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第一章
春已尽。
“……啊啊,写完了,终于……可是……”
一直端坐在书案前在纸上奋笔疾书的藤原敏次,朝一旁瞥了一眼。
身边那堆小山一样的文书,仿佛一点都没有减少过。
轻轻叹了口气,『揉』着已经僵硬的肩膀,他少有地嘟囔一声:“唉,缺了个直丁,居然多出来这么多杂事。”
安倍昌浩作为直丁进入阴阳寮是去年夏天的事。那之前这些杂事或是由大家各自分担,或是谁注意到了谁主动去做,并没有专人负责。而后来有了直丁,这些事便自然地分配给了他,敏次他们也得以专心做别的事情。
去年秋天昌浩休假了近一个月,那时候积压下来的工作让敏次他们累得够呛。而现在因为昌浩的工作量增加了,所以他不在的时候敏次他们的负担也更沉重了。
直丁的工作就是这么繁琐忙碌啊。
敏次停下笔,喘了口气。
“唉,养成了惰『性』了啊,这样下去可不行!”
有了专人负责,这些工作便成了不该由其他人管的事情。大家也逐渐形成了这样的认识。而一旦有了什么突发事件,那个专门的负责人缺席,这些事情被分摊到大家头上时,便会被认为是一种负担,让人感到厌倦。
虽然以前也做过同样的工作,感觉却变得不一样了。
分摊到杂务的人之中,已经有人抱怨凭什么要他做这样的杂事了。这一切都是因为直丁缺席给拖累的,因为正式任务而被派往出云国的安倍昌浩成了终矢之的。
“不对,这么说可不对。”
这完全是胡『乱』泄愤嘛。
杂务是直丁的工作,这每错。
“可是这也得看时间场合形势嘛!昌浩虽然体弱多病,可是工作起来却是勤勤恳恳啊。不是他故意要偷懒,怎么能都怪到他头上呢!”
虽然敏次以前曾为昌浩请假而毫不留情地指责过他,但是自从昌浩“洗心革面”开始认真工作之后,敏次对他开始抱有好感。人就是应该会反省自己嘛。
“不过,也不能叫他赶紧回来。一切都靠成亲大人的本事,怎么……”
双手抱在胸前,敏次皱着眉头肚子嘀嘀咕咕着。这情景刚好被平时在别的部署工作,偶然路过这里的天文生安倍昌亲看到了。
“阴阳生大人一脸怒容啊,您在想什么呢?”
敏次赶忙睁开眼睛,只见昌亲正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敏次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啊,没,那个……”
难道告诉他说因为直丁——令弟昌浩被派往出云导致忍受不足,所有的杂事都被分摊到大家头上,所以有些人为此颇有怨言?
“啊,是这样,因为很久没做这类工作,不由得回想起刚进入阴阳寮那时候的心境了……”
这种场合撒谎也不是个办法。况且敏次也只是把说法变了变,刚才心里想的事情大致也差不多是这样。算不上是在骗人。
敏次学的是阴阳道,是从事阴阳事务的阴阳寮官员。说的话里面是有“言灵”存在的,所以他很主义说话时不带谎言和虚假成分。
昌亲点点头,慎重地微笑着说:“啊,是这样啊……我有时候也会想起刚入道的时候,主动做一些杂务呢。”
“昌亲大人也做过啊!……”
敏次的感慨倒让昌亲有些意外:“咦,这么让恁惊讶吗?”
微微歪着脑袋,安倍吉昌的次子,天文博士安倍吉昌有三个儿子,长男是历博士成亲。次男是眼前这位天文生昌亲,而三男,便是现在缺席的直丁昌浩。与个『性』豪放张扬的长男成亲相比,昌亲给人以稳健文静的感觉。尤其是静静地观测星象时的申请,跟父亲吉昌简直一模一样。
选择了阴阳道作为谋生方式的安倍一族,除了极少数的个别情况以外,几乎每个人都具有极高的能力。其中尤以安倍家的家长晴明为首,是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想起安倍家中一连穿的面孔,敏次的表情有些复杂。
直丁昌浩虽然拥有不错的“见鬼”之才,而且学习也刻苦,并且最重要的是受到安倍晴明的致电。
可是跟成亲跟昌亲比起来,还是差一大截。
他的父亲吉昌,伯父吉平,还有堂兄们都太优秀了。况且还有当代最伟大的阴阳师——安倍晴明这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档在面前。
虽然不是自己的事情,敏次却深切感觉到了这其中的沉重压力。
“对了,昨天兄长从出云有书信回来,说是快的话大概能在,吉昌脸『色』一下子变了,与天皇相关的事便是国家大事!
吉昌无言地点点头,失意昌亲随他而来。
数日之后,原定于四月上旬的藤壶中宫入内一事,突然被取消了。
第二章
距离感,挥之不去。
随着春天的结束,吹拂过近海海面的风也变得凉爽宜人。
“再见,大哥哥!”
目送着使劲挥着手踏上归途的昭吉和弥助,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昌浩才转过身来。
“好,我们也回住处吧。”
“是啊,明后或者后天就要回京了吧。跟那些孩子们说了吗?”
太阴现身在昌浩身边,看着昌浩的脸
“嗯,昨天说了。虽然他们觉得很舍不得,可是听到我说家里人还等着呢,他们也就没有在挽留。”
昌浩朝趴在远处蜷成一团的小妖怪招呼一声:
“小怪,回去了!”
小怪的耳朵微微抖动一下,洁白的身体腾地站起来。眨巴一下眼睛,它开口回答道:
“哦——”
那样子有点像小狗或者大猫,全身披着雪白的绒『毛』,长耳朵甩向后面,蓬松的尾巴灵巧地摆动着。脖子周围有一圈红『色』勾玉一般的突起,额头上有着红『色』莲花一样地的印记。大而圆地眼睛是燃烧着的晚霞的颜『色』。
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到昌浩的脚边,小怪向孩子们回去的方向望过去:
“村子完全恢复原样了?”
“嗯,兄长也是这么说的……咦,太阴?”
本来在自己身边呆着的太阴,不知什么时候升到了一丈高的地方,正低头看着自己。
“怎么了?突然……”
“啊――嗯、我先,先回去,勾阵还等着呢。还有玄武**他们。现、现在也没什么妖怪了,我不在也不会有事。况且,那个……还有腾蛇在呢”
“?哦,好的。”
昌浩朝吞吞吐吐的太阴点了点头,她像是松了口气一样,翻身乘风而去。
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小怪轻轻耸了耸肩膀叹了口气。
太阳还是不愿意在身边没有其他神将的时候与自己相处。
“唉,没办法……”
小怪独自低语一句。
昌浩诧异地低头看它:
“嗯?怎么了?”
“啊,没什么。”
摇摇头,甩甩尾巴,小怪抬头望着昌浩,脸上带着些许困扰地神情。
“反正,有我在,就算发生什么也不要紧……对吧?”
“嗯!……”昌浩眨巴一下眼睛笑着说,“是啊,没错,有小怪在什么也不用担心。”
带着微笑的眼眸深处,藏着莫大的信任。
像是『迷』了眼睛一样,小怪眯起了眼睛,一种言语难以表达的感情涌上了心头。
或许,表达这种心情最接近的词语该是“伤感”吧。
那双没有一丝阴霾的眼睛,流『露』出信赖的眼神,以及没有一丝猜忌的笑脸,都让自己心痛。
失去宝贵东西的你,怎么还能够那样笑的出来呢?
“刚才兄长还在写报告书,再加上准备的时间,出发大概还得等到后天。对了,你说回去带点什么土特产好呢?”
“要能放得住的,还得不怎么占地方的东西。本来要是乘太阴的风回去的话,就不用讲究这些了。”
甩着尾巴走在昌浩身边,小怪一脸深思熟虑的表情。
“不过,如果平时要花一个月的路程半天就到了的话,难免惹人怀疑。”
“是啊。来的时候在太阴的旋风里转的头晕眼花的,难受死了!”
“是吗……”
昌浩沉默了一下,马上又很自然地接着说下去:
“……听说同为风将的白虎的风要平稳得多,是什么样地感觉啊?”
昌浩低头看着身边白『色』的身影,等着它的回答。
小怪稍稍考虑一下回答说:
“……嗯……,太阴的风像是风暴,而白虎的风则像是‘青岚’。”
“有什么不同啊?”
昌浩不解地皱起眉头。
小怪抬头斜眼望着昌浩,第一次笑了:
“这点问题,自己查书去。”
昌浩耸耸肩膀表示无奈,突然抬头望向天空。
比黑夜颜『色』更深的、淋湿了一般富有润泽的黑发掠过脑后。
那天晚上答应她一定会回去的,可是现在还没有能实现诺言。一定又在伤心了吧?多想早点回去安抚她心中的疼痛啊……一定会回去的。
梦中听到的那句话,现在变得那么的遥远……
春天已经过完了。
呆呆望着灯台的火焰,彰子忽然叹了口气。
因为不曾奢望远行的人会在春天回来,所以并没有特别沮丧。
只是,那张带着忧愁的侧脸常常会在脑海里浮现,难以言说的感情堵在胸口。
每次睡觉前,都会轻念学会的那句咒语,可是自从上次以后便在也没有能在梦中相见。
现在,他的脸上还带着那样忧伤的神情吗?
现在,他的心还藏着那样沉重而冰冷的痛苦、咬紧牙关忍耐着吗?
彰子深深的感到一种无力感。只能空挂念空遥想,却什么都不能做。这样的自己多么让人心焦啊。
“……”
沉沉的叹了口气,彰子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原来积攒了那么多需要缝补的衣服,现在只剩下几件了。因为是背着『露』树偷偷干的,所以速度不算快。
时间正一点一点流逝着。
白昼开始变长了。过完三月,进入四月份,已经是夏天了。
出云在很远的地方。这个早就听说了。据说一个往返就要三个月时间。能在也非平假名的奇怪文字写的。据说这叫梵字,是从天竺国传过来的。
她现在翻开的这本便是用梵文写成的书卷,以前昌浩曾告诉过她“这就是我常念的真言哦。”
“天竺在比海对面的国家更远的地方吧……”
因为没有地图,便任想象自由驰骋。完全不认识的文字好像花纹一样……
(“……您可是真好学呢。”)
优雅的声音,直接在耳内响起。
停下手,茫然四顾。只见身边一个人影显现,轻柔的长发丝绸一般的垂落,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金光,身着天女一般的衣裳,端庄柔美的脸庞上带着微笑正凝望着自己。
“天一!”
听到彰子喊出自己的名字,十二神将天一笑得更加温柔。
“好久不见啊。一直没看到你,我还担心你怎么了呢。”
一直。是啊,自从两月里身受重伤的昌浩被送回到家中的那天起,天一就一直没在这安倍府里出现。当然朱雀也一直没『露』面。
玄武太阴现在跟昌浩一起去了出云。彰子熟悉的几个神将都不在,所以更让彰子觉得寂寞。
天一有些诧异地侧过头,颦起眉。
“别的人呢……没见到天后和太裳他们吗?我们不在的时候,他们应该会紧随晴明大人左右的啊……”
“我没有看见……可能在晴明大人身边隐形了。所以没注意到。”
如果神将们注意隐身,即使是拥有见鬼之才的彰子也很难看到他们。若不集中意识寻找气息,甚至连他们的存在都很难发现。
彰子现在还不能认全所有的神将。当然各人的名字都已经知道了,但是遇到过的还只有半数左右。
“是吗…早晚肯定都要见到的。”
自己是半永久地滞留在这里了,所以这应该是必然的吧。
彰子点点头,眨巴着眼睛。
“对了,天一会念这上面的梵文吗?”
天一缓缓地摇头。
“不会,真抱歉…”
看见天一为难的低下头,彰子慌忙解释:
“啊,不要紧,只是随便问问。等昌浩回来了让他教我就行。”
“可是那不知道要等到哪天呢……问晴明大人不就好了吗?”
望着微笑着的天一,彰子稍稍睁大了眼睛,却不再开口。
天一诧异地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彰子:
“彰子大人,怎么了?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彰子默默摇头。睁开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她拼命忍住快要过眶而出的泪水,用双手捂住了嘴。
不在。昌浩不在这里。神将们也少。小怪也一直不见。原本就空阔的安倍府显得更加空阔了,感觉空『荡』『荡』的。
在东三条殿里生活的时候,也会有一整天只见到侍奉自己的女侍们的日子。虽然是一家人,却住在不同的配殿里,倒也不会觉得寂寞。可是这里不一样,总有人在自己身边,总能感受到他人的温暖。
目送出仕的昌浩和吉昌出门、一边给『露』树帮忙一边自己也渐渐学会很多东西,听着晴明的故事时间渐渐过去。等到昌浩他们从阴阳寮里回来便去迎接,有时候会在夜里偷偷起来送昌浩出去查夜。这样的日子,已经变得那么遥远……
“……彰子大人感到寂寞了啊……”
天一低声一语。彰子开始还有摇头,却又停住,轻轻点了一下头,大颗大颗的泪水啪嗒啪嗒的滴落下来。
多想见他一面,哪怕,是在梦里。
油灯燃烧的滋滋的声静静的响着。彰子用袖子拭干泪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天一默默微笑着。她带给人的气氛是那么柔和温暖,所以自己硬撑着的防线才在她面前崩溃了吧?
合上书,纸片仍夹在原先那一页。彰子站起身。
“该休息了。太晚不睡会让晴明大人他们担心的。”
一边朝静静望着自己的天一说,一边拉开了通往走廊的门。
也许因为今天是多云天气,夜幕显得有些深沉。走到走廊上,抬头看着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彰子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关门。
“嗨,公主!”
