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军只是联系诸多利益链条中的一环，这些年游走于权贵之间也算顺风顺水，却没想到自己会在禽流感这件事上阴沟里翻船，不过是想将夏海和董绪佳囚禁起来出出心头恶气，也免得两人再惹事生非，结果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就给对方翻盘，还将省公安厅副厅长的女儿也给牵扯进来，由不得他不胆颤心惊。

戴军当夜坐客车狼狈回到省城，连家都不敢回就找一个宾馆住下，然后用宾馆的电话把自己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打了一遍电话，其中就包括范伟和侯振宇。

免不了让范伟一顿臭骂，埋怨他不等自己到永安就乱出昏招，还连累李翔也给纪委双归。戴军也不辩解，只任由范伟在电话那端把所有怨气都出完，才说起自己和侯振宇沟通后的结果。

眼下情形也只能指望侯振宇出力了，好掐住疫苗鉴定的关口，要不然往日真金白银的填进那个无底洞岂不是都喂了狗。戴军这时侯给逼急了露出狰狞本质，扬言自己陷进去也要揪住几个垫背的，让范伟等人投鼠忌器。

最忐忑不安的当属孙仲联，疫苗采购是他全权负责，永安县的疫情是他处理，出了问题他自然首当其冲，只一夜间的功夫，孙仲联人就仿佛老了好几岁，再没有初登防疫监督处处长时的意气风发，农业部工作组抵达永安的时侯他更躲在后面，唯恐言多必失。

以王兴龙为首的农业部工作组在当日下午四点抵达永安县，稍作休息就赶到莫勒格视察禽流感防控工作进展。望着无际的浩大水面，侯振宇对在场官员说道：“莫勒格数量繁多的野生水禽是禽流感病毒传播的最大风险因素，这时侯发现疫情未尝不是好事，给我们敲响警钟，能及时启动应急预案，将损失减小到最低。同时我们也能看到松江省的禽流感防控工作扎实有效，省兽医局在这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尤其是于今年春季开展的禽流感免疫，构筑了有效的免疫屏障，值得在各省推广。”

侯振宇不等王兴龙表态就提前将基调定下来，让在场的松江各级官员都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管是谁都怕担责任，有了侯振宇的表态，大家都好交代，现场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你一言他一语，添油加醋的将自己治下工作如何有效吹得上了天。

倒是农业部工作组的其他官员和专家这时侯都保持缄默，虽然农业部生物制品监督所、畜牧兽医工作总站以及兽医局算是平级单位，但王兴龙毕竟是工作组组长，兽医局也负有监督和指导包括生物制品监督所、畜牧兽医工作总站等单位工作的责任，侯振宇越权表态实在是官场大忌。

但这也符合侯振宇一贯跋扈的作风。年初农业部就有动议要将畜牧兽医工作总站一分为二，设立疫病预防控制中心和畜牧总站，分管疫病防控和畜牧发展，小道消息已经传出侯振宇有望再进一步担任正局级的中心主任，他这时侯表现抢眼也未尝不是在释放某种信号，只看王兴龙沉默寡言就能推测出在部委间的传闻未必是空穴来风。

董绪昌站在人群中不显眼的地方冷眼旁观，自然晓得侯振宇急于表态是在为范伟等人开脱责任，笑着对他身边站着的省兽药监察所副所长冯修安说道：“那是你的直属上级，别人都去夸功献媚了，你躲在这里不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事情都没有结束就这样急着下结论，搞不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冯修安瞥了一眼围在侯振宇身边的人，高强和程昱也在列，不屑的说道“读书人也该有气节，人品都这样了学问也好不到哪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不晓得科教司的司长是侯家的姻亲么，每年数千万的科研经费，哪有不眼热的。”董绪昌一语道破侯家在部委里的势力，在冯修安面前似乎不需要顾忌一般。

“那就让他们巴结去好了，俺不凑那个热闹。”冯修安把目光转向给夕阳染红的水面上，一群白鹤从芦苇里给惊起，追逐着落日消失在苍茫天地之间……

姜维国再次醒来的时侯几疑还在梦中，多年不见的妻弟就站在身边，女儿虽然板着脸但能看到双眼中跳动的激动和兴奋，还有夏海和董绪佳都挂着关切的笑容。

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浑身的力气仿佛给抽光一般使不上半点劲，呼吸也急促起来。郭松江连忙把姜维国搀起来还在背后垫了枕头，一声“姐夫”让姜维国热泪盈眶。

