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想去长安吗
作者:唐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274

陈寒从景阳楼出来后,就回到孙思邈为自己安排的住处,这间陈设简单的屋子也是陈寒醒过来后几天一直住的地方。

屋内有床榻,还有一桌案,备了笔墨,其他除了一些简单的日常用物外,再没有什么东西了。

刘逸进了屋,掩上门,站在窗子前,看着外面的道观及终南山的连绵山峰,沉思起来。

陈寒隐约地感觉到,孙思邈在与他说话间虽然语气表情平和,但对自己所说的这些,似乎并不相信,却也没出声质疑,这或许可以算孙思邈这个年岁已经不小的老道的一种心机,知道自己有难言之隐,心中虽然有疑惑,但没有一个劲地问询。也可能是他知道或者说猜到自己不是个普通的人,至于孙思邈认定的自己身上的这种“特殊”是什么,却无从知晓了。

陈寒拿出自己胸前挂着的这块玉,反复看了又看,依然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原身的一切,包括来历、身世等一切情况,很可能只有通过了解这块玉的情况才能知道了,他也有一种猜度,自己原先的那两名随从,很可能也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再也遇不上了,自己在这个时代,是一个不被任何人所知的“崭新”的人了。

既然以前的一切都与自己告别了,那自己就努力去创造,一切从零开始,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就遇到孙思邈这位异人,至少这个起点已经不低了,以后若再能得到这个妖怪一样不会老的老道帮助,自己的人生里程应该会走的顺利的多。孙思邈也说了,从外形气度上来看,自己不是个普通的人,既然孙思邈这样认为,那其他人看到自己也可能会有相似的看法,这是好事。后世三十几年经历所积淀的一种心境,衬以这个只有十六七岁的身架,给人的感觉肯定是与普通人不一样的。

陈寒在刚刚与孙思邈的谈话中,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那以后自己就可以按刚才在孙思邈面前设定的身份行事了,反正现在交通、通信手段落后,没有人会跑到大老远的杭州一带调查自己这样一个小小人物所说的事,即使有人去调查,也是查不清楚这些事的。

想到这,陈寒从窗户边走了过来,在走过搁在床榻边的一个小台几的时候,陈寒看到了那面做工粗糙的铜镜里面自己的样子,他停了下来,仔细地看了看里面那个稍稍有点模糊的镜像。陈寒醒过来这两天,他也时常拿着这个铜镜看自己,知道了自己长什么模样。镜子里这个自己的样子,还是挺让陈寒自傲的,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一个标准的美男子,还有种天色的高贵气度,比陈寒后世那自以为英俊的面庞还要好看很多,让他自己都有些嫉妒,也非常的得意。只可惜,脸上还有一些因坠崖挫伤后的痂结着,影响了整体形象,不过那笑容还是很阳光的,对少女应该很有杀伤力。

陈寒走回案边,自己动手磨墨,准备练一会字。后世的陈寒保持着练毛笔字的习惯,一手颜体写得也挺不错,有可能是这个原身书法也很出众,两相一结合,他现在写出来的字无论是骨架体形上,还是给人感觉的力度上,都是后世的陈寒所不能比的,都有种书法家的味道,至少陈寒觉得,在这个书法大家满天飞的时代,不会因字差被人看不起了。

除了毛笔字,这具身体还有一些其他的本能留存下来,比如骑马,陈寒曾经骑过一次观内的马,发觉自己驾驭的技术也是不差,没有一点生疏的感觉,还有射箭,拿起弓也能胡乱地射上几箭,精度竟然也不太差,还有其他一些如礼仪、走步、说话方式和语气…等等,都与这个时代的人相差无几,这让陈寒很是惊喜。

一具身体在一些行为上有“本能”,还真是一件大好事,让陈寒融入这个社会,少一些阻隔,陈寒希望自己这具身体还有一些其他的、现在一下子没有发现的“本能”留存着。

只不过这个时代一些东西还是挺让陈寒不习惯的,比如如厕,比如衣着…等等,如厕没有手纸真的不是一件好事,这一件不能与人说的事他只能用自己想出来的办法解决;衣着上,陈寒现在穿的是孙思邈提供的衣服,是普通人家穿的衣服,质地一般,这倒没什么,只是穿在里面的贴身衣物,特别是下身穿的,没有短裤之类的,下面贴身的只有一种亵裤之类的穿着,就如后世日本相扑选手在比赛时候的遮羞布,不过这不是太大的事,将就一下也能过去。最难过的就是晚上,没有电,观内没有任何娱乐,面对一盏昏暗的烟灯,让过惯了现代生活的陈寒百无聊聊,只觉得夜晚太漫长了,连个说话的伴也没有。不过陈寒也自己想办法消磨时间,努力让自己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

