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学海无涯
作者:圆不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890

就在大长老与顾长德专心施针之时,太后突然极短地“呓”了一声,而后便见太后下身处的衣裤迅速湿濡,竟是失禁了。

大长老与顾长德却是极喜,齐齐唤道:“快来人,为太后进水!”

纱帘外的宫女立时鱼贯而入,她们显然已极为适应这种状况,干净的衬衫衣服都已准备妥当,将顾晚晴三人暂时请出后,只消片刻便宜已打理妥当,又将三人复请回去。

顾晚晴便见顾长德亲手调查好一碗汁水示意一个宫女给太后服下,可那宫女却犹豫了一下,看向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宫女,那宫女没有接那玉碗,而是先闻了闻,向顾长德道:“顾先生,这可是白梨汁?”

顾长德略一点头,那宫女恳切道:“顾先生医术超绝,奴婢不敢非议,只是宫中太医诊后太后为消渴之症,必禁甜食,太后乃千金之躯,若有差池,这个责任不是奴婢承担得了的,还望顾先生请太医们进来,当面示之,也好解奴婢之难。”

顾晚晴理解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太后得的是糖尿病,还给她喝甜的,出了事情你得自己扛着,别连累我们。

这是在质疑顾行德的医术了,顾长德的面色就变得有点难看,“丝姑姑请便。”

那丝姑姑仿佛没看到顾长德难看的脸色一般,毫不客气地示意宫女向外报讯。没过多久,便听脚步之声接踵而至,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外响起,“母后可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顾长德连忙把手中梨汁交给顾晚晴,快步朝外室而去,而后又听到他的声音:“参见皇上。”

顾晚晴留意到大长老并未与顾长德同行,而是在床前继续为太后施针,手法极稳,好像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那边顾长德正在给泰康帝讲解太后病情,当说到要哺以梨汁的时候,另一个稍含怒意的声音急道:“顾先生莫非对我们的诊治有所怀疑?顾先生之前也诊断太后乃是消渴之病,是万不能进补甜食的!如今太后病水已排,只消喂以清水即可,以免加重肾膀负担,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顾先生不懂?”

这个拧着气的声音顾晚晴听着耳熟,是她上回入宫时见过的那个于太医?上次他也是气鼓气鼓的。

又听顾长德道:“消渴症也分多种,太后并无并发眼疾和水肿,亦无经络损伤,只是单纯肾不摄水的水崩之症,始于太后多年前的产时损伤,与食不食甜并无半点关系!太后如今体虚,不可直接用药,梨有治风热、润肺凉心、消痰降火和解毒的功效,是一味治疗消渴病的良药,《拾草笔遗》中也有以梨治消渴症之记载!”

顾先生的话怒于某不能赞同!”于太医的声音拨高了一调,“太后肪搏细数,舌质潮红,津唾不足,时常口干头晕,腰腿酸痛,食甜则面色涨红脉络不畅,俱是下消症的表现,顾先生之前一决孤行只针对水崩之正而行药,并要太后日日以萝卜为食,害得太后时常腹胀气满,甚至担心在人前有不雅之险而深隐内宫,结果如何?结果便是太后今日病情加重!”

“你!”顾长德的声音终于也掺了些怒意,即时驳道:“太后经顾某诊治时消症已然减轻,只是有人进谗令顾某不再见信于太后,又按错误方法为太后医治,使得太后病重错迷,简直就是庸医!”

这是要吵架了?顾晚晴在内室听得囧囧有神,果然大夫都是傲娇的啊,世故如顾长德,就算当着皇上的面也不容许有人质疑自己的医术,甚至据理力争,真让顾晚晴对他有所改观。

很快外头的争辩声渐大,听起来是又有人加入了太医团表示支持,不过顾长德也不差,顾晚晴听到几嗓子柔柔的支持声,应该是后宫的娘娘说话了。

就在外面声音吵杂的时候,一个人影进了内室,顾晚晴只看清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美妇,衣裳华丽仪态端庄,便听身旁宫女齐声道:“参见长公主。”

“不必多礼。”长公证的声音柔和动听,又和谒可亲,让人一听便心生亲近之意,她走到顾晚晴身边看了看她手中的玉碗,问道:“|这就是给太后进食的梨汁?”

顾晚晴连忙曲膝,“是。”

长公主点点头,又转向床边侍立的大长老,“顾长老,顾先生刚刚在外所说的结论,可是你们共同确诊所得?”

大长老略一躬身,“不错。”

“既然如此,还耽误什么!”长公主回身便将玉碗夺去,动作可比她的声音爽利多了。她径自走到床前,示意身后宫女将太后扶起,自己则亲自动手给太后喂食梨汁。

长公主动手,没人敢阻拦,就连丝姑姑也一动不动地,直到长公主将一碗梨汁全给太后喂了下去,她才上前请顾晚晴他们出去却是太后又行水了。

此后,依着大长老所说,长公主又连给太后喂了两小碗梨汁,太后也每每汁水下肚便有水行出,但两次下来,行水的时间已大大延迟了。

内室都换了好几回衬衫了,外头的辩论还没结束,不仅如此,还有愈演愈烈之势,最后还是太后安睡后他们退出去,长公主宣布说一切已经搞定了。

于太医登时就暴走了,顾晚晴跟在长公主身后看得很清楚,于太医的眼睛瞪得像按照灯似的,当然他不敢照长公主,全照到顾长德和大长老身上了。

由于前面有长公主做掩护,顾晚晴在后面便少了几分约束,才算看清了之一大群人。

坐在首位身穿明黄钯常服以指扶额的四旬男子不必说自是泰康帝,顾晚晴特地看了看他的脸色,果然白中泛青,不是什么健康底子,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刚刚那场辩论闹腾的。