轻快的让人惊讶的呼喊声回『荡』着。
彰子一愣,耳畔又响起连声的呼喊。
“公主!嗨,公主!”
“看这儿,看这儿!”
“这边儿!这边儿!”
扭转视线,只见安倍宅围墙外面,无数的小妖怪探着脑袋使劲地蹦跳着。
和愕然的彰子相视,一只小杂怪一边跳起来一边笑着和彰子挥手:
“喂,我说——”
落下去了。但是马上又蹦得更高:
“让我们进去好吗?在这里……”
落下去,消失在围墙后面,但是马上别的小杂妖又跳了起来。
“这里有晴明设的结界……”
“不得到允许不能进来……”
“好吧?”
“好吧?”
杂鬼们扑腾扑腾蹦跳着。一般人看不到他们得样子,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所以即使现在有人路过也不会造成问题。
可是对彰子来说,这却成了大问题,真的能按他们所说的,请他们进来吗?
“这、这得问晴明大人……”
“不问也没关系。谁敢打什么坏主意,我就叫谁死得很难看!”
背后忽然投出的声音让彰子吓了一跳,转头向后看去,朱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倒影映在眼里。
朱雀金『色』的眼睛带着威严,直直地紧着小杂妖们,然后眨巴一下眼睛说道:
“有我和天贵在呢……不过,也不需要动用天贵。啊,不用站起来了,在那边坐着就好!”
后半句话是对还端坐在昌浩房间里的天一说的。正准备起身坐起来的天一微笑着点点头,重新坐好。朱雀这才把视线转移回彰子这边。
“想让它们进来的话就让它们进来吧。我们没有这个权力,不过公主却是可以的。”
“?为什么?”
是因为十二神将是式神所以必须得到晴明的允许吧?可是,既然设下结界的是安倍晴明,那么自己也必须得到他的允诺才行啊?
朱雀却把两手交叉在胸前说:
“这里将来是昌浩继承的府第。既然是守卫京都鬼门的重镇,当然结界也会由他继承下去,所以就没有关系喽。”
这是怎么个理由就“没有关系“了?。按照这个说法,该是晴明和昌浩两个人有这个权利才是啊?
“那吉昌大人不行吗?”
“他们两个不在的时候归吉昌管。不过现在既然有我们在,公主自己拿主意就行。”
仍然是弄不清朱雀的逻辑。彰子为难地向天一望去,她却只是静静地微笑着,大概是同意朱雀的意见吧。
而另一边,围墙外将这对话听在耳里的小妖们小声嘀咕着:
“呵,十二神将承认公主了!”
“这也不奇怪,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妻子!”
“家务事都是妻子管的嘛!”
“以前若菜胆小不让我们进去。”
“这一点公主应该没问题吧!”
“首先她能看得见我们!”
“而且对我们很友好!”
“肯定会时不时地邀请我们进去作客,拿点心水果招待我们!”
虽然已经设想到了这一步,白日梦一样的对话,小杂妖们十分认真的进行着。
彰子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天一朱雀,终于点点头:
“大家都进来有点麻烦。我想,你和你,两个人进来应该没有问题。”
被指到的,一个是独角的圆型妖怪,另一个是长着三支很长头发的猿猴一样的妖怪。
“哇!”
两个家伙兴高采烈地落在庭院里,“啪嗒啪嗒”跑了过来。“嗨哟”一声爬上走廊,在彰子脚边扑通坐下,还“啪啪”拍着地板,这是“你也坐”的意思。
彰子顺从地坐下,天一把叠放在屋间一角的夹衣拿来,给彰子披上:
“别着凉了。”
“谢谢。”
“不客气。”
朱雀和天一在彰子身后一尺远的地方坐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把跟朱雀身高差不多的大剑出现在了盘腿而坐的朱雀的膝上。朱雀的右手握在剑柄上,无声的给小杂妖怪们施加以压力,不安好心的话,当场杀无赦!
偷偷朝朱雀瞥了两眼,猿妖和独角妖颇有些不爽地缩了缩肩膀。虽然他俩倒也没有什么坏的居心,但是这么明白的威胁总有点感觉不舒服。
“怎么了啊?”
彰子好奇的侧着脸。
回答她的是猿妖。
“啊。是这样的。我说,公主,你的那个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的,现在住在土御门对吧?”
“……嗯,这……”
彰子一时不知道回答什么好,这是对谁都不能说的机密啊。
皇宫里谁都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这些杂妖会知道呢……
大概是看出彰子狐疑的神『色』,独角妖抬起短短的胳膊,挺起胸膛得意地说:
“这点我们都知道,因为公主现在在这里啊!”
“大内和土御门都有我们的同伴,本该拥有‘见鬼’之才的藤原家公主完全看不见我们,可是在晴明家的那个同样年纪的公主却眼力惊人,这事稍微想一下谁都明白了!”
“藤原家的公主能‘见鬼’,这是全京城众妖皆知的!”
“原来是这样,盲点原来在这里啊。”
最后一句是护卫在彰子身后的朱雀的低语,天一朝面容精悍的恋人默默点点头,视线落在他的那把大剑上。
朱雀的大剑可以化为能杀死神将的“焰之刃”,昏『迷』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天一后来都从天后那里听说了。
顺着天一的视线,朱雀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剑。“焰之刃”履行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便返回了他的身边。那时进入三月之前的事。那之后天一便从死亡的深渊得以生还,朱雀印象很深。
通过自己的剑,朱雀明白了发生的一切。昌浩的决心以及腾蛇的最后,都鲜明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本该附在剑内的柯遇突智的火焰,在返回他手中的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完成使命后返回到该去的地方,还是……?
朱雀一手托腮凝神思考着,而天一则在一旁用深邃的眼眸默默注视着他。
另一边,猿妖和独角妖对着彰子说得正欢。
“这事只有人类不知道!”
“我们特地来告诉你的,你的那个姐妹好像很容易生病啊。这个……”
“啊?”
出乎意料的消息,让彰子大吃一惊。天一和朱雀却好像早已知道一样,没有太大的反应。
“你看,本来不是说她四月初马上要进一条的代理内宫见驾的吗?”
“什么‘代理内宫’,老老实实地给我叫行宫或者一条院!”
朱雀的指正,猿妖晃『荡』着身子装作没听见。
“本来代替你的那个公主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可是现在老是躺在床上,一天难得有时间是起着地。”
“这是听住在土御门的伙伴说的。”
“你们好歹也是姐妹对吧?所以我们好心过来通报一声。”
“对对,要是给好心的我们分些点心之类的我们就高兴了!“
“正月里的年糕实在是美味啊!”
“实在是美味啊!”
最后一句话变成了围墙外蹦跳着的杂妖们的齐声赞颂,那声音真是相当之洪亮,不过即使是这样,普通人也是听不见的。
彰子哑然,身后的朱雀忽然眉头一挑,旁边的天一转头望去:
赤足走路的声音静静传来,一个在单衣上披着夹衣的老人,面『露』一丝苦笑出现在眼前。
“咳,我说怎么这么吵,原来是你们啊。”
对于宅子主人的出现,杂鬼们全无丝毫畏惧,一个个神气活现的笑着跟晴明打招呼:
“嗨,晴明!”
“你的相貌还是一点变化都没变嘛!”
“偶尔也来我们这边玩玩嘛!早晚要变成同类的,加深一下感情没什么坏处的!”
朝大放厥词的杂鬼们叹息一声,晴明在彰子身边坐下。
“彰子大人,您的脸『色』不太好啊,这些家伙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了吗?”
被晴明目光盯住的猿妖和独角妖装起了糊涂,晴明又将询问的目光转向朱雀和天一,迟疑了一下朱雀小心的回答道:
“……它们听说藤壶中宫卧病在床,见驾的时间被推迟,所以多管闲事地过来报告。”
晴明会心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是那件事啊。
天文生昌亲观测到星象的异变,天文博士吉昌将其告知阴阳寮长,然后由阴阳寮长委托晴明重新占卜选定藤壶中宫入内见驾的日期――那是三月中旬的事了吧。
那是一个春日的下午,院子里的梅花还在绽放。清雅的花香夹杂在风中徐徐吹来,要不是有客前来,晴明肯定会倚着书桌或者用手肘撑在木几上悠然入梦了。
而现在,当时的梅花已经凋谢,枝头上最后的几朵残花也快要落尽。这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实际上晴明已经忘了这事。作为在家里的阴阳师,他看起来很闲,其实要做的事堆得像山一样,所以不可能一直记得已经做完了的工作。
一直没有开口的彰子用苦闷的眼神望着晴明:
“晴明大人……”
“怎么了?”
望着慈祥的眯着眼睛的晴明,彰子吐出自己的心事:
“藤壶中宫的病,是不是因为承担了我的命运忧虑不安而造成的?”
“……”
晴明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两个杂妖以及彰子身后的两位神将也都为这意想不到的发言而感到惊讶。
彰子放在膝盖上的两手交握,白皙的手指变得更白,不住地颤抖着。
“本来,本来该是我进宫的。藤壶中宫……章子大人本来本来可以不用进宫的,平静安稳的过她的生活。”
晴明无声的让她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应该让彰子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
“也许是因为我违背了我的命运,……所以,一切都压在了作为替身的章子大人身上,好像是,作为一种代价一样。”
自己现在是幸福的,可是却让别人成为了牺牲品,而那个人,还是与自己同年龄的,从未见过的异母姐妹。
以前小怪说,要是没有这件事,孤苦无依的章子也只有跟着少数几个仆人寂寞地生活下去。虽然父亲道长也不想这样,但是关心她地程度肯定远远比不上对待正妻的孩子们。
入宫对于章子来说是件幸事――小怪说。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我想过,违背的命运是在哪里补偿呢?如果要用我的寿命的话还好,可是不是那样……”
“彰子大人!”
晴明用重重的语调打短了彰子的话,彰子惊讶地抬起头来。
虽然年过八十,老人的目光却和年轻人一样锐利,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晴明严肃地告诉沉默的彰子:
“即使只是戏言,也请您不要再说刚才那样的话!否则,为了救您而置生命危险不顾的我的孙子,他的心意将全部白费。”
“啊……”
昌浩的微笑在眼前一闪而过。隔着竹帘相见的那一天已经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样遥远。
自己这条命,已经不光是为了自己一个人而活了。
“可是……可是”
彰子再也说不出话来,用双手捂住了脸。
那个从未谋面的姐妹,做了自己替身的章子,她有没有在怨恨自己?
鼻子酸酸的,彰子拼命咬牙不让自己哭出来。不能哭,哭了就是逃避现实。
“请您冷静,安心听我说。章子大人的病绝对不是因为你的过错。而且,原来该由您承担的命运,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是…什么意思?”
“星象在变。原来的星图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星图所预示的命运也已经更换。用我的式占已经不能预测到章子大人和彰子大人两人的未来了。”
彰子不可以入内的神谕正是晴明传达的。
必须用与彰子的命运轨迹几乎相叠的星宿的主人,让她作为彰子的替身入宫。
藤原道长的女儿必须入主后宫,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但是,不可以是彰子,入宫的应该是出生下来便和彰子的星宿相叠的人。
在藤原道长说出章子的名字之前,晴明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这一切只是他占星所得的结果。
“星宿现在开始以章子大人的命运为主轴了,您的星星不在北辰星的附近,今后您的没有将和章子大人没有任何关系。“
晴明一字一句地说给彰子听,也『露』出静静地微笑:
“是不是会感到寂寞呢?”
今后,彰子便只是章子了。
默默看着晴明的彰子,像是为了确认似的问:
“我的命运,是留在这里吗?”
“是的。”
“隐去藤原的姓氏,今后与家族不在有任何联系地生活下去……”
“是吗?”
压在彰子心头的重担渐渐减轻。总觉得让自己异母姐妹作为自己的替身进宫是自己一生的负疚,降临到章子头上的一切都本来是该由自己承担的命运。
“那么……”
“是的,这以后的一切都是章子大人自己的命运了,她将要走的是跟彰子大人原先的命运完全两样的道路。所以,请不要再为此自责了。”
章子得病绝对不是因为做了彰子的替身。
去年冬天,按照计划该由彰子入住藤壶殿的前夜,晴明第一次见到了章子。她和彰子真的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从小看着彰子长大的晴明也分辩不清。
但是因为成长的环境不一样,两人的『性』格和思考方式也不一样。章子比彰子更安静顺从,不会固执己见。但这不是说她随波逐流,也不是逆来顺受,而是自己明白现实,自己能够想得开。
彰子之前不知道章子的存在,但是章子却知道有个彰子。那是当然的事情。她是正妻之女,从出生起便被寄予成为皇后的愿望长大的公主。
那一天,当父亲命令章子明日进宫时,她的眼眸好像湖面一样宁静清冰,那样的眼神直到现在还鲜明地留在晴明的脑海里。她默默接受了父亲的安排,就好像之前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一样。
晴明再一次注视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女,相同的容貌,却比章子充满生机和活力。章子或许是上天为了防止彰子有什么意外而预备下的吧?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原可以静静地过完一生。这大概是昌浩出生时星图发生的变化。
惊动神灵、改变星图的天赋之才、那个唯一继承了自己的血脉的孩子。
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彰子吐出一口气低下头去。
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可是,那会不会是自己想要逃离那种负疚感的心里在起作用,在为自己找借口解释呢?
看着彰子的心事,晴明宽慰她似的笑了。
“不用担心。刚才接到大臣大人的命令,让我去给藤壶中宫祈祷早日康复呢,我晴明将会尽全力去替她祈福!”