陈寒想着事,磨好了墨,提笔蘸墨汁,准备写点什么,一下子想不出来写什么,只得写起经常练的颜公的《多宝塔》碑文来,刚写了几个字,只听外面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接着有人轻轻地敲门,“子寒,你在里面吗?”

陈寒一听是青宁的声音,忙搁了笔过去开门,“青宁姑娘请进…”

“子寒,你怎么不休息,又在练字了?”青宁看着陈寒写在宣纸上的字,轻轻地念了出来:“…求无为于有为,解脱于文字…”有些不解地问道,“子寒,你写的是什么东西?”

“瞎写的,”陈寒笑着说道,再提起笑,顺着前面已经写的,再写了几个字,把整张宣纸写满。

“子寒,你的字写的还挺不错的!”青宁站在边上看着陈寒写的字,出声称赞道。

“涂鸦之作,让青宁姑娘见笑了!”陈寒笑着把笔递给青宁,“青宁姑娘也是久习书文,想必字也不会差,也让在下见识一下,如何?”

“我可不敢在你面前献丑,”青宁有些扭捏,不愿意接笔。

“随便写几个字,又无妨!”陈寒笑着把笔搁下,自己退到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

青宁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看着陈寒,“那说好了,我写的不好,你不能笑我…”

“怎么会呢!”陈寒笑容很灿烂。

面对陈寒带着笑的注视,青宁脸上有微微的红晕起来,再犹豫了一下,这才起到案边上,提了笔,想了一下,也写了几个字,陈寒一看,竟然是几种药材的名字,“木槿、党参、白及…”

写了几个字,青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笔,“平时帮师父写药方习惯了,写的都是药名…”

陈寒看了看青宁所写的这几个药品,再笑着道:“青宁姑娘一手字也挺不错的,刚才是太谦虚了,”这是实话,青宁所写的字确实不差,至少在陈寒眼里,这一手行楷书是很不错的,无论是形体还是骨架上,有一些男儿的气度。

“真的不错?”青宁歪着头道。

“真的,我如何会骗你!”陈寒很认真地点点头。

“你怎么不会骗我?”青宁不以为然地道,“你都从来没和我说过你的事,即使说了,也只是一些蒙人的话,哼…”说着还撇撇嘴,挺可爱的样子。

“青宁姑娘,要如何说你才相信啊,我真的没多少事能记起来,若是我以前的事都能想起来,那我第一个就说给你听!”没有得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女孩信任,陈寒有些着急。

“那你今日和师父说了些什么?你告诉我的话我就相信你…”青宁脸上又现出狡黠的神色。

陈寒有些沮丧地说道:“我想拜孙道长为师学医,但道长却不愿意收我为徒!”

“为什么啊?”一听陈寒这样说,青宁面露急色,也有些吃惊。

“我也不知道!”陈寒装出一副懊丧的样子,很无奈地说道。

青宁猜着自己的师傅可能知道陈寒来历不简单,不会专事医学,才不收他为徒的,当下不无遗憾地说道:“师父到现在也才收了我们三个弟子,若能再收你这样一个就好了…”

孙思邈很少收医学方面的弟子,只有那些天资聪慧,对医学非常感兴趣的人才收,现在才三名弟子跟着他学医,自小被孙思邈收养的青宁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另外两个是青宁的师兄分别叫吴远和刘宁,也就是当日将陈寒从九嵕山上背下来的那两人,这两人年纪已经不小,都二十多岁了。

“唉,可能是我天资愚钝,入不了道长的眼…”陈寒也是一副遗憾的神色。

“那肯定不是!”青宁很坚定地摇摇头,“师父说了,你肯定不是普通的人,心性大异于常人,一定不会是认为你天资愚钝的…”