姜维国前一夜呼吸衰竭是因为肺癌导致的胸腔积液所致，经过穿刺手术后积液下降，呼吸逐渐恢复正常，再次醒来时麻醉药的药力消退已经勉强可以开口说话，可话到嘴边硬是哽咽了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紧紧抓着郭松江的手不肯放开。

“姐夫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会做好，等疫情处理完我打算带姗姗去北京玩几天，爸妈可是一直惦记着要见这个外孙女呢。”郭松江这样说无异于是在向姜维国表达郭家对以往旧事释怀的态度，可江姗却不领情。

“北京有什么好，我才不稀罕呢。”

“胡说，那是你姥爷、姥姥，之前有隔阂是我对不起你母亲，我走了，谁能照看你，还不是要老人来操心，咳咳……”姜维国从来舍不得喝斥自己的女儿，可这时侯总要让江姗清楚她今后可以依赖的只有那远在京城素未谋面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不，我要和爸爸在一起，爸爸你别丢下我。”江姗抱着父亲不肯放手，哭声凄凄让听了的人心里也跟着难过。

郭松江无语，诸人无语。没有人能在这时侯想出哪怕一句安慰的话来，董绪佳默默垂泪拉着夏海走出病房，“回家去看看，你父母也该着急了。”

郭松江终于和姜维国见面，夏海也不需再担心什么，事实上也不用他来担心，兽医局办公室主任自打将郭松江送到医院就一刻都没闲着，忙前跑后打点关系，安排专家会诊，按他的话说姜维国作为兽医局下属职工理应享受这样的待遇。

姐夫尚且如此待遇，作为农业部派下来的工作组副组长的郭松江的行程自然就更不用夏海来操心了，总算是该到了大人物们粉墨登场的时候，他这个马前卒除了回家也别无他处可去，至于自己在永安的事情夏海自是不敢和父母说，但吃晚饭的时侯夏海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捧着饭碗躲进书房，只是由着母亲继续为他的终身大事唠叨个没完。

“妈，你放心，肯定找一个您满意的儿媳妇。”夏海一边往嘴里扒啦米饭一边笑着说道。

“有什么我们满不满意的，只要你满意就行，我们又不能跟你过一辈子，总有入土的那一天。”夏母看着儿子，脸上满是慈爱，这才出差三天怎么就像突然长大了似的，懂事了。

“夏海，你不是有对象了！”夏母一句话将夏海噎得捧起饭碗再次开溜。同样的剧情在陶莹家也在上演，但是陶母的态度无疑是严肃的，对女儿一夜不归追问不休。

“不是跟你说了么，和吕林在一起，我们好久没见了，聊得晚了就没回来。”陶莹自顾自的低头吃饭，哪里肯承认为了夏海不惜抛头露面，甚至动用了武警内卫部队的2号车，连枪都拔了。要是这样说，以她母亲的性格不把房盖掀了才怪。

“我可警告你，不许和你们单位的那个小青年有来往，一个兽医能有多大出息，你要是给人甜言蜜语的骗了，可就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陶母一脸严霜的说道，自女儿被那个所谓的同事送回家后，她脑子里总会闪现出那一晚在自家楼下徘徊的青年，警惕性骤然提高。

“你都说什么啊，谁被骗了，你不信给吕林打电话问啊！”陶莹给母亲逼急了便搬出吕林这个救兵来，这一招果然奏效，堂堂公安厅副厅长的千金不但在永安县威慑力超群，在陶家一样管用，陶母立刻改变战略，苦口婆心的说道。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莹莹啊，你妈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找了你爸这个没什么前途的，可不希望你再走我的老路。”陶母这话刺痛了在一旁看报的陶父，陶父将报纸一摔，怒道：

“我怎么没前途了，我要是没前途你当初能干吗主动嫁给我啊，我的前途还不是让你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给毁了么，没有他打着我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我能给纪委审查么，要不是我帮他把屁股擦干净，他早就进监狱了，结果害得我……”

“没有我家你能有现在么，我弟弟怎么了，不就是做生意亏了本钱么……”陶父的话还没说完就给陶母打断，这种无休止的争吵从陶父受妻弟牵连而在财政厅农业处原地踏步起就开始不间断的上演，遇到这种情况陶莹除了逃避别无选择，她一次一次的问自己，“难道爱情就一定要参杂功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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