晴明的咒力有多灵验,彰子比谁都明白,她自己都不记得受过他多少次帮助了。
“是啊”
点点头,晴明向天一递了个眼『色』。明白他的意思,天一无声地站了起来,催促彰子说:
“好了,再不休息对身体可不好。早点歇息吧,公主。”
彰子顺从的点点头,站起身,对于身上披着的夹衣稍稍犹豫一下,为了不让它掉在地上,便伸手把袖子套上穿上身。
“那么,晚安。你们也是哦。”
彰子对晴明行了一礼,对杂妖们也不忘招呼一声。
“哦,好好睡吧!”
“安详地睡哦!”
“别『乱』讲话。”
在猿妖脑袋上啪的敲了一记,晴明向彰子点头回礼,之后彰子便返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晴明舒了口气,一副疲惫的样子。
藤壶中宫见驾日期推迟当然不是因为彰子的过错,而且也不是因为章子的病。
猿妖和独角妖相视一下点了点头。
“那么,晴明我们也回去了。”
“我们还会再来的啊!”
“到时候至少也给个点心招待招待!”
冲着越说越放肆的两个杂妖,十二神将朱雀狠狠瞪了它们一眼。
“噢哟,好可怕”
“你的几个式神,都好吓人哪!”
“最吓人的那四个虽然不在,但剩下几个也好恐怖!”
晴明看着故意夸张地缩着脖子挤在一起地两个杂妖苦笑着,叹息一声说:
“其实心里觉得吓人的几个都不在,过得很舒服吧?”
“啊哈哈哈,那是有点啦。那,孙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话一问出口,不光是眼前两个杂妖,围墙外面的小妖们全体都竖着耳朵等着晴明的回答。
看来那孙子还真是具有吸引这些小妖们的特质呢。
不知情的它们一个个眼睛放光地等着晴明的回答,却不知道昌浩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还想着昌浩早点回来,好继续跟他恶作剧。
“……嗯,快了吧。”
“真的啊。好哎好哎!赶紧告诉大伙去!”
两个杂妖从原地蹦起,在空中一个翻身,径身飞向外面,消失在院墙后面。
在外面等着它量的杂妖们的气息也悄然远去。
“你的孙子还真是有招特别群体喜爱的特『性』呢!”朱雀感慨着。
晴明待要回应他,却终于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放眼眺望着无垠的夜空。
他的眉头带着愁云,低语一声。
“……跟随北辰的星星,变暗了啊。”
有神秘的黑影正潜入到中宫章子的身边。不是针对藤原道长,而是直接针对章子的。
必须找出黑影的真实面目,以保护章子。章子在后宫中的地位还没有确立,如果她发生什么意外必然影响到左大臣一家。
而最重要的是,即使是为了彰子,晴明也必须尽全力保护好章子。
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晴明忽然皱紧眉头。
左胸腔里,一种尖利的疼痛袭来。
“……”
右手按住胸口抑住呼吸,晴明踉跄了一下。
“晴明大人!?”
“晴明!”
两个神将失声惊呼,晴明朝他们摆摆左手失意无妨,用手拭去额上渗出的冷汗,缓缓喘出口气,
疼痛感一瞬间便过去了。
看着吓得脸『色』都变了的两位神将了,晴明微微苦笑一下,皱着眉说:
“……大概是勉强用离魂术闹的……”
从去年夏天起,他便经常使用离魂之术将魂魄从体内分离出来,这对他已经年迈的身体是个沉重的负担,除了他,在无第二个术士能够驱动这个法术。
“您也上年纪了,别再勉强自己,我们的主人如果不能一直健在的话……”
天一心痛地看着晴明诉说着,一旁的朱雀则对于使得恋人这么难过的晴明投去了谴责的目光。
晴明苦笑了一下。
“是啊……”
至少也得等到昌浩可以独当一面之后,否则即使死了也不能安心啊。
在心里这么叹息着,晴明抬头望向西方的天空。
在那个方向上,有注定将要成为自己继承人的幺孙,以及他的兄长,白『色』的小怪,还有其他的神将们。
“真的该早点回来,你们……”
第三章
出乎昌浩的意料,出发的日期一拖再拖。
早上,昌浩正想着是不是该收拾行李了,却被长兄成亲沉重地告知:
"非常遗憾地告诉你,因为报告书还没有写好,请做好后天或者大后天再出发的心里准备"
".........啊?"
说起来,这个哥哥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琐碎的工作了。
想到这,昌浩无奈地带着小怪还有太阴一同往村子走去。虽然身体已经康复,但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果不乘这时候好好锻炼锻炼,回去的路上可能会吃不消。
"成亲真的能写出来吧?"
太阴一脸怀疑。
昌浩苦着脸嘟哝着:
".....嗯.....大概没问题……不写出来就会不了家,我想他会替我们努力的..."
走在他脚边的小怪眯起眼睛耸了耸肩。
南风吹拂,十二神将之水将玄武阴沉着脸。
虽然他外貌长的像个十多岁的孩子,但是神将的年龄是不可以从外形上来推测的,实际上他已经活了成百上千岁了。可惜他年迈的主人喜欢按照外形分配任务,这是自从投入他麾下起就不曾改变的癖好。
四月已经过半,进入初夏的出云到处新--绿@『色』#小¥说&网--哉啊,我们好歹也是以晴明的名义来的!"
对于对方回应如此之慢却全无半点歉意,玄武感到有些不悦。
**抚摩着他的脑袋,眨了下眼睛。
"对方怎么说也是神,而晴明是人.我们是在人的麾下.所以不管受到什么样的待遇都不应该表示不满"
"话虽如此......"玄武瞥着嘴嘀咕着"总觉得难以接受...."
同伴的话让**轻眨了几下眼睛,却没有再说话。
以使者的身份去一趟道反的圣域,去向巫女稍个信。
十二神将**玄武接到他们的主人安倍晴明这样的命令,是在腾蛇记忆恢复的当天晚上。
详细情况是通过玄武结成的水境直接传达的.晴明身边有和玄武一样同为水将的天后,通过两人的两面水镜成像便可以面对面直接对话。不过如果只有一面水镜的话就不可以通话了。
悬在天空中的水镜,映出晴明的影像。因为他之前已经从白虎那里听到太阴送回的情报,所以没有直接询问腾蛇怎么样了。
他只说了简短一句话:
红莲回来了啊?
之前的经过完全不提,只是确认一下现在昌浩身边的是"红莲"而不是"腾蛇"。大概对于晴明来说,知道这样的事实便足够了吧。
“嗯,回来了!”玄武**这样回答之后,他便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的主要话题关于的是要向道反圣域里的巫女传达口信。
**和玄武让大蜥蜴稍等片刻,他们先回去找成亲,这以后要和大家分头行动了,必须跟成亲说一声。大蜥蜴不愿意踏入人境,在森林里等着。
此时,成亲正在野代家的一间屋子里写着要提交给阴阳寮的报告书。
顺利解决掉这里发生异常事件之后,成亲在山代乡滞留了下来,对外的理由是为了保险起见,确认没有未解决的问题。而实际上,等待昌浩的完全康复显然也是理由之一。
野代重赖对降伏了妖异的两位阴阳师的滞留表示欢迎,并且尽心招待他们。
“当然了,肯定也会有私心在里面,故意表现一下自己的诚意,好让我在向大臣汇报的时候替他美言几句,这就是人嘛,都想要表现好点。”
当成亲用一副看的很透的样子这么嘀咕时,昌浩『露』出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对此,比他大了很多岁的哥哥微微一笑,冲他挤挤眼睛。
“世界就是这样的。即使你想要一点布掺假地活下去,却总是世道复杂。就算诚心诚意的背后藏着下意识的私心,那也没什么可以责备的。何况,我们也跟着占了光。”
成亲直截了当地轻松说着,昌浩望着他的目光却仍是复杂的,他的年纪,既不是一个完全不能理解这些话的孩子,也不是个成熟到可以对这席话表示认同的大人。
“如果到了心机过重的程度就成问题了。但是如果只是懂得人情世故善于处事,那再好不过。”看着依旧苦着脸皱着眉的昌浩,玄武下了这样的结论。
而在一旁的小怪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说回来,以小怪形象出现的腾蛇自从银冠碎裂之后,好像一下子变得沉默了很多。
玄武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过现在他有必须要忙的事情,完成之后再想也不迟。
正面对着书案写着东西的成亲,突然感觉到背后有神将的气息出现。
“有什么事,十二神将?找昌浩的话他现在在村子里跟昭吉和弥助玩着呢!”
**眨了一下眼睛,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开口的是玄武:
“成亲,这种我们只找昌浩之类的怨言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被投以责难的目光,成亲反而一脸的疑『惑』,一边用手里拿着的笔挠着头,嘴巴扭成奇怪的形状。
“呀呀,你会这么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这下被瞪得更加厉害了,成亲有些伤脑筋地放下笔说:
“是真的……爷爷的态度就不一样,不是吗?所以十二神将大概也是这样的吧,这样的话我也确实曾经跟昌亲说过…”
这时候不光玄武,连**都少见的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成亲朝他们摇摇手接着说下去:
“可是我们也没有笨到对自己的天赋没有自知之明的地步。再怎么炼,铁终究不能变成金子。那个腾蛇只认昌浩是爷爷的孙子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这下玄武和**完全沉默了。这显然是对成亲这话的默认。本来就缺少丰富表情的**脸上表情完全消失,连玄武的眼角也有一丝沉郁在静静蔓延。
成亲急忙解释:
“等等,你们别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跟昌亲并没有觉得悲观什么的。老实说,爷爷的后继者的重担,我们还不太愿意背负啦”
虽然这么说,但是如果昌浩不愿意当阴阳师,他们兄弟二人大概也必定会为了成全他的心愿全力以赴承担起重任的吧?但是既然昌浩自己已经决定了要当阴阳师,那么成亲他们便决定脱身而退,只在必要时帮弟弟一把。
“嗯,总之就是这样的。种种情况重叠在一起的结果,使得我刚才说出那句话。那么,昌浩现在在村子里,如果对我说也行的话就说吧。”
感觉绕了好大一个圈子,玄武在心里嘀咕。**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跟自己同样感受吧。就『性』格而言,成亲确实像是晴明的孙子。这一点可以打保票。
玄武叹了口气,返回现实。
“我们接受晴明的命令,马上要去道反了。回去的路上有太阴和勾阵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如果还不放心的话可以叫其他神将来。跟晴明说一声马上可以差遣过来。”
“哦,那没有必要。要说有什么担心的话,无非是山贼夜盗之类,让神将太阴一阵风刮跑就行了。”
如果不怕对方受伤,那确实是最便捷的一个方法。
“那好,走了,**!”
老气横秋地招呼**一声,玄武转身而去。背后传来成亲的声音:
“哦,对了,十二神将的玄武**…”
“什么事?”
成亲一边准备提笔继续写他的东西,一边爽朗的笑着,对回过头来的两位神将说:
“你们两位也要路上小心哪!”
**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玄武则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郑重回答:
“哦,谨记在心!”
太阳虽然还没落下,风里却已经开始带着寒意,远远望见昌浩带着小怪回来的身影,坐在野代家屋顶上的勾阵似乎松了口气。
“啊,回来啦。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可是见不到他们回来总有点不放心哪,太阴”
望着昌浩他们渐渐走近的身影,两手交叉抱在胸前的勾阵瞥了一旁的太阴一眼,局促地坐在那边的太阴,一脸心虚的表情,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着什么。
虽然是和昌浩他们一起出去的,可每次回来的时候却都是她一个人先回来。
“有什么要说的就清楚的说出来吧”
勾阵虽谈不上生气,但多少也有些责备她的意思。这也不奇怪,本来勾阵没随同昌浩一起出去就是因为有变身为小怪的红莲和太阴在他左右。
太阴想要反驳什么,却又终于放弃,耷拉下肩膀说:
“….对不起,可是,还是有点……”
“不是已经变了很多吗?”
“是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可是……跟失忆前的腾蛇相比,感觉还是有那么点微妙的区别。怎么形容呢,那种感觉?让人难以接近?还是……”
太阴皱着眉搜肠刮肚地想了一会儿,终于眼睛一亮:
“阿,对对,叫让人‘坐立不安’!”
虽然从长相上看比虚岁已经十四岁地昌浩要小地多,太阴实际上已经活了上百、上千岁了。即使她地的『性』格跟外貌实在相称,但事实终究是事实。
听了同伴的辩解。勾阵眯起了双眼。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她将手指放在嘴唇上没有在开口。。
“咦?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回到院子里的昌浩从下面吃惊地看着屋顶的两人。小怪也朝上面望了一下,像是为了避免和太阴正视一样,又很快转过了眼睛。
“在等你们回来啊”
勾阵不紧不慢的回答。
昌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阿,真的?抱歉,我们走的慢了点…”
“嗯,别介意”
“呵呵,好”
昌浩轻松地笑笑,带着小怪进屋去了。看着他们的身影,太阴终于恍然大悟似的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异样:
“啊……”
“怎么了?”
