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旧深沉而凝滞，仿佛一团黑色的浆糊。

罗离跟安雁菱在楚寒面前站定，地上是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不住地向空气中散发血腥味，令人作呕。

渐渐的其他人也围拢了过来，赵婉芷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安地望着迎面站立的两方。

罗离开口道：“楚师兄，可以解释下吗？”

楚寒没有解释，因为这没必要，就算你百般抵赖，他们没有证据也无可奈何，但两支队伍却是分定了。既然这样何必解释，自己一走了之，婉芷跟着他们总比跟着自己安全。

罗离在等楚寒的答案，想着楚寒可能会有何种反应，楚寒却冷不丁地笑出了声：“这次凶手只可能是我了。”

“是的，楚师兄。”罗离淡淡地答道，“果真是你吗？”

“我说不是，你们会信吗？”

“那有点说不过去？”

“是啊。”

楚寒理了理衣襟，动作还是那么优雅，朗声道：“那么，婉芷就拜托你们了。”说完运转脚下的上品法器便要向远方掠去。

“师兄……”

“说清楚了再走！”

赵婉芷终于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但她却根本不信楚寒是这样的人，不禁出声挽留。而另外一句同时呼出声的自然出自安雁菱。只见她取出自己的法器，向楚寒快速追去。其他人见此，也纷纷跟去，只是谁也不曾注意到，原本跟他们一起的罗离却不动声色地落在了后面，直至身影消失不见。

楚寒不想跟安雁菱纠缠，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侧身闪过了安雁菱的法鞭，就要加大灵力注入到上品加速法器之中，想凭速度来甩掉安雁菱。

“岂有此理！”

安雁菱对楚寒无视自己感到恼怒异常，一想起队伍里两位师弟的陨落，更不可能轻易地就让楚寒离开。忙从储物袋里拿出另一件上品攻击法器，一把青色小剑便向楚寒急速射去。

楚寒自然看到了射来的法器，不过凭自己现在的速度能让一把直射来的法器射中那才是见鬼了。他想控制身体向一旁掠去，不过……脚却突然动弹不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

真是……见鬼了！

脚突然不能动弹让楚寒一阵惊愕，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只来得及听见小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小剑上携带的澎湃的上品法器的灵力在自己身体内部乱窜，粗暴地撕裂身体里的每一处器官，鲜血从伤口处，从嘴里汩汩而出。

不会是要死了？

楚寒虽然惧怕死亡，但真到了这一刻，死亡……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他似乎还感到了一丝解脱，母亲……这世上也没多少东西值得他留恋的。婉芷……不知道罗师弟会不会遵守承诺带你安全离开。

想到罗离，楚寒渐渐麻木的思绪突然划过一道异光，今晚的一切都显得过于诡异和巧合，他向大家望去，安雁菱、赵婉芷、周石蕊、高古辰、葛佩……却独独不见了罗离。

抓住脚的东西突然消失了，楚寒跌跌撞撞地蹒跚了几步，身体终于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在倒去的过程中他还是一直凝望大家所在的方向，安雁菱一脸的不可置信，赵婉芷悲伤欲绝……但这些都不是自己所希望看到的，他一直在搜寻一个人的身影。

在他倒地之前，他终于完成了他的心愿。罗离诡异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家的背后，好像他一直在那里一般，天色很黑，自己应该看不清楚，但楚寒却真切地看到了罗离对着自己灿然一笑，隔着浓重的黑夜，熠熠生辉。

……

黎明之前总是充斥着黑暗，但拂晓终归会来临。很多人等到了破晓之时，黑暗光明只是生命中平常的一个轮回，但也有许多人等不来那一刻，永远沉寂于黑夜之中。

经历了昨晚的事件后，大家的心情都很差。赵婉芷自然不用说，如果罗离不把她弄晕带回营地的话，沉埋楚寒尸体的时候说不得就要连她一起埋了。看着赵婉芷紧紧拥着只能跟恶心搭边的楚寒的尸体，罗离就在想，如果死的是自己，估计还是摆席庆祝的人比较多？或许更失败，连摆席庆祝的人都没有，就像千里外死了一只猪，谈不上高兴，也没什么不高兴，因为与自己无关。

