，抽泣着道：“为民。。。。为民。。。。我知道，你忍着点，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她一边说，一边半蹲下身体，咬牙用柔弱的双肩将丈夫慢慢背了起来，踉跄着向屋外走去。

就在她咬紧牙关，将丈夫背出家门口时，一个身材不高，略佝偻着背的老者迎面走了过来。老者见她一介女流居然背负着一个大男人，艰难地向前挪动着，就关切地说道：“大嫂，你家男人莫不是得了急症，现在送他去医院？”

老者不等余为民妻子回答，又道：“大嫂，你一个女人家，哪里背地动他一个大老爷们，还是让我帮你吧。”

余为民的妻子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顺从地丈夫从背上放了下来，在老者的帮助下，搀扶住丈夫。

“余校长？”就在这一刻，老者方才看清楚，眼前这个身体剧烈抽搐，一脸病容的削瘦的男人，正是自己晚上准备造访的对象——中心中学的余为民，不禁惊叫起来：“老余，你这是怎么了。。。。。。挺着点，我们现在去医院。”

余为民朝老者惨然一笑，很吃力地说道：“罗。。。。。副。。。。书。。。。。记”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镇党委副书记罗长庚。他受了陈浩的委托，来找余为民，了解点情况，顺便安抚一下他的情绪。罗长庚与余为民是老相识，关系不远也不近，属于平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眼见余为民表情痛苦，说话不畅，罗长庚劝道：“老余，有什么话等身体好起来再说，眼下，最关键的就是去医院治好你的病。”

镇人民医院院长不敢怠慢，接到值班医生的电话后，立即从家里赶到了医院，亲自为余为民做检查。

良久，院长才面色凝重的走出急诊室，望了望眼前的罗副书记和余为民的妻子，小声说道：“情况不太好，根据余校长的病症反应来看，很有可能是肝部有点问题。”

“肝有问题？大问题还是小问题？”罗长庚自己好酒，也能喝酒，常年酒精的浸泡，使得他患有酒精肝。他深知肝病对人身体的危害性，比其他各类器官的病变都要严重的多。

院长皱了皱眉，又很慎重的摇了摇头，道：“镇里医院没有B超和做肝功能的条件，我也只是根据余校长病症的反应推断的，要是想彻底检查出余校长的病因，最好还是去县里或者市里的大医院检查。”

“行，我现在就和陈镇长联系，请他过来。”罗长庚转身轻轻拍了拍余为民妻子的肩膀：“余家嫂子，你放心，余校长他不会有事的。。。。。。。”

陈浩在得知余为民突患急症后，立即风风火火地赶到镇人民医院。匆匆与罗长庚、院长及余为民妻子握过手后，立即话切主题，问道：“余校长的疼痛症状现在止住了吗？他人还难受么？”

院长很沉着，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刚才给余校长配了止痛的药剂，可以缓止他腹部的疼痛和腹胀，但是效果不是太理想，最好马上送他去县里或者市里的大医院，做一个详细的身体检查。然后对症下药，效果可能才会明显。”

“那好，请院长你现在就和县医院联系，麻烦他们派一辆急救车，来接余校长。”院长的意思虽然很含蓄，但陈浩还是很敏锐地从他闪烁的目光中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余为民的妻子，道：“老嫂子，你现在回去收拾一下，我陪你送余校长去县医院。”

等余为民的妻子离开医办室后，陈浩望着院长，郑重的问道：“院长，你跟我交个底，余校长他的身体究竟有没有大问题？”

“陈镇长，罗副书记，余校长的病症，我也说不好。不过，我可以肯定，他的肝部的问题很严重，应该是患有肝硬化，或者更严重点。。。。。。。也许有癌变的可能。但我们镇医院没有系统检查的设备，只有市里大医院。。。。。。”

“院长，不要联系县医院了，我们直接去市里大医院。”陈浩很果断地推翻了自己刚才作出的决定，他目视院长，一字一句的说道：“在余校长的情况没有确诊前，今天晚上咱们三人之间的交谈不要向任何人泄露，包括余校长的爱人。”

陈浩和罗长庚来到病房外，推开虚掩的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走到床前，望着正在挂点滴的余为民，陈浩没有说任何话，目光中流露出的关切之意，却还是让余为民感觉到了，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费劲地说道：“陈镇长，这么晚了，你还过来了？其实我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心口突然胀痛的厉害，熬过那一阵巨痛，人就好受多了。”

“余校长，啥都不要说了，你现在就安下心来，配合医生，好好治疗，把身体调养好。”陈浩道：“这些年，你为胜利镇的教育事业殚精竭力，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们镇领导对你关心不够啊，刚才我和老罗书记商量，决定送你去市人民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也算了了我们镇领导心中的一桩心愿。”

“是的，老余，我和陈镇长刚才合计过，镇里准备拨出一笔款子，为镇里的所有在职和退休的教职员工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罗长庚在余为民的床头坐了下来，轻轻在他手上拍了拍：“你知道吗，晚上我就是受陈镇长的委托，准备找你谈一谈。教委的决定，我们镇政府虽然没有办法变更，但是你的情况，我们还是有权利调查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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