“腾蛇,一次都没有再跳到昌浩的肩膀上”
勾阵静静地点了点头
“……你也注意到?这么说来……”
昌浩肯定也注意到了吧
“后天就要上路了,你刚康复,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哦。”
小怪坐在地上举着右前脚滔滔不绝的说着,昌浩一边一一答应一边苦笑:
“知道啦。小怪真是爱『操』心哪“
”嗯?没到那个程度吧?“
小怪皱起眉,挤歪了额顶上花朵一样的印记。昌浩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它白『色』的脑袋。
“从很久以前起,小怪就是爱『操』心的脾气了。”
多想叫小怪不要再这么『操』心了,别再为以前的事烦恼,别再那样责备自己,可是这些即使用语言表达出来,也传达不出自己原本的心意吧。昌浩终于什么都没有说。恢复的记忆肯定成为了红莲深深的伤口,也许永远都会在他心里隐隐作痛吧。虽然为了避免这个,而施过遗忘的法术,可是没有将恢复的记忆再一次封存起来,那是因为昌浩的任『性』了。
昌浩已经忘记了的疼痛一定被红莲当作自己的疼痛一样痛着吧。
叹了口气,昌浩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那里已经一点也不疼了。
真的已经不疼了,所以请不要再那样自责。这话如果能说出口该有多好啊。
“好了,赶紧睡觉吧”
“知道了。小怪也好好休息噢。你的脚那么小,回去的路上一定够辛苦。啊,不过没关系,累了还可以趴到我肩膀上来歇歇。”
“我才没那么懒,自己会走。”
“那,晚安”
钻进当被子盖的衣服下面,昌浩轻轻叹了口气
除了已经恢复的那些记忆,似乎还有些什么没想起来。那究竟是什么呢?
要是能明白那个,小怪大概就会像以前那样和自己亲密无间了吧!
等昌浩睡下,小怪轻轻叹息一声跳上了屋檐。
房间里除了昌浩还有成亲,成亲对小怪的本相腾蛇终究有些畏惧,离他太近他肯定没法睡好吧。
屋顶上已经有人在了。
“怎么了?腾蛇”
勾阵坐在屋檐最高的地方漫不经心地问,
没有看到太阴的人影。大概是发觉腾蛇过来,提前避开了吧。
“……没什么,照旧是被人嫌忌…”
轻轻耸了耸肩,小怪走到勾阵身边坐下。一边用后脚挠着脖子,一边疲惫地眯起眼睛。
一手托着下巴撑在膝盖上,勾阵用余光注视着它。
“……**和玄武去哪里了?”
停下后脚的动作,小怪问勾阵道。
勾阵将目光投向东北方回答:
”去道反了。作为晴明的使者过的“
“哦,是吗。”
答应一声,小怪便没有再说话。
四月的风带着寒意吹过,抚动小怪白『色』的『毛』,长耳朵没精打采地耷拉着,郁积在心里的情感在它那晚霞『色』的眼睛里隐约闪现。
感觉时间正缓缓流逝。
小怪的心里还留有一段时间的空白。它能明确想起来的,只有弑神之刃『插』入胸膛之前的事情,而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则像一团雾气看不真切,唯一记得的只有一双悲伤的眼睛,望得自己心『乱』如麻。
就这么沉默地坐了好久,小怪这样开口,对着身边的勾阵说:
“……昌浩‘看’不见,都是……”
低头看着它的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微微摇晃了一下。
“都是我害的啊。”
“———————……”
勾阵沉默着,伸出细细的手指轻轻敲着小怪的脑袋,原本一动不动的小怪偶然抬头,突然眯起了眼睛。
晚霞『色』的眼睛,凝视着勾阵端正的额头上一道还未完全消失的伤痕。
注意道小怪的视线看着那里,,勾阵苦笑着说:
“你真不愧是十二神将里最强的。我要不是神将的话,这伤疤一辈子都消不掉了。”
不过即使是比人类恢复能力强的多的神将,过了将近一个月也没有完全恢复。
魔怪张开嘴,喉咙深处像是堵住什么了一样,硬硬的。
“……抱歉。”
短短一句道歉,却出乎意料的低沉回响。
勾阵意外的瞪大眼睛,然后又苦笑一下眯起眼。
啊,真没想到会变了这么多。
“…值得表扬啊,真不像你的作风!”
小怪没有说话,低下头垂下尾巴。看着它痛苦的背影,勾阵说道
“我们约好的嘛。不管发生什么也要阻止你……不过可不要再有下次了”
若是以前的腾蛇,肯定不会说那样的话。他开始有了那样的表情变化,开始变得会把感情传达出来,这些都是从昌浩出生开始的
“……真的……很抱歉……”
小怪低着头重复一声抱歉,又眯起了眼睛。
“好痛”――有声音倾诉着,久久不息地倾诉着
难以消除的疼痛,怎么找都找不到治愈的方法
而比痛苦更深的,是懊恼的漩涡
我为什么要回来?
我究竟还能做什么……
第四章
太阴的风,吹到了守护安倍宅一间房间内的十二式神白虎的身边。
于是正在写东西的睛明,身后响起了白虎粗而沉稳的声音:
(睛明,玄武和**终于向道反出发了……)
“是吗?……等了很长时间了啊。”
(“自发过式信通知他们过了近一个月——)
隐身状态的白虎嗖的显出身形:
“大概道反的守护妖们的动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迟缓吧。那之后他们不是过了一个半月才净化完圣域吗。”
白虎虽然比青龙**稍微矮一点,但是却是几个人中间肌肉最结实体格最健壮的一个。睛明的房间里放满了装书物卷轴之类的柜子,显得空间极小,为了不碰到东西,白虎尽量缩着身子。不过好像不是特别有效,他干脆转移阵地站到门外走廊上。
初夏的阳光照『射』着,庭院里花开得正好。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成亲他们再过一个月就该回到京城了吧。那就是说……”
白虎说到一半停住了,像是思考着什么似的把手交叉抱在胸前。
“怎么了?”
“哦,前几天通过水镜对话的时候,玄武不是有个请求的吗?那个也有点太『乱』来了吧?”
睛明知道他在说什么,停住手回头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苦笑:
“啊,好像是有点啊。不过就调节气氛而言,玄武和太阴的对话简直就是绝妙!”
“睛明,问题不在这个,你要是不狠狠说他一顿,那个疯丫头越发无法无天啦!最终倒霉的还是我啊!”
“哈哈哈,嗯,确实。”
睛明一边忍俊不禁的笑着,以便把笔放在砚台盒上。
他刚写完的,使一份祈祷时诵读的祭文。
受到藤原道长正式委托,最近他将要去一趟土御门殿,为藤壶女御的康复进行祈祷。
藤壶中宫的入内见驾,日期从当初预定的四月上旬大大推后,该到了四月下旬。这时上月中旬受到阴阳寮长官委托的安倍睛明,重新占卜选定的日子。
“祈祷之前,我想跟中宫见一下面。一个人住在土御门殿,想必一定有不少忧心事吧。况且,我和中宫早已是熟人了呢。”
这是睛明的谎话。
他早就认识的是“彰子”而非“章子”,睛明和“章子”总共就只见过一次,连话也没好好说过一句。不过“章子”既然是中宫皇后,自然不能轻视,还是尽量见一见比较好。
“……我以前就在想,”
“嗯?”睛明回过头去。
白虎灰暗的眼眸望着睛明。
“偷换公主虽然可以瞒过后宫的人,只怕瞒不住亲人哪!”
睛明一边做着外出的准备,一边点点头:
“早晚要找个机会告诉伦子大人真相。她是亲生母亲,要是见面时看出异样就不好办了。”
“那个藤原道长该想到这些才是。”
“但是根本就来不及考虑这些。但是彰子入宫的事情已经确定下来,不能告诉外界她因为受到诅咒的玷污不再适合入宫了。”
白虎一脸感慨地看着睛明。老人家脱下家常的狩衣,换上出门穿的直衣。
白虎扬眉不解的问道:
“要出去吗?”
“不是说要去土御门殿吗?”
“啊,是这样。”
原来说是马上就去啊。刚才说清楚嘛。
睛明瞥了他一眼,一边把乌帽子戴正,一边指示说:
“总之,我回来之前,保护这座宅院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别让那些杂鬼再像上次那样跑进来。”
前几天是因为彰子的许可所以让他们进来了,可是要是经常这样就麻烦了。
本来这安倍宅就是守卫都城鬼门的要地。为了不让不洁净的东西闯入或者接近,设下了强韧的结界净化着灵脉。
“可是,谁护卫你去?”
白虎待要站起身,睛明用手制止了他,然后用手指向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间,瞬时,像烟雾升起一眼出现了一个歪曲的影子,然后又消失了。
看清了那个影子,白虎重新坐好松了口气。
“……啊,那就没问题了。”
“是吧?”
睛明微微一笑,转身走出门去。
白虎用余光看到跟在老人身后的身影,那身影带着不悦的神情,甩了甩束在脑后的深青『色』头发。
〔应该先派个人去,叫他们派车来接你才对!〕
总是带着怨气的不悦声音在晴明的耳内响起。
晴明跨出大门边走边用毫不介意的声音悠然回答:
“为了美容和健康,我们应该尽量步行!况且我家又没有牛车。”
出钱雇佣牛童来养牛,这样的奢侈按安倍家的家境是不能被允许的。晴明需要入朝的时候,通常会从外面请牛车来接他。
〔一大把年纪了还满口胡言!〕
“呵呵,浪费可耻浪费可耻!今年起我的生活方针是俭朴、安静、每天生龙活虎!”
〔笑话,老年人就该有老年人的样子!〕
这么好不客气的台词,算是关心还是嘲讽呢?要是有第三个人在场,大概肯定会认为是后者吧。
晴明却明白这当然是在关系自己,所以一点也没有被这话影响了情绪。
在道反那个紧要关头,因为神将勾阵阻挠了青龙的意愿。回到京城后,青龙为此大为恼火。因此,在怒火平昔之前他不得不在异界呆着,以防周身四溢过于激昂的斗气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会再有第二次,如果有下次,自己决不会饶过腾蛇的『性』命。
――-作为主人的自己,阻止了青龙实现多年前刻在心里的誓言。老实说,也并非没觉得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
可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同族相残。所以,真希望他能领会自己的心情。
“,青龙放出的神气一下子变得紧张冷峻,『露』骨的敌意似乎丝毫都没有减少过。
晴明毫无其事地说下去:
“昌浩也是……等他们回来,是不是该稍微严厉地批评一下呢?”
害人『操』了那么多心,还提出了过分地请求。
〔……晴明〕
“嗯?”
〔别在说这种有口无心的话了。〕
青龙带着怒气的声音震动着鼓膜,晴明睁大眼睛,忍不住在喉咙里发出笑声:
“……真是,总是被被你轻易看破,真让人头疼,头疼哪!”
晴明的表情没有一丝头疼的样子,眼角弯弯带着笑意。
“再不稍微锻炼锻炼不行啊,最近有些超负荷,所以我深切体会到必须要提高基础体力!”
对此青龙的反驳不是言语,而是一声无奈的、长长的叹息。
表情总是冷冷的,语言总是很粗暴,态度一直是带刺的,这样的青龙却是十二神将中最关心晴明身体的。这一点晴明心里明白。
当然也不是说别的神将不关心,只是他指出得最琐碎,并且也总是戳到痛处。
“最近好象变得有点爱唠叨了呢”
嘴里嘀咕一声,晴明缩了缩肩膀。象这种突然变得安静什么都不说的时候是最可怕的了。
没事,应该还没事。
真是的,从年轻时起,说是统率十二员神将,其实好像也只是让他们在照顾自己而已。
晴明产生这样的感觉也是切合实际的。
默默跟在径直往前走的晴明身后,青龙烦闷地咂着嘴。自己再怎么抱怨,晴明决定的事情是决不会因别人的意见而有所改变的。
也许为了心里爽快干脆什么都不说随他去比较好。可是要真的什么都不管又可能卷进或者引起各种麻烦,甚至可能发展成『性』命攸关的大事。说起来,晴明的妻子若菜还在世,孩子们还没出生的时候,在信州发生的那件事就是这样的。
自己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个男子做了主人的呢?
被这个时常萦绕在心头的疑问纠缠,烦躁地皱着眉的青龙,突然警觉地环视着四周。
因为他是隐身的,所以没有人看得见他。晴明也是往前继续走了好几步才意识到他的气息远了,这才缓缓停下来。
为了不引人注意,晴明也不回头,只是小声询问道:
“…怎么了?“
稍稍过了一会儿,青龙回到:
〔…阿,大概是我的错觉〕
“哦?”
晴明眯起眼睛环视四周,不过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情况。
“…心里作用吧。”
自从道反的事件之后,包括中宫见驾日期的推迟等种种事件难免让人变得有些神经质。
“不能再在这里消磨时间了,走了,宵蓝”
警戒了一会儿的青龙,被主人催促着耸了耸肩。
某个房屋的屋顶上,有谁正注视着带着隐身着的青龙走向土御门殿的安倍晴明。
他巧妙地隐去了自己的气息,让神将也不能发现自己的存在,隐着身目不转睛地盯着晴明。
他的皮肤白的吓人,眼睛细细的,虽然齐整却微微吊起,嘴唇如尸蜡一般全无半点血『色』,漆黑得好像乌鸦羽『毛』般的长发披散着,每次身体转动都发出沙沙的响声,注视着晴明的双眸是铅灰『色』的。
“找到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散落在风里。
是他。
是那个在出云见到的孩子的亲族。有比那个孩子更浓的血。
“虽然已经稀释了很多,可仍然是不容置疑的狐狸的味道。”
混杂在人类血统中沉睡着的异形的血。流淌在那个瘦小的身体里的人和妖的混血。蕴藏着沉睡着的异族的力量。
浑浊不清的声音,从微微上吊的却没有血『色』的嘴唇里迸出。
“...晶霞,你一定也注意到了那血『液』的味道了吧?然而,为了找到更浓的同族之血,跟我一样,寻找味道追踪而来了吧?一定是的。那么...”
该怎么下手呢?
老人前行的方向上矗立着一座庞大的宅院,隐藏在那里的幽暗阴沉的气息阴森『逼』人。男子忽然嗤嗤一笑,那看起来是个绝好的工具。
值得期待阿。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是个最佳的诱饵,这一次,长年寻找的那个猎物一定会自己送上门来。
“同族有难,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这就是你的宿业阿!”