罗离想到了与自己关系最密切的小狐狸与变态骷髅，看了看安雁菱紧紧拥着楚寒渐渐冰冷的尸体，脑中突然浮现万一哪天自己挂掉的场景，估计那时骷髅紧紧拥着自己……吸收绿点，小狐狸在自己身上上蹿下跳地找内丹。

是不是应该告诉小狐狸人是没有内丹的，如果我死了的话起码尊重下我的尸体？

安雁菱也是一脸心事，眉头微皱着，看着赵婉芷伤心悲泣，心里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让她心烦意乱。自己只想把楚寒留下来给死去的师弟们一个交代，但从没想过要杀了楚寒，而且楚寒最后的表现奇怪无比，就像是自己求死一般。

罗离很是熟练地把楚寒的尸体沉入地下，又顺便处理了曹江的尸体，看来自己真的有干这一行的前途，动作干净利落。

安雁菱心情不佳，把昏过去的赵婉芷抱回她的帐篷里便由罗离来做了。对于这种事罗离倒没有推脱，而且显得有些义不容辞。抱赵婉芷回去又没有人监督，罗离自然做了他该做的一些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啦，无非是顺手摸了几把，离去时在她梨花带雨的脸庞上吻了几口而已。

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让罗离懂得了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实践才是真知的来源，赵婉芷的胸脯比风流桑那本著作上描述的大了不少，想来又是发育了。

现在连罗离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此时此刻自己没有悲伤，也没特别高兴，仿佛今晚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有点多事。要知道……楚寒的死自己可是功不可没。

原本没想到让楚寒今晚就死去，但人生之所以精彩就是因为它有很多没想到。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聪明人总懂得如何利用变化继续制定计划。

闷油瓶留下的那个圆盘如果一心修炼的人可能会不认识，但自己恰好知道，而且楚寒也应该知道。那圆盘叫定位盘，是宗门弟子外出办事时互相定位之用。那种样式不会是炼尸宗的，定位盘需要启用才能定位，但启用时却无法放在储物袋里，放在身上光芒又太显眼，所以苏逸才会想到把它埋在外面。一个炼尸宗的弟子夜晚鬼鬼祟祟地出去埋一个启动了的不是本宗门的定位盘，不管为了什么，反正不是好事。罗离如今疑惑的只是那晚到底谁杀了闷油瓶。

把定位盘给楚寒只是为了试探。楚寒以为自己一心修炼，不知道定位盘的用处，而自己跟他之间又有那个心照不宣的生死游戏，他很自然地就会想到用定位盘来做些事。至于什么事……比如制造个机会让自己独自外出一段时间，对自己歪曲解释定位盘的作用，私下把启动了的定位盘给自己，如果这都能活着从别的宗门队伍里逃生，那也只能说是天意了。

给对手一个置自己于死地的机会其实就是变相地保护自己。如果任由楚寒自己想办法，那么永远便不知道危险会是什么，如果给他一个机会，那么他只会想到怎么利用好这个机会，只要自己在这个机会成熟前解决了他，那么这个给他的机会只会变成束缚他的枷锁。

至于今晚的事只能说是意外之喜。闷油瓶之死在罗离眼中最有可能的还是楚寒，罗离心中有个猜测，是不是那晚闷油瓶埋定位盘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了楚寒的什么秘密才导致杀人灭口的。所以今晚暗中叫小狐狸瞅准时机，把曹江引到楚寒处。他们两个原本是一个队伍的，深夜相见，不谈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可罗离没料到的是楚寒对自己引过去的聊天对象相当……不友好。当意外发生的时候，当安雁菱祭出法器想要留住楚寒的时候，罗离很快有了新的计划——遁到楚寒的脚下，让隐一旁的小狐狸通过心念告诉自己时机。

接下去的事……就如看到的那样了。人们都说好事多磨，但罗离坏事办起来却是顺风顺水，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