“算了,不说这事了!”陈寒装出一副懊丧的样子。

“那…我们说一些其他事!”见陈寒这样一副神色,青宁陪着小心。

“对了,你师父这样的人物,为何不入朝为官呢?”陈寒有些疑惑地问道。

“师父不喜欢做官,他已经多次拒绝了朝廷授予他的官职,连宗圣宫内的事务都懒得管…”青宁小声地说道,“我师父可是一直教导我们几个淡泊各利的…”

青宁有些兴奋,压低着声音和陈寒说着自己师父的事。

听青宁一番说后,陈寒才明白,原来,孙思邈虽然名为道士,但与宗圣宫的其他道士又不同,宗圣宫的道事他并不插手管理,也很少行道事,可以说孙思邈师徒与宗圣宫的其他道士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群体,师徒四人占一个楼园,做自己的事,配制药材,炼炼丹药什么的,而宗圣宫的事另有其他人管理。

陈寒也回过神来,他到这时来了已经有好几天了,但和宫内的其他道士没什么接触。

陈寒也从青宁后面断续的话中知道,因大唐宗室认道教始祖老子为李氏圣祖,大力尊崇道教,各地的道观因此都得到了修缮,特别是因居于宗圣宫的楼观道士岐晖曾赞助李渊起义,故李渊当了皇帝后,对楼观道特予青睐,武德初,修建了规模宏大的宗圣宫,里面的道徒也是非常的多,有几百人之众,但除了观主岐晖会过来几次与孙思邈商议事情外,其他那些称孙思邈为“师父”的道徒基本不会过孙思邈师徒几人所居的这座楼园来。

孙思邈到宗圣宫也没多久,他是六年前刚刚从峨眉山到这儿来的,因其名声大,包括李渊、李世民这两位大唐的皇帝先后邀其入朝为官,都被他拒绝了,孙思邈此前已经多次拒绝了北周宣帝、隋代两帝邀请其入朝为官的请求,甚至到终南山后,朝廷让他主宗圣宫事务的要求也被他拒绝了。孙思邈到了宗圣宫后,只是专事医学、药物的研究,还有炼制丹药,道事反而很少涉及,连几名弟子也是如此。

“原来如此!”陈寒听了听微微的有些失望,孙思邈不喜欢过问政事,不愿意当官,那原本自己还期望自己得到他举荐,去做一些事的想法也可能要破灭了。

“师父不收你为徒,那你伤好了,就要走了吗?”青宁说完前面这些东西,再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现在没多少事记的,所带的行礼盘缠都遗失了,能去往哪儿啊,孙道长也答应让我留待观中一些日子,我也只能死皮赖脸地呆在这儿住一阵子了,待过些时日再说,”陈寒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真的有些无助,这一刻他的感觉,穿越者的优势全然无法发挥。

“那就好,”青宁松了口气,再歪着头道,“你并不是身无分文啊,你身上还有几片金叶呢,值不少钱的,可以去钱庄里换了铜钱,足够你吃喝上了阵了…”

“那也只能满足一时之需啊,能吃一辈子吗?”陈寒摇摇头,“我身体好了,可以帮你们做一些事,采药、制药好似以前曾做过…待以后再想办法!”

“这个,你去和师父说,”青宁眼中泛着一些欢喜的光彩,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哎,对了,子寒,我告诉你一点事儿,师父过两天可能要去长安一次,把我们几个都带去,你想不想去啊?”

“长安?!当然想去…”一听到孙思邈要去长安,陈寒竟然心跳都加速起来,这是一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地方,如何会不想去呢!

“你想去长安的话,早一些和师父去说,”青宁笑嘻嘻地说道,“我要先走了,一会师父得找我了,有空我再来和你说话…”

“嗯,好,”陈寒点点头,但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头问准备离去的青宁道,“青宁姑娘,当日是谁为我换掉那一身破衣服的?”

陈寒当日醒过来后,全身衣服都被换掉了,他很想知道,换下来的衣服放哪儿去了,那套表明自己身份的旧衣服,扔哪儿去了!

“不告诉你…”青宁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般,身子抖了一下,马上飞也似得跑走了。

陈寒分明看到,青宁在逃出屋去的时候脸上布满了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