男子冷笑着,这时候一声锐利的呵斥突然传来:
“----男人…不,妖怪。在那上面干什么?”
妖怪的目光像刀刃一样四『射』,搜寻着愚蠢地向自己投来敌意的对方。
只见那人独自站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旧僧衣,手上拿着锡杖,头戴一顶僧侣常戴的竹箔斗笠。
“妖孽,既然被我看到了,就不会放过你。”
竹箔斗笠下面的眼眸,含着阴冷的光。
“…哦,不会放过我?你打算怎么做?”
锡杖往地上一敲,上面的小圆环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那声音奇妙地回『荡』着,膨胀着,向四周扩张开去。
金环的声音织成牢笼套住了妖怪,可那妖怪却毫不在意地嗤嗤笑着。
“——-啊,这里面真舒服…有趣有趣,你心里地仇恨,是向着住在那座宅院里的人的吧?”
妖怪突然用手指向前方,吊起的眼睛敏锐地眯起。僧人一愣,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渐渐变成了嗤笑。
“哦?妖精,你还知道这个?”
“知道…不过,那个老人会碍你的事哦!”
僧人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恨意。
在屋顶上嘲笑般低着头看着他的男子,忽然翩然降落在地面上。
“喂,需要我借你一臂之力吗?那老头我正好有用。”
“什么…?”
“你暗中布置在那所宅里的法术,很容易就会被那老头识破,那是…”
男子轻声一笑,握住自己一绺头发轻轻拽下,黑丝线一般的头发在风中飘『荡』着。
僧人警觉地摆好姿势,男子看准一个空挡将头发吹向他,僧人大惊,正要后退,却动不了身,一根头发缠住了锡杖上。
锡杖上的小环自己发出当啷的声音,与此同时锡杖开始法力四『射』。
僧人瞠目结舌,解开缠在锡杖上的头发,依附其上的妖力之深厚让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你有什么企图?”
阴森的目光检一样『射』向男子,像是要穿透他一样。男子却像是很享受这目光中的寒意一样,毫不在意地用书『摸』『摸』脖子,微微笑着:
“我不是说了嘛,我要那老人有用。而对你不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吗?”
僧人凝视着男子――妖怪,然后又看看手中长长的那根头发。
确实,有了这根头发,自己的法力可以大幅提高。这样,摆平那个碍事的安倍晴明也容易得多了吧。
藤原氏是由安倍一族保护着,只有除去这个安倍晴明,安倍一族也就不足为俱了,那么也就可以向藤原氏下手了。
为了摧毁藤原一族的话……
“……”
僧人眯起了双眼。他大约正值壮年,精悍的面容上刻满憎恨,颧骨枯瘦高耸,脸『色』很不好。
终于僧人阴森一笑:
“…好吧!”
握住黑发的那瞬,僧人的锡杖发出诡异的当啷声。
出安倍宅沿着土御门大街直着往东,横跨富小路和东京极大路而建的庞大的府邸,就是藤壶中宫的内里皇居(置于宫城外皇居)土御门殿。
土御门殿里住着的是藤壶中宫和侍奉她的女官,仆人,衙役等。
道长的正妻伦子住在东三条殿,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会过来。本来这个时代的贵族女子就很少出门。
可是土御门殿附近的鹰司殿是伦子是所有的府邸,伦子偶尔也会去那座宅子看看。顺便的,也会拜访土御门殿,请求与中宫见面并得到允许的吧?必须在这样的事态发生之前想好措施。
站在土御门殿大门前,晴明突然感觉什么冷飕飕的东西扫过背后。
“…什么东西?”
可是这只是一瞬间的氏,之后便没有再感觉到任何异常。大概是错觉吧?
晴明庄重地穿过土御门殿雄伟的大门,门口的卫士却惊讶地拦住这个连随从都没有一个地清瘦地老人,不让他往里走。
“连预先通知都没有就往里闯,真是失礼之至!你究竟是什么人?”
“是左大臣派我来的,必须要证文才行啊”
晴明挠着头嘀咕着,一脸为难的样子。一旁隐身的青龙眯起眼睛像是想说什么似的。晴明对此视而不见,只管请求卫士帮他通报一下。
“请告诉家司大人,就说阴阳师安倍晴明来了。”
带着一脸怀疑的表情,卫士中的一人进了宅子里去通报家司。晴明目送他的背影。
晴明的表情看起来很悠闲,实际上却在仔细观察着整座府邸。
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难得北辰星周围的某颗星变暗,跟章子的病没有直接联系?
“…可是…”
可是星星变暗了。直接看到这个变化的是晴明之孙,吉昌之子昌亲。
昌亲的观察能力大概在安倍氏族中也算是相当锐利的吧。虽然在灵力上远不及弟弟昌浩,天分上也比成亲稍微差一点。但是却有着足以弥补自身缺陷的头脑和判断力。
天文博士的吉昌也马上判断此事非同小可。所以藤壶中宫入宫一事被取消了。
突然,一阵细微到只有晴明一人能够察觉的风轻轻掠过。
眨眼间,他的身边又降下一个神将的气息。
稍稍皱着眉,晴明小声问道
“…天后,怎么了?”
[有不好的预感,所以赶来了]
[晴明有我护卫,能有什么事?]
隐身着的青龙冷冷地『插』嘴,天后有些为难地听着
[不是这样的…要是让你觉得不爽,我道歉]
[老是道歉!]
[……]
这是在晴明背后展开地对话,晴明虽然看不到,却很容易想象得到他两此刻的表情。
晴明挠着脑门,轻声说
“…宵蓝啊,你也得学学怎么温柔说话才行啊”
微微转过头瞥一下后面,只见天后耷拉着脑袋,而青龙则抱着胳膊,忿忿地『迷』着眼睛,就好像青龙在欺负天后一样。要是勾阵在这里,肯定要一言不发地瞪着青龙了。勾阵和天后看上去年龄相仿,所以比跟别人要关系亲密得多。
不过青龙虽然摆出了惯常的一副臭脸,却没有硬要天后回去,大概也不是真生气吧。
“真是的……”
晴明叹息一声,这时候,慌得脸『色』都变了的家司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哎呀,晴明大人!您要是通知一声,我们就去接您了。怎么能劳驾您大驾亲自走来呢?你们这些家伙,这位是深受左大臣器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啊。就算没见过,名字总该知道吧!”
训斥着门口的卫士,慌慌张张把晴明请进门的这个家司,看起来大约和吉昌一般年纪。
“卫士门只是忠于职守而已。请家司大人不要责备他们!是我晴明连个随从也不带,就这么随随便便徒步走来的不好。”
[就是!]
[青龙!]
对于青龙好不客气的发言,天后表示责怪。因为家司在前面引路,所以晴明没法回头看他俩的表情。真是遗憾啊。
“中宫大人现在还病在床上…进宫日期定在四月下旬,要是能在那之前康复就好了,左大臣大人势力虽然大,但后宫终究是女人的天下。我们这种人是没法想象的…晴明大人偶尔会进宫,宫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啊?”
土御门殿的家司是道长的部下,身份属于较低的受领阶层,不够进入内宫的等级。对于他而言皇帝所住的内宫真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云上世界了。
“嗯…建筑物本身和大臣大人所住的东三条殿呀土御门殿并没有很大的差别。不过更华贵更光辉灿烂,就像住在里面的人们的『性』格一样。”
家司很兴奋地点了点头。
“是嘛?……一定是体现出了天皇周围后妃们的『性』格,那一定是又优雅又美丽的景象啊。中宫大人很快就要成为其中一员了。真是令人期待啊。”
又优雅又美丽的景象。
确实,看起来是那样。
从身后的气息便可以判断出身后隐形着的青龙天后一脸对此无话可说的表情。他们作为晴明的护卫,已经多次踏入那个即使是称作魔窟也不过分的地方了。
“…是啊”
那就这样吧,世界上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被憧憬的东西还是在被憧憬的时候最美丽。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家司是幸福的。
要是知道了后宫里各个后妃所属的女官们之间激烈而阴险的争斗,听到了时不时带着火『药』味的对话,他就一定不会在有这样的心情了吧。
藤壶中宫此刻正抱病躺在寝殿东侧的一张垂着帐子的寝榻上。
围绕寝殿的走廊和厢房都用板门隔着,以挡住四月里仍有些寒意的风,可是白天整天这么当着,殿内一定是昏暗而阴沉的吧,这样对病人的身体是否不太好呢?
“这一侧的板门上悬窗开着,请跟我来。”
的确,东侧的格棂上悬窗是向上吊起的,下面垂着的帘子在风中飘『荡』,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寝榻。因为是白天,有三面的帐子是卷起的,只用屏风遮挡住视线。
从屏风的缝隙,可以看到披在发匣上的富有光泽的黑发长发。
晴明想到了彰子的头发,她的头发也是乌黑润泽,长度超过了她自己的身高。不过自从来到安倍宅之后,她的头发变短了,不再能拖到地上了。
晴明注意到以后曾惊讶地询问过她,这个曾经是大贵族家公主的少女笑着回答道,是因为帮着做家务时太碍事,所以让天一玄武帮忙剪掉了些。
“他们替我剪得很齐,所以我想应该不算难看吧。”
说这话时,彰子把头发拢到后面,像是确认一样用梳子梳理着,目光淡定而平静。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个本该连头发都由专署的女官来梳理的少女,告白了过去的一切,开始学习新的生活方式。
晴明在走廊上坐好。观察着帘子后面的横躺着的中宫的情况。
这个少女承担了彰子的命运,走向了未知的未来。或许是因为她要走的路还没有确定下来,晴明的占卜显示不出明确的结论。
“家司大人,很抱歉,可否稍微离远一些?”
“哈?…这…但是…”
“我需要稍微用点法术探查一下中宫大人的病情,所以需要全神贯注。身边有人总是有点容易分心…”
“啊,是这样啊。”
家司恍然大悟一样点点头。虽说是初次见面,但这终究是大名鼎鼎的绝代阴阳师安倍晴明,他的话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那么我先退下了,寝榻旁边有中宫大人的几名侍女,有事您尽管吩咐她们。”
“多谢。”
目送着家司离开去做他原来的工作,晴明『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有侍女在啊…”
一定是道长千挑万选出来的兼具知『性』与教养的侍女们吧。她们自然也把章子当成了彰子。
不过下人不可能对中宫直呼其名。她是皇后,身份高的多。如果胆敢直呼其名,一定会被处以不敬之罪,受到降级,流放甚至极刑。
晴明当然没有冒这种风险的打算,恭恭敬敬开口说道
“…中宫大人,是我,晴明”
以前见彰子的时候,晴明也是这样稳重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屏风后面有微微的喘息声,稍隔几秒,纤细的声音传来:
“…阿…晴明大人…”
晴明轻轻低头行礼,旁边隐身着的青龙和天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们听到过这嗓音,不,是和这嗓音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的嗓音。
[没想到这么相似…]
天后惊讶地感叹一声,青龙则好像已经惊得张口结舌,晴明眼角的皱纹皱得更深了。
“久疏问候,听说中宫大人身染疾病,令尊托我为中宫大人祈祷,所以……”
屏障的后面,中宫似乎轻轻喘了口气
“…父亲大人阿?…大家,都还好吗?”
晴明眯起眼睛。明白了中宫话里的真正含义,他这样回答道:
“…嗯——-令尊赐给我家的花儿也很好”
“是嘛…”
中宫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喘得厉害。晴明知道看来即使是这么短时间的会话,对她的病也是极消耗精力的。
“我将改日前来为您祈祷康复。有晴明在,您什么也不用担心。”
感觉屏风后面的少女微微『露』出了笑容。
这时候,一个侍女膝行道晴明的面前,悄悄给他递了格眼『色』。
晴明明白这是告诉自己不能再继续打扰中宫了。
轻轻点头,晴明向中宫行礼告别,确实,不能打扰病人太久。
晴明正要起身,耳畔突然又传来自己所熟悉的,不过却是发自另一个人口中的声音:
“晴明大人…”
喘息一下,藤壶中宫静静地对晴明说道。
“谢谢您——为了我…”
在别人听来,不过是礼节『性』地一句谢词。可是在晴明听来,这句话却无比沉重和哀伤,在他的心里久久回『荡』不息。。
晴明向她行了更深的一礼,离开了东侧的厢房。
穿过门,走在长廊上,晴明疲惫地吐出一口气。
改变了命运的彰子,和,同样改变了命运的章子。
因为寄住在安倍府,所以对于晴明来说,彰子更为重要一点。但是,守护章子也是他的余生必须尽到的责任。
“…不过,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时间可活…”
明显感觉到背后投『射』来的饱含怒火的凌厉的目光,晴明苦笑了一下。
稍微一说这样的话,十二神将马上就会又这么激烈的反应,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呢?
十二神将聚集在自己的麾下,已经将近60年了。
晴明想起了很久以前,当年的青龙,比现在更爱挑剔。更不会好好说话。相比之下,现在的青龙已经好相处多了。
——-我说,你久非得老是摆着那么一张冷脸吗?久不能别让人来看见你眉间一个“川”字吗?
半无奈地对青龙说这话的时候,晴明正是现在使用离魂术时出现地那般风华正茂。
而听到这话的青龙只是带着不高兴的脸『色』瞥了晴明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过了脸。
——唉,你啊…
眯着眼看着青龙的晴明,无奈地叹息一声,微微笑着。
——那么,十二神将之木将青龙,我赐给你一个名字吧
年轻的晴明便擅长驱使言灵。爱挑剔的神将们是属于森罗万象地冥冥中地一员。那么言灵对其也能起到作用吧。
神将中,得到自己赐予言灵之名地,青龙是第二个。
很快第一个得到赐名的神将就要回来了。一定,带着复杂的情感,难以理解的思绪,以及,不知所措的眼神吧,该对他说些什么呢……
“……”
突然,晴明停下了脚步。
[晴明?]