泰康帝旁边那个拥有狭长笑眸的,便是当今太子袁祉玄,仿佛感觉到她的注意,袁祉玄抬眸反视,正与顾长晴对视个正着,顾晚晴慌忙垂下眼去,过了一会再偷偷抬头,竟还是对着他,他居然一直看着她,唇边噙着笑意,视线没有动过。

不过,他似乎并无恶意,朝她安抚地笑笑,而后才移开目光,好像刚刚的停留只是为了安抚,让她不要紧张。

不知为什么,想起那双温文笑眼,顾晚晴的脸突然就热了起来。

再看其他人,玉贵妃是认得的,旁边另有一个她没见到的柔弱美人,与玉贵妃一样戴着贵妃才能佩带的双头金凤点翠步摇,应该也是贵妃的品级,又能见室内再无其他妃嫔,那么想必她便是刚刚为顾长德说话的人了。

此外便是按职位高低顺序排开的一大群御医,穿着紫红色御医官服的品级最大,依次是酱红、绯红,排起来有点渐变的意思。

正在顾晚晴打量这些人的时候,她也察觉到有一束目光注视着自己,缓缓地转头找了一下,便见殿外门口处站着两人,其中一个看着自己的正是傅时秋,他不像平时那样嘻皮笑脸地,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他旁边的人感觉到他的目光也回过头来,却是聂清远。

他们看起来是在说什么事情,聂清远更反常地朝她微一点头以示意,让顾晚晴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跟着想到,傅时秋莫不是在和他商量退婚的事情,他的态度才如此诡异?

不过,不管是不是,今天也不是提退婚的好时机,虽然太后的病情稳定了一些,但危险仍在,泰康帝命大长老与顾长德都得留在宫中,随时等待传唤。

大长老与顾长德齐齐应声,大长老又道:“请皇上下旨将顾氏之女还珠一并留于宫中,做我二人助手。”

泰康帝自然应允,而后又奇道:“听闻顾还珠医术已失,莫不是又恢复了?”

大长老低头回道:“回皇上,还珠医术未复,不过她以前曾为太后医治过,说不定会借由此次医治想起一些什么。”

泰康帝微微点头,并不反对。

只有于太医还是忿忿不平的,一个劲的放狠话,“既然顾先生坚持自己的论断,将来太后有何不妥,顾先生是否能够承担!”

顾长德面色微红显然在刚刚的辩论中气得不轻,他正要说话,便听大长老道:“于太医,想要知道太后到底是下消症还是水崩症很简单。”说完他朝一个宫人道:“将太后刚刚换下的被褥拿来。”

那宫人看了看泰康帝,泰康帝微一点头,宫人连忙就去了。不一会回来,抱回两条被子,上面沾了些湿濡的痕迹。

太长老指着那湿处道:“若是下消症,行水必甜,如为水崩则无甜味,于太医既然不信我们的论断,那么只需一尝便可辩定是非!”

顾晚晴差点为大长老拍手叫好,真高招啊!将了于太医一军,如果他不尝,自然占不住理,如果他尝了咳,顾晚晴觉得胃里有点搅。

于太医听完这话也是极怒,一双眼睛瞪得啊顾晚晴觉得自己平凡的词汇量是难以形容出来的。

大长老却是面容严肃,又出乎所有人预料地,伸手沾上那湿濡之处,而后迅速将食指含入口中,微微皱眉,似在品味。

这一下,于太医没招了。

本来么,身为医者为明辩医理有什么做不得?何况那人还是太后,别说是就是嗯,大家都懂的。最关键的是,大长老这招太狠了,人家都动手了,你于太医这个时候能退?就算明知是输,为表忠君之义也得出手啊!

于是,于太医动了!以毫不逊色于大长老的速度沾取入口,品味一番后面现愧色,跪至泰康帝面前道:“为臣无知,险些耽误太后病情,请皇上治以重罪。”

他这么说,便是证明大长老和顾长德的话是真的,同样的频渴频尿,但行水不甜,说明太后只是水崩症,而并非下消症。

虽然于太医输了,可他的浍赢得了泰康帝的认同,并未降罪,反而还勉励了几句。

最后于太医当众表示要向大长老学习,注意,是大长老,把顾长德无视了。

这又是试验又是表白的,也耽搁了一阵时间,当泰康帝宣布散场的时候已近深夜了,顾晚晴随着大长老一同回往暂住之处。

待四下无人之时,顾晚晴才向大长老表达了自己的仰慕之情,什么“医德超重”啊“仁济为怀”啊,“辩求真理”啊大长老默默地完,才严肃地对她道:“医者虽不畏肮脏,但有时更要相信自己的医术,而非舌蕾,你这次参选天医选拔,也要切记此事,万不要依赖自己的能力,而荒废了医理医术之究!”

顾晚晴连忙应声以示受教,大长老又道:“至于遇到像于佐那样的偏激之人,更不可强辩,智取方为上路。”

“智取?”顾晚晴顿时觉得鸭梨山大啊!她最缺的就是这个!

大长老这时才慢悠悠地伸出刚刚试验的左手,“刚刚我是以中指相沾,尝以食指,而他啧啧!”

顾晚晴相当受教。

看来她的学习之路,还有很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