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个那个,这个这个……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515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到了第二天,无情天未亮就起来盥洗,而且吃早点时还哼哼唧唧。

大石公看到他这样孖,就“咦”了一声,也没有问。

之后,无情主动要到中庭去练轻功——由于他双腿行动不便,他练的轻功,都是藉力祛力的轻身提纵术,开始得特别艰辛。

大石公又“嗯”了一声。

望着他努力推行轮椅往中庭开去的伶仃影子,舒大坑“啊嗄”了一声。

大石公剔起了一道(左边那一道)白眉:“嗯?”

舒大坑小小声的道:“你有没有听到,昨天晚上……”

大石公佯问:“听到什么?”

舒大坑吞吐着:“——很吵,你没听到吗?”

大石公“啊————”了一声,忽又回到懵然不知的样子:“什么很吵?”

舒大坑也意会过来了,笑得稀奇古怪的,“就是那个那个……”

大石公又扬起另一引眉『毛』:“哦,便是这个这个……”

舒大坑恍然地说:“既然这孩子是那个那个,我们老头子也不好这个这个了……”

大石公悄悄停了一下,说:“那个这个,都没问题,怕就怕在……”

舒大坑一口气喝下一碗粥,抹去了唇边的粥碴子:“怕什么?”

大石公眼里有隐忧:“这孩子,他别感情用事就好了。”

舒大坑若思半响,颔首道:“对,不管这个那个,就事论事,总好过感情用事。”

大石公若有所思地道:“唔。”然后,忽然指了指自己鼻子,再指了指舒大坑子鼻尖。

舒大坑诧然:“哦?”

用手一抹,始知自已鼻翼也有粥碴,笑道:“我只顾抹咀,忘了鼻子。”遂哈哈笑开去了。

无情这一天又回到后院。

他现在已不敢奢望能再能见到那女子,可是,只要他能奏起箫乐,多半不论早迟,忽然会有一二笛子声,越岑嘶秋、风过群山的过来应合,然后箫笛和鸣,充溢着这春夏交替的后院子里。

有时候,蝉啦,蛙啦,蟋蟀啦,彷佛也听不过来,按捺不住那情怀,也来凑合几声数响,更显天籁。

这段日子,无情最是快活。

仿佛,他在箫声里寻找到自己。

他在笛声里得到鼓舞。

得到自信

现在他苦练轻功,也苦修诸葛教他的暗器发放和机括『操』纵之法,他练得很辛苦,可是也练得很用心。

很向上。

也很奋进。

可是,诸葛先生在南面的情势明显告急。

江南一带,官『逼』民反,朱勔为剥,王黼为削花石残民,水火交煎,诸葛一方面要分神去平定平息各路崛起的义军,一方面又要分神力图保全受迫害流放的元祐党人:韩忠彦、苏辙、安焘等,可以说是心焦力瘁,忙得七孔生烟。

有监于此“三舒一石”中的哥舒懒残与舒无戏已一早整顿出发,到南方与诸葛会合,助其一臂之力。

不过,诸葛临行之前,已特别传授无情一些暗器发放的方式,一些方略机括的运用方式,还有两个锦囊,以及手写了一副“联”字给无情。

锦囊,当然是重大关头的时候,才能开启的。

古今中外,所有的锦囊,都可以说是生命的底线,私已的储蓄,隐藏的实力,保命的绝活,以及最后的杀手锏,不到重要关头,是不会轻示于人,有时,甚至连当事人也不分晓:到底威力有多大?实力有多强?保不保得住『性』命?安不安得了身?还有没有用?看不看得懂?

可是那幅对联,只有十个字,却令无情不明所以,百思不得其解。

心静能致远

风大可借力

无情看了之后,完全不明白,如果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他可是更胜一筹,是丈八罗汉。

他想问诸葛,可是诸葛临行匆匆,要准备的事情,实在太多太重太烦杂了,无情实在不好开口请教。

可是,诸葛仿佛总是能看懂无情的心意,在无情未开声之前,已微笑带着喟息,抛下了一句:

“有些事,不一定要懂,不须要马上明白,同时,所谓契机,当如是观。扬子江头浪最深,行人到此尽沉『吟』。他时若问无波处,还似有波时用心!”

无情听后,只有沉『吟』。

沉『吟』至今。

这天,他又吹了几阙曲子,从“临江仙”奏到“思无邪”都没有回应:不闻笛子响,一心顿时没个落实了。

后来他又从“思无邪”把调一转,奏起“思净”来,希望自己能心明气宽一些,就在这时,忽听从上头传来:“喂!”了一声。

这可把无情吓了一跳。

呼地吓了一大跳,使他又惊又喜。

他抬首一望:

一张美丽的侧脸:

明,而且艳。

那一只眸子,睫『毛』对剪着许多遥遥幽梦难禁,飘飘飞雪能艳。

还是那一张念兹在兹无时或忘的靥!

无情一慌,心头却是一喜,一管箫,几乎滑落膝上。

“你……你来了。”

“我来了哈。”那一张乍嗔乍喜的侧脸,巧笑倩兮的对他说,“你不高兴我来吗?”

“怎会不高兴……”

无情其实已经笑不拢嘴。

“高兴怎么会那样子。”女子噘着唇儿道,

“——惊多于喜!?”

无情搔搔头:“我没想到你……”

“嗖”的一声,忽然,递下来一件东西。

好香。

这次不只是幽香。

而是肉香。

——烤肉的烧焦香味。

“给你哈。”她递下来的是一串烤肉,“我亲手烤的。”

无情接过了。真的,好香。一闻,马上垂延。和她的玉葱般的手指那么接近,无情心中,怦地一跳。

可是无情却还闻到另一种香。

他心中忽然有一种洋洋洒洒的感觉。

——这烧烤肉的香味,和女子身上的体香,这两种回然不同的肉香,混和起来,一时间只觉春日迟迟,夏意绵绵,阳光正暖,水温正好。

女子说:“吃。”然后很期待着的看住他。

无情看着那烧的雀肫,知道是名贵珍肴,不舍得吃,又望望女子。女子许是觉得他样子纯真、无辜吧,于是格格地笑了起来,手又穿过月牙窗櫺,向下一伸,三指一翘,拿着无情的手向他脸上那儿一推:“吃呀,好吃的哈专心烤这一串,迭这肫儿,就给你的哈!”

无情这才啃了一口。整雀肫儿恰到嫩处,又有烧味,咸淡恰中,吃了就停不了口。

女子偏着头看他,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便很高兴:“看你这么瘦,以后要多吃些。”

无情吃得好高兴,好高兴。他自幼失双亲,幸有诸葛照顾,以及几个长辈爱护,但他自小形影孤单,那有过什么女『性』呵护,而今,就吃那么一串女子亲手烤的雀肫,一口一口的不只好吃,还有良好的感受,使他吃了一只,又叼啃另一只,就怕一停止,热泪就要涌出来了,给人看到不好。

女子见他低头狼吞虎咽,噗嗤笑道:“看你那么傻,以后多给你留点。”

无情就是在吃。一面吃,一面听,一面闻,吃得他身似浮云,听得他心如飞絮,闻得他气若游丝。

女子啐了他一句:“你呀,只顾吃,不说话。”

无情忽然想起来了。

想起来说问他的话了。

“你……”话到喉头,却变成了:“是不是做厨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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