青龙诧异地询问声穿过耳膜。
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背上扫过。
是什么,是谁,不清楚。
可是,肯定有什么正看着自己。
用阴冷灰暗的目光,像是要『射』穿自己一般地凝视着。
那张嘴扭曲成笑地÷的样子。
刹那间,有什么从身体里向上升腾而起,直穿心脏,弥散到全身。
“啊…”
脑海里白『色』的闪光灼烧着视网膜,晴明踉跄几下。
[晴明大人?!]
天后惊恐的呼喊在耳内激『荡』。
拼命地想要保持平衡,却结于站立不稳单膝跪下。
在胸腔内,灼烧感火辣辣的。
[晴明!]
青龙现出真身,神『色』大变。
“…小声点”
晴明脸『色』苍白,说完这几个字,深呼吸一口,吸进的空气却剧烈地刺痛了肺部,胸腔的灼烧感更加强烈。
呼吸困难。
[晴明大人,振作点!]
晴明朝悲喊着的天后微微笑了一下。
抱歉,让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天后…”
想要说不要紧,晴明却径直倒了下去。
“晴明大人!晴明大人!”
“天后,让开!”
推开天后,青龙把主人背在肩膀上。不由得吃了一惊,什么时候起,主人变得这么轻了?
咂了咂嘴,正要翻身回去,青龙的耳边响起了严肃的声音。
[要是晴明突然不见了踪影,会传出这里有异形或者妖孽害人的谣言,还是把他放在这里,等人过来吧。]
“…天空…咳!…”
青龙怒气翻腾,紧紧咬着嘴唇。
天后用颤抖的眼神看着他。
“青龙,照他说得去做吧,不然…”
“切!”
作为统管十二神将的天空,极少从异界出来的。现在也不是隐形来到这里,而是只向他们传音说话而已。
可是他说的是正确的。如果晴明就这么突然消失了,一定闹的满城风雨的。
青龙压抑着怒气,将晴明放在冰冷的地板上。晴明脸上刻着的道道皱纹,让他痛苦的意识到晴明的衰老。
之前忘记了人类的生命,跟神将们比起来,有多么短暂和脆弱。
不,不是忘记,是自己刻意不去想而已。
“……啊?晴明大人?晴明大人,您怎么了?”
路过的家司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晴明,大惊失『色』地跑过来。听到他地呼喊,又跑过来几个侍女和杂役。
“青龙,交给这些人们吧,我们只有…”
只有跟在他身边而已。
天后懊恼地咬着牙,要是天一在,还能施法稍微减轻主人的痛苦。而自己和青龙却都没有那样地本事。
即使是身为十二神将,却原来也是这么地无力地存在啊。
看着家司他们慌慌张张把晴明送进屋里,青龙突然转动视线。
视线落在西侧的围墙上,青龙纵身而去。
“青龙?”
慌忙追赶而来的天后,向单膝跪在院墙上察看四周的青龙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
青龙一边谨慎地看着四周,一边压低了声音
“…有一个暗『色』的影子潜伏着…”
第。
“昌浩殿下!”
昌浩瞪大了眼睛,收回了视线朝美福门里面望去,来人穿着直衣狩褂,乌帽子永远戴端端正正,一张一丝不苟的脸瞪着自己。
“……啊……”
昌浩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跑到一脸愕然的昌浩面前,藤原敏次食指一挥。
“难道你不知道,这种时候,就应该像成亲大人一样意气风发地站在那里吗!像你这样,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看着宫墙之类的,我们整个阴阳寮的士气都会受到怀疑的。”
“啊?”
“啊?”
被对方用上扬的语调反问,昌浩慌忙改口。
“啊,不,对不起,以后一定注意。”
“知道就好。”
愤然说完,敏次转身向成亲回话。
“博士,失礼了。您有什么吩咐?”
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成亲,颇有兴趣地眯起眼睛看着敏次。
“那么,请替我把这份文书交给长官。我们今天就先回家了。帮我转告一下,就说如果日子好就明天,否则就依照历法另则吉日进宫。”
“是。对了,也许是我多事了,有件事我想还是先跟您说一声比较好…”顿了顿,敏次看了看成亲,又看了看凑近过来的昌浩。
“实际上,藏人所阴阳师晴明大人,一个月前突然昏倒,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
“啊?”
昌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成亲睁大着眼睛注视着敏次。
过了一会,成亲回过神来,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努力开口道。
“……有生命危险吗?”
“这应该没有,不过,毕竟晴明大人年事已高,所以大家都很看重此事…”
世界安静下来。
——————远远地,有谁在说着什么。
突然间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昌浩的脑子里一片模糊。
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现实感,就好像在坠下深渊前,勉力想要在一根细细的绳索上保持平衡。
是谁,在说什么。
心脏跳得那么剧烈。
血『液』在倒流,手脚突然变得冰冷。
想起回忆起最后见到的那张脸,昌浩拼命地在记忆里搜索。
祖父的脸。从自己出生起就不曾有过什么变化地,刻满了皱纹地脸。
想起来的是这副面容,但是定格在眼前地却是使用法术时出现地那个青年。
而声音呢,从幼年时起,呼唤过自己几千次,几万次的声音呢?耳边响起的却是这一句:
————昌浩,去追尸鬼。————快去。……我们约好的不是吗。
因为,这是昌浩最后听到的爷爷的声音。
对着不堪忍受攥住了自己衣袖的小孙子,他微微地『露』出了笑容。
这是昌浩见到的最后的爷爷的身影。
“……爷爷…”
昌浩用嘶哑的声音喃喃着,这时,有谁用手拍了拍他的背。
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的是一脸担心的成亲和紧抿着嘴唇的敏次的脸。
敏次带着复杂的表情,欲言又止。
“那个……”
他不住地眨着眼睛,像是在心里不住地斟酌着措词,最后终于一字一句地小心说道:
“听吉昌大人…昌亲大人说,是因为家人十分担心所以才一直躺在床上的。晴明大人自己其实觉得没什么大碍,精神很好。而且他可能也是太挂念被派往出云的成亲和你了,所以只要见到你们平安回来了,一定…”
“……嗯……”
昌浩握着拳,低下头。
“嗯,嗯…”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敏次,带着歉意抬起头看着成亲。
“那么我就去呈送这份文书了。”
“啊,谢谢你告诉我们这消息,我们也有了思想准备。是吧?昌浩。”
拍拍弟弟的背,成亲泰然地『露』出微笑。不管发生什么事,即使身处惊涛骇浪之中,他也决不会惊惶失措,即使那只是从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昌浩沉默地点点头,敏次则低下头。
目送着匆匆离去的成亲昌浩,敏次沮丧地陷入了自我厌恶中。
“……唉,我应该说得委婉一些。”
虽然是出于好心想让他们有所心理准备,可是结果却好像适得其反。
“我还远远不够成熟啊……”
敏次无精打采地喃喃自语着往皇城内的阴阳寮走去,因为他没有见鬼的能力,所以没能看见刚才一幕。
听到敏次说出晴明倒下的消息,比成亲和昌浩更为惊愕的是一旁的小怪和勾阵。
它忘记了呼吸,背上止不住地打颤。
人类的脆弱,他们都清楚。而他们的主人,作为一个人类,已经活得够长了。而且还勉力使用各种法术,即使明知道超过了咒力的限度。
这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他们不是不知道。
隐身在一片的勾阵强压住心里的波澜,狠狠咬住了嘴唇。
“————晴明…!”
小怪带着比勾阵更阴郁的神『色』,把所有的话都咽在了肚子里。
每往前走一步,便离想念中的安倍府更接近一些。这本该是让人高兴的事,可是昌浩的心情却随着距离的缩短变得越发沉重和阴沉。
脚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胸口堵得厉害,几乎让人窒息。
想见可又怕见。
昌浩的手在胸口紧握。
早想过,要好好道歉。见到爷爷马上道歉,肯定会挨顿批评,可是昌浩心目中的爷爷总是一副超然出尘的样子,总是有活力生机,一点都不像一个老人。“………怎么办呢”
没脸见他啊。
看着一路垂着头歪着脸的昌浩,小怪哽着声劝着他。
“不要紧,不要紧的。……晴明怎么可能轻易有事呢。”
可是连这么断言的小怪自己都是笼罩在沉重的氛围中。
隐身着的勾阵交互看着二人静静地叹了口气。先回去的太阴一定已经知道这事了吧,从太阴没来报信这个情况,勾阵推测晴明病情并不是非常严重。
可是勾阵也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推测而已。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得到安倍宅的大门。
“……”
昌浩不由得停住了,脚底像生根了一般,一步也迈步出去。
“……啊”
低低的一声,正诧异间,太阴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彰子的面前。
“回来了。”
“真的?”
彰子喜出望外地问
太阴回头正要回答她,彰子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向了门口。
“啊……”
留在原地的太阴伸手抓了个空,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看彰子径直冲向门外的样子,可知她盼昌浩回来盼得多厉害。
彰子曾不断地问过太阴昌浩的情况,可是太阴只是回答说见到他本人就明白了。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不知道什么缘故,昌浩‘看’不见了…”
叹了口气的太阴,突然连眨了几下眼睛。
“……啊?莫非和昌浩一起…”
太阴没有说完这句话,脸『色』却一下子变得煞白。
“坏、坏了”
太阴慌张腾风而去,意料中的事态果然展现在了眼前。
敞开的大门口,一个身影愣在那里。
急急忙忙跑出来的迎接昌浩的彰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望着对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紧张的气氛充斥着整个场面。
好容易打破沉寂的,是姗姗来迟刚走进大门的昌浩
走进门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昌浩和小怪,徐徐抬起之前一直低垂着的视线,顿时都傻了眼。
“啊………”
“坏了……”
听到两人的嘟哝声,像座塑像一样呆立着瞪着彰子的成亲慢慢转过了身:
“………昌浩”
“啊,啊…”
昌浩只想赶紧逃跑。
成亲面无表情的面对着昌浩,用右手指着彰子。
“……那是谁?”
彰子的肩膀微微一颤。
面对意想不到的局面,昌浩的嗓子像是打了结,开合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完了,没想到……”
勾阵也是满脑子晴明的事,没考虑到这一点,站在彰子身后的太阴和她目光交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寄身在安倍府中半年之后,一直不为外人所知的彰子的存在,终于暴『露』在了外人面前。
“……这事暂且先不说,呆会儿我再好好问你”
从昌浩,彰子以及十二神将的态度中,成亲大致猜到了什么,半睁着眼看着弟弟说。
“先看爷爷去,还有……那边的公主。…”
“啊,什么事?”
彰子一个激灵,成亲对她笑笑说。
“家父吉昌,还在寮里吗?”
“啊,是的,大概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那么家母『露』树呢?”
“刚去市场了。晴…晴明大人在屋子里休息。”
“…………是吗?那正好。”
成亲微微一笑自语一声,感觉到他目光里的寒意,昌浩向右一转便想要逃跑,可惜却被成亲先一步察觉,一把攥住了后脖颈。
“哎呀?昌浩,你要去哪儿?我是担心爷爷的身体回来看看,个÷等见过爷爷之后,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呢。”
“啊,嗯,呃,那个…”
“——腾蛇勾阵,你们两个也别跑啊!”
正要溜走的勾阵和小怪也被叫住,让成亲盯着,无可奈何地转过身来
“行李暂时放着,替我看着点。”
成亲将自己和昌浩背着的行李随手仍在地上向里面走去。
目送着被成亲拽着的昌浩,以及跟着昌浩的小怪,勾阵显『露』出少见的愁容。
彰子脸『色』苍白的用手捂着嘴,太阴围着她拼命地劝说着。
“没关系,没关系的。成亲也是吉昌的儿子嘛。头脑又好,知道原委的话肯定不会到处宣扬。”
“可是,可是,父亲和晴明大人都嘱咐过我……”
自己太过兴奋,完全忘记可能有别的人进来
为了守住秘密,父亲严厉叮嘱过彰子,千万不可以引起别人的注意。为此,在正月安倍家客人较多的时候,她还特意搬到别的宅子躲避一段时间。
安倍家的人因为职业的缘故,和高官显贵经常有来往,藤原道长的势力现在是稳如磐石,但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点也疏忽不得。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越少越好。
不过,细细一想,幸好对方是成亲,还好。
“确实,如太阴所说,成亲肯定是不会到处宣扬的。可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疑,是不是该告诉他实情呢?”
“勾阵”
勾阵用梳子帮彰子把前面的散发梳好,劝慰地对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彰子一笑。
“别担心,彰子大人。成亲是吉昌的儿子。三兄弟中间就他最精明了。”
否则他也很难在充满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作为政治中枢的皇城内,在以各种方式介入政事的阴阳寮里站稳脚跟。
“只是……”
勾阵抱着胳膊,半睁着眼睛『露』出些犯愁的神『色』:
“之前一直被蒙在鼓里会不会生气呢……这也没有办法啊。”
昌浩忍不住抬头看看径直往里走着的哥哥的背影。
连背影都带着怒气。
“……那个,成亲”
小怪想替不知所措的昌浩找借口辩解,刚开口成亲却停下了脚步,小怪不由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爷爷,成亲和昌浩回来了。”
听到成亲这句话,昌浩和小怪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晴明的房间门口。两人算是都急糊涂了。
“啊,回来了啊,快,快进来。”
“嗯。”
大概十二神将太阴早已报过信了,对于突然回来的成亲他们,晴明一点也没诧异,爽快地把他们叫进了屋。
推开门,风吹了进来,冷冷的气流从对着庭院打开的悬窗那里流了出去。
晴明躺在放置在书籍和文案旁边的床上,身边有天后守着。十二神将似乎是轮番守在晴明身边。
看到昌浩和小怪的身影,天后轻轻皱了皱眉,隐去身形悄然离去。小怪摇了摇长长的尾巴,什么都没有说。
晴明似乎只是躺着而没有在睡觉。可能刚才是在和天后聊天吧。细细看看,枕畔还放着一些书籍,大概是打发时间用的。
向离家数月的两个孙子招招手,晴明慈蔼的笑着。
“平安到家了啊,好好,去过寮里了吗?”
成亲在床侧坐下来,回答道。
“嗯,在那边听到一个阴阳生说爷爷生病的消息,所以连忙赶过来了。”
“连自己家都没回就直接赶过来的吗?这在你很少见啊。”
“我也算是爷爷的心爱的孙子啊,要是先回家后来这边会被说成什么我很清楚的。”
成亲装模作样的回答逗得晴明大笑,听到他的笑声成亲暗自松了口气,还好,真的没有什么大碍。
安心的舒口气,成亲转头望向从刚才就一直沉默着的昌浩。
昌浩端坐在比成亲靠后的地方,垂着头,抓着膝盖的手指苍白。旁边的小怪也一言不发的低头看着地板。
在出云从昌浩那里听说了详细情况的成亲无奈地耸了耸肩。回头和正苦笑着看着自己的老人四目交视。
啊,是这样啊。
成亲感到一种近乎于悲伤的情感,眯起了眼睛说
“……看到您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回头再和昌亲一起来看您。”
“是吗?你也很忙啊,辛苦了。”
晴明点头回答。
成亲突然坐正身体询问道
“——对了,刚才那女孩是谁?”
晴明眨了几下眼睛后,面不改『色』的回道。
“成亲啊,不想告诉人的秘密谁都有个一件两件三四件的,不是吗?”
“爷爷的秘密,时一样深沉的声音。
第七章
洗过脸的昌浩走进自己的房间,却遇到了抱着自己的行李,无精打采低着头的彰子。
“彰子,怎么了?”
彰子一惊,抬起头,望着昌浩的眼眸颤动着,像是就要忍不住哭出来。
“啊,彰子?怎么了,怎么一副要哭的表情?”
慌忙在她身边坐下,昌浩环视着四周,十二神将太阴勾阵应该在这里,也许可以问问她们彰子怎么了。
可是屋里没有她们的气息。也许是隐形了吧,所以现在的自己完全不能感觉到她们的存在。
“刚才那个人,是昌浩的哥哥,是吗?”
“埃?啊,嗯,是的,那时最大的哥哥成亲,比我大十四岁。”
“.....怎么办啊,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在这里的......”
明白了彰子在担心什么,昌浩安慰她说:
“这事啊,不要担心。兄长是口风很紧的人,而且,他好像已经猜到彰子是彰子了。”
“啊,真的?!”
“啊,是啊,正因为猜到是彰子,所以绝对会很慎重的。虽然对于之前没有告诉他,他有些生气......”
因为是背对自己说的,所以他的沉默实在是最可怕的。虽然兄长高大的脊背给人可以依靠的安全感,自己一直很喜欢,但是像这种时候却让人头疼。
“真的?......”
彰子半信半疑的望着昌浩。昌浩“嗯”了一声使劲点点头。
“是吗......嗯,我明白了!”
彰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突然睁大眼睛,抬起头:
“......昌浩......”
“嗯,怎么了?”
彰子的眼眸又一次颤动着。
这次又是怎么了?昌浩调整了一下坐姿做好准备。
将手放在胸前,彰子微微笑着:
“欢迎回来!”
一句话储户昌浩的意料,他愣了愣,这才想到:
是啊,自从二月最后那天离家以来,和彰子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想到这,昌浩的心突然跳的剧烈起来。
眼前的这个人,自己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呢。
在出云,自己最痛苦最悲伤,心痛得难以忍受,难以排遣的感情充斥心头的时候,彰子好像知道了自己的痛苦一样处现在了自己的梦里。
虽然知道那只是梦境,可是自己却从中受到了多大的安慰啊。
本来回不来的自己,最终能够把回来的信念坚持到底,彰子的话语也是原因之一。
各种感情在心头交织,昌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最终他屏息慢慢地答道:
“......嗯,我回来了!”
彰子点点头,眼睛里泪光闪烁。察觉到昌浩的视线,她不好意思的捂住嘴:
“抱歉,我太高兴了......虽然在梦中见过你,相信你一定会过得挺好的。可终究不是真的见面,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过得好......”
“埃?......”
昌浩一脸诧异的神情。彰子的目光里带着些羞涩。
“晴明大人教会了我一个咒语,可以梦到想见的人......你该笑话我了吧?”
昌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也,做了那个梦了。对不起,能见面真的很高兴,那样的温暖真的很让人喜欢,可我,却逞强没有好好面对你。
彰子惊讶得看着沉默了的昌浩:
“昌浩,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对了!”
昌浩像想起什么似的,把彰子膝盖上摆着的自己的行李拿过来,在里面翻着,找到目标后,眼睛一亮:
“啊,在这。”
“什么呀?”
彰子朝昌浩手中望去,只见昌浩从行李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皮袋。
“回来的路上路过一个叫做玉造的地方,在那里看到的......”
昌浩抿着嘴,松开皮袋上的绳子,从里面倒出一个串着小块玉石的皮绳来,放在手掌上递给彰子。
“抱歉,虽然不是特别好的东西......送给你。”
那是一颗磨得圆圆的玛瑙,小小的,近乎橙『色』的浅红『色』底子上带着些白『色』的纹路。正如昌浩所说,并不算得上上好的材质。
小小的丸玉直径大约三分,中间穿孔,两边串着装饰的管玉,皮绳细细的,水洗成白『色』,长不过一尺,应该是系在手腕或者脚踝上的饰物。
彰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轻轻伸出手,昌浩把丸玉放到她的手上,她看得连眨眼睛都忘了。
缓缓我紧手中的玉石,彰子脸上的笑容如花朵一般绽放:
“谢谢!......好高兴!”
“啊,太好了!为选什么做礼物发愁了很久呢,女孩子喜欢什么,我一点都不清楚......”
昌浩为这个发愁而抱着脑袋呻『吟』的时候,已经有了妻室的成亲曾对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连买什么讨女孩子欢心都不懂,你还真是嫩呢。不过话说回来,你也已经14岁了啦,有一两个想送礼物的女『性』朋友倒也不奇怪。哎,昌浩也这么大了呢……”
在一旁听着的小怪『插』嘴说,这样的年纪有两个就成问题了。成亲装作没听见。
『摸』着昌浩大伤脑筋的脑袋发着感慨的成亲,似乎也给妻子买了点什么,不过具体是什么昌浩就不知道了。
“玛瑙是避邪的,所以我想正好给你。而且很漂亮,虽然红『色』很浅,彰子皮肤白,配起来一定好看。”
“嗯,我一定好好珍惜。”
彰子满心欢喜地笑着,昌浩用一种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想流泪的心情望着她。还记得梦里相拥时的温暖,还以为那会是最后一次了,而现在她就在自己身边对自己笑着,比那时候更让自己的心觉得暖暖的。
“啊,对了,昌浩,低一下头。”
“诶?嗯。”
低下头,脖子上有什么轻轻地套了上来。
扑鼻的清香味告诉了昌浩那是什么。
昌浩呆呆看着胸前的香袋,已经将丸玉系在手腕上的彰子歪着头看着他说:
“昌浩在出云的时候,香袋的绳子断过一次,我换上了一根更结实的,长度差不多吧?”
昌浩轻触香袋,那上面还残留着彰子的体温。她一定像昌浩平时那样一直把香袋挂在脖子里吧。
“……嗯……”
将香袋紧紧握在手中,昌浩忍不住低下了头。
啊,自己多傻啊。
居然会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可以告别这样的温暖。
“嗯……不要紧…”
自己怎么会那么任『性』、那么愚蠢、那么傻……
这些坚持等待着自己的人们,自己决不能割舍得下。
不管有多难,付出多大的代价……
天『色』已黑。
“关上窗户吧?”
“啊,谢谢。”
朝关着窗户的勾阵挥挥手,晴明便要从床上起身。
“嗨,不是说必须躺着的吗?”
小怪慌忙粗声制止,晴明却不以为然。
“那是因为不躺着青龙就拿眼睛瞪我,天后就无声地责备我,天一一言不发地盯着我,朱雀冷冷地看着我,白虎调着眼睛瞅我,所以我才不得不躺着的。”
直接说全体神将都严令他躺着不就得了?
小怪半睁着眼睛抬头看着年迈的主人。
虽然它讨厌青龙,和天后脾气也合不来,但是却理解他们为主人『操』心是发自内心的。他们一直都在晴明的身边,所有应该比在外的小怪更明白晴明的身体情况。
“那就是说必须躺着。喂,勾,你也劝两句啊。”
“他要是那种说了就听的男人,我们也就不用那么费事了。”
勾阵淡淡回答道,然后在小怪身边坐下。
“说几句玩笑话,让青龙瞪两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劝你不要惹得天空从异界出来了。”
天空负责统领十二神将之职,很少从异界来到人间,晴明见到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啊,天空啊。我头疼他。”
看着挠着太阳『穴』嘟囔着的晴明,小怪和勾阵也在心里暗说:
“我也怕天空。”
“是够难对付。”
为了避免天空出现,晴明决定还是只坐着得好。刚向靠背用的垫子伸出手,觉察到他意思的勾阵便替他把垫子挪近,晴明刚靠着坐好,小怪便替他披上外衣。
晴明朝两个神将交互着看着,笑容满面地说:
“哎呀哎呀,让十二神将最强和次强的两人这么费心照顾,真是受用啊。”
“是这样吗?”
“你还真是轻松呢,晴明。拜托你也考虑下我们的心情。”
勾阵抱起胳膊,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
“你知道当我们听说你在我们不在的期间倒下的消息,我们有多震惊吗?要是没得到我们的允许,就算你闭了眼,我们也让你过不了冥界的门!”
“别这样嘛,会被冥府的官吏抱怨的哦。”
晴明发自内心地说,接着脸『色』变得认真起来。
小怪和勾阵不由得坐直身子。
“红莲,我所知道的情况只有刚才告诉你的那些,剩下的疑问大概只有贵船的高龙神能够解答。”
小怪紧咬着牙,视线彷徨不定。
昌浩丢失了的“眼睛”
回来以后小怪终于通过晴明弄清了自己陷入敌人的法术之后发生的事情,这些它向昌浩问不出口,而成亲当时没在场,勾阵自己也有好多不清楚的地方说不清。
有件事,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
“……”
晚霞『色』的眼睛闪现出锐利的光。
在旁边的勾阵突然改变了话题。
“对了,晴明。刚才我从天后那里听到了一件让我不放心的事。”
“嗯?”
晴明拉了拉披在身上快要滑下来的衣服。
勾阵向他询问道:
“听说你躺下之前,有什么东西在?”
晚霞般的眼睛一下子无声地望向勾阵,晴明眨了一下眼睛,一手『摸』着下巴。
“勾,到底怎么回事?”
小怪感到一种被人撇下的感觉,大声问道:
黑曜石般的双眸向小怪投来清爽的目光。
“虽然晴明倒下也有体力不支的原因,…但是,他好像在土御门殿感觉到了什么视线。而且是满含恶意的。”
小怪向主人投以求证的目光,晴明一边思虑着一边点着头。
“青龙也感觉到了什么。……说是什么暗『色』的影子。”
“暗『色』的,影子?……”
小怪重复念了一遍,晴明向它伸出手,轻轻抚摩着它的脑袋。
“嗨,干吗?”
对于小怪的抗议,晴明并不理会,继续轻轻的抚摩着,最后还轻轻拍两下作为结束,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象是两片琉璃相敲击一样,余韵缭绕,又突然消失。
小怪茫然抬头看着主人。额上的印记变得浅浅的。
小怪的眼神像是隐忍着什么,一边望着主人,一边喃喃低语着:
“……不用……现在不……也可以的……”
也许是吧,可是,晴明点点头,眯起了眼睛。
“你太善良,因为善良所以干什么都会全力以赴。所以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累,你该学会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晴明微笑着,带着和半个多世纪以前一样的目光。可是他的眼角却比半个世纪前多了深深的皱纹,提醒人意识到他身上时光的流逝。
“现在还不能知道当时看着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肯定是值得警惕的东西。对土御门殿不能放松注意。”
看到晴明喘息了一下,勾阵把他身上披着的衣服拿开说:
“该躺下了,我们虽不像天后他们那样,但也请你不要勉强自己的身体。”
“好吧,是有点累了呢。”
这一次晴明总算是老老实实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过不多久就响起了他有规则的鼻息。
小怪摇了摇尾巴。
“哎呀,刚才说话连灯都忘了点……”
勾阵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即使在再黑的夜晚,十二神将都是不需要灯火的。他们的目光能够穿过夜幕,也能够辨认出潜伏在黑暗中的魔物。
“看着晴明的那个暗『色』的影子,勾,你怎么看?”
为了不吵醒睡着的晴明,小怪压低了嗓子静静问道
屋子里完全变得暗下来,勾阵带着深思熟虑的表情眨着眼睛,放在嘴唇上的白皙手指,在黑暗中很显眼。
“大概是新的敌人吧……啊,对了,有件事忘了跟晴明报告了。”
“什么事?”
勾阵向昌浩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微微皱起了眉
“在出云,昌浩身上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当时勾阵正好看在眼里
昌浩的双眸里面,一瞬间突然腾起灰白『色』的火焰。
作了制服十二神将腾蛇,昌浩从贵船的祭神那里借来了弑神之力,置入朱雀的焰之刃上,终于制止了腾蛇,刺入了他的胸膛。
对于人的身体来说,神的力量是个太大的负担,虽然昌浩是个还没有完全成长的孩子,比起**来说稍微接近于神的领域。可是终究还是有些超负荷。
自在的使用咒力『操』纵灵术的阴阳师。他们有的时候是不属于人神妖之类的特殊存在。
既不属于人,也不属于妖,也不属于神。
小怪突然望了望晴明的侧脸。
传说中人和妖生下的儿子,究竟属于哪一类呢?
夜半过后,确认昌浩已经完全睡后,小怪悄没声息地跑出了安倍府。
涂抹了黑漆一般的夜幕下,白『色』的小怪飞奔着。
向着都城的北方。
在建筑物的暗处辨认着它的身影,几个杂妖互相看着。
“咦?那不是式神吗?”
“这么说,昌浩回来了?”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有几个起的早的说傍晚好像看到昌浩了呢。”
“哦,这么说来是真的了。感觉告诉大家去。”
商量已定,众杂妖三三一样,是什么都不能取代的。
“……”
缩回伸出的手,勾阵垂下了眼睑。帮助昌浩不是为了看到这样的背影的。
“按照你所希望的――”
轻声却郑重的回答,让红莲转过了头。
金『色』的双眸带着诧异注视着勾阵。她一字一句地说了下去。
“昌浩做到了。所以腾蛇,你也按照你所想的去做就好…如果力量不够的话――”
一手放在自己胸前,勾阵断然说道
“只要对我说一声”
“说了呢?”
“我帮你,不管有多大的困难。”
“……是吗…”
红莲抬起头望着天。
突然意识到,活了这么多年,自己还一次都没有向同胞们请求过什么帮助。
腾蛇就是这样独立独往到了连这一点都意识不到的地步。因为独立独往在过去的腾蛇仿佛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向这样的腾蛇伸出手的,是弱小的人类青年。从根本上改变腾蛇的,是人类纯真无暇的孩子。
不管发生什么,都毫无猜忌地向自己伸出手来,从本该无穷无尽的『迷』途上毫不费事的拉回了自己。向自己指出了前行的方向。
那就好像一块决不会褪『色』的光的指引一样。
仰望着夜空,红莲眯起了眼睛
我能做什么呢
自从恢复记忆之后,便感觉到一种捉『摸』不定的距离感。即使想要亲近昌浩,心里却有什么让自己踌躇。
是因为缺少的时间,还是因为更深的罪恶感?
红莲知道有的时候昌浩会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自己。
以前的小怪是怎样和昌浩说话的?用怎样的态度对待他?用怎样的眼神去回应他?
这些都变得那么遥远,捉『摸』不定。
是的,自己在害怕
自己的灵魂,真的有那样的价值值得那个孩子那么拼命地去拯救吗?自己有没有给那么闪眼的生命蒙羞呢?
“……想太多就会寸步难行哦”
耳边响起勾阵的低语声。
低头看去,勾阵正带着一脸清凉望着自己。
顺滑的黑发在风中飘『荡』,一瞬间勾阵额际掩藏在发丝下的伤痕映入了眼帘。
“……那个,能消掉吗?”
“嗯?”
伸手拨动黑发,明白红莲所指的东西,勾阵侧着头说。
“啊。——消不掉的话,你可做好准备。”
“……知道了”
红莲夹杂着叹息声的回答
勾阵微微一笑。
与外界隔离的圣域里,时间的流逝要缓慢许多。
难道说照着这里的太阳和人间不一样吗?
仰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玄武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果然是以千引磐为界呀。那么这里是否与高天原相通呢?”(注:高天原是日本神话中诸神居住的天国)
不过这样一来就变成高天原和黄泉笔直相通了。按照神话的话,黄泉国是在地底下的,与这个推断相矛盾。
“唔唔,这是个难题了......”
“......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呢?”
无奈的低头看着玄武,想来寡言少语的**叹了口气。
他们自进入这个道反的圣域以来,按照人间的时间计算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但是按照他们的感受,仿佛才过去了不到十天。
也许因为这是在神的脚下吧。时间流淌的方式和人界不一样。
凡人如果在这里长时间逗留就会引起难以挽回的事态。说起来,)可都是在山里的啊!”
“哦,原来是这样…”
昌浩一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一边一步一步走近僧人。
因为使用了暗视术,所以他能够看的很清楚,而对方不知道是怎样的,是否和昌浩一样,使用了某种法术增强了视力呢?如果没有的话,那自己这方就有利得多了。
“…晻…”
僧人接印低『吟』,顿时锡杖发出尖锐的响声,上端的几个小环开始剧烈摇晃,金属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昌浩警惕地做好了准备,这声音具有物理力量,曾经攻击过昌浩他们
大概是看出了昌浩地想法,僧人冷笑着:
“――小子,不要天真了!”
“什么?!”
霎时,法力膨胀爆发开来,顿时狂风大作
昌浩下意识地赶紧用手腕护在眼前,狂风吹得全身生疼。
耳朵里突然轰然一下,强烈的耳鸣直贯整个头脑,昌浩一声呻『吟』捂住了耳朵。
周围发生了变化
刚才还微风轻拂的鸭川河畔突然变得静寂无声,本该流淌着的河水像是冻结了一样停滞住了,刚才还能听到的一切声音都突然消失,一种怪异的压力向昌浩和小怪袭来。
“――被封在结界中了?!”
显出身形来的勾阵惊讶地咂着舌头
看到她的身影,僧人在竹箔斗笠下面眯起眼睛。
“十二神将…哦,难怪,是那老家伙的孙子嘛!”
以前对过招的是十二神将中的**,不过那**现在还在出云,一时回不来。
小怪浑身升腾起绯红『色』的斗气,白『色』的小妖怪现出了自己的原身。
看到这个情景,僧人摘下斗笠扔在一边。
“原来你也是神将之一,有趣有趣!和大名鼎鼎的安倍晴明的式神对决可是千载难逢啊!”
“你会为你这句话后悔的。”
红莲全身神气激昂,可是昌浩却制止了他。
“红莲,退下。”
金『色』的双眸向昌浩回望过去,没等他开口,昌浩往前踏出数步说道:
“对手是人,虽然身份不明但终究是人。”
“那么――”
红莲的手上生出火焰。
“让我来打破这个结界”
锡杖『插』在地面的声音又一次尖锐地传来.
“休想!”
僧人重重地念着咒,高高举起锡杖。
与此同时,僧人周围出现了无数地玄兽。
“幻妖”
与昌浩地惊呼相呼应一般,幻妖们一起扑了过来.
红莲和勾阵摆好了身形,虽然不能对人类出手,但对方若是幻妖则另当别论了。
可是…
“十二神将,我说过‘休想’了”
僧人右手放在胸前结印,低低地诵出咒文,他的声音被幻妖的鸣号声淹没,昌浩分辩不出他念的是什么咒。只觉得背上腾起一种类似战栗的感觉。
“什么啊…”
昌浩一惊,而幻妖们已经『逼』进过来
他急忙以手结印,这时,眼前突然一晃
“啊?…”
幻妖们突然消失了,不,不是消失,是昌浩看不见它们了。
而这时候,结界里的压力变得更加沉重。
昌浩坚持不住单膝跪在地上,双肩上的压力还在加大,他几乎一动也不能动。
“…畜生!…”
耳边响起低低的呻『吟』,昌浩一惊,是红莲!难道红莲和勾阵也受到了法术制造的压力?
拼命回过头去的昌浩,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红莲!勾阵!…”
难以置信的景象展现在眼前
地面长出无数怪异的藤蔓牢牢缠住了两个神将让他们动弹不得。而且还不光是简单的缠缚,只见藤蔓不断收紧,藤上的无数利刺扎入了神将的皮肤。
“什…”
压力又增加了,更大的压力向全身袭来,似乎红莲和勾阵承受着一样的重压,跪倒在地上的膝盖深深地陷进了地面。
连石块都承受不住压力而被压碎,扬起了沙尘。红莲勾阵挣扎着想要改变姿势,藤蔓却勒得更紧。利刺扎破了皮肤,鲜血不住地淌落,白『色』地沙砾被染上了斑驳的红『色』。
“咳…”
勾阵秀丽的脸庞被痛苦扭曲着,勒入喉咙的藤蔓让她呼吸困难地向后仰着脖子。红莲也是同样,压向他们身上的力量似乎比压向昌浩的更大,完全封锁勒他们的神力。
“…呜…这…”
牢牢缠住四肢的藤蔓力量越来越大,将两个神将拽倒在地上。缠住脖子和胸部的力量加大,呼吸越发困难。
“你们难道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叫做‘封神术’的法术吗?这都不知道那就丢人了啊!”
僧人用嘲笑的口吻说
这个结界不光是用来将他们与外界隔离,更是为了对付属于神的末位的十二神将,压制他们的神力所设下的牢笼。
昌浩惊讶得变了脸『色』,一个人类竟然能够自由『操』纵压制神将法力的法术?
除了安倍晴明以外,竟然还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能耐。
“红莲,勾…阵…”
压力继续加大,似乎连骨头也快要压碎了,昌浩用手腕拼命地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勉力抬头看去,那僧人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听说过了,安倍晴明率领的十二神将有必须遵守的义理――不得伤人,不得杀人。虽然觉得没有必要杀你们,可是放任不管的话又会妨碍到我,只好不客气了!”
昌浩一言不发地瞪着僧人,这时候压迫感仍在加强,几乎压碎全身地力量袭来,昌浩拼命地抵抗着,寻找反击的时机。
“哦,还不死心啊?这个自不量力的小子!”
僧人的锡杖一挥。
轰的一声,耳鸣更加强烈了,昌浩感觉到有什么正在『逼』近自己,和压力完全不同类型的激烈冲击感袭来。
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向昌浩扑了过来,这是幻妖的气息,它们不是消失了,只是看不见了而已。
像是胸口被重重捶了一拳,昌浩喘不过气来,勉力支撑着的膝盖终于败给压力倒了下来。
昌浩横躺在地上,而压力却丝毫也没有减小,接近极限,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昌…浩…”
红莲断断续续地叫着,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全身围绕着火焰地斗气,原本披散着的头发倒立着,额上的金冠发出暗暗的光芒。
勾阵拼命地扭动着脖子,盯着僧人。
此人的法力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一个人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法力?难道是天生灵力就强?可是有这么强大力量的人类,勾阵只知道一个。
设下结界,放出幻妖,不光封住昌浩一个人,还封住了两个神将――并且不是普通的神将,是十二神将中最强的两员凶将。
能一次做到这些,并且不费吹灰之力的法力,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
“归命…普遍…诸金刚…暴恶…魔障…大忿怒…”
真言没有能够念完,拼命想要使出的法术没能使出来,昌浩痛苦地扭曲了脸。
呼吸困难,肺部被压迫,气管不畅通,耳朵里响着剧烈的心跳声
耳边的声音被风声打断,紧接着冲击袭了过来
幻妖的吼声刚传入耳膜,昌浩的身体便被撞飞了出去
“腾…蛇…”
红莲向勾阵望去,只见她正看着自己,与此同时,她的神气传来包围了红莲的四肢。
缚住红莲的藤蔓在勾阵的神气下暂时僵直了,抓住这个机会,红莲的火焰喷涌而出,藤蔓一下子被烧成了灰烬。
升腾的鲜红的火蛇飞舞着,缚住勾阵的藤蔓也被烧成了灰烬,她一边咳嗽一边站起身来:
“昌浩!…”
勾阵用左手拔出笔架叉,挣扎着迈动乏力的双腿,朝着正向昌浩喉咙咬下去的幻妖冲了过去。
神将们可以看到幻妖,是僧人用法术将它们隐身了。
“你!――”
红莲的双眸变得通红,激昂的斗气剧烈地震撼着结界壁。
见到这情景,僧人狞然一笑,将手伸入怀中,脸上不见一丝荒『乱』:
“…这程度还真的不够对付你们啊,没办法…”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黑『色』丝线一样的东西,一边自语着:
“虽然不乐意。不过还是试试凌寿给的东西吧,究竟能起多大的作用呢?…”
拉着勾阵的手,昌浩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看到僧人手中的东西,他猛然一惊,背上升起一阵难以言语的寒意。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红莲的背影。
红莲带着怒火,全身喷薄着灼热的气焰,如果这不是红莲的话,昌浩大概会吓得浑身颤抖吧?
可是这个僧人,面对着十二神将中最强的凶将所放『射』出来的斗气,为什么居然还能这样一脸平静?
“喂,安倍家的小子啊…”
大概是注意到了昌浩的视线,僧人冷冷地说:
“带着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
僧人所指的是神将们。
昌浩忍着剧痛,怒喝一声:
“你说什么!”
“我在说‘碍眼’!这些式神,安倍晴明,还有你,通通碍眼!”
僧人的眼睛,这时候开始放『射』出冥『色』的怒火:
“一切阻挠我的人都碍眼!”
僧人手中的黑线,像有生命一样剧烈扭动着,黑线越变越粗,像一条没有四肢的蛇一般向昌浩他们游来,围绕他们打着转。
昌浩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黑线正源源不断地放出妖气。
“咒具吗?不,不像,这是…”
这不是昌浩所想象的东西,它放出的妖气远远超过了僧人的法力。
本已逃脱了的束缚再次出现,瞬间将三人缚住,这一次比刚才缠得更紧更激烈,而缠绕其上得黑线放出诡异的光芒,吸蚀着所接触之处的精气。
“…这是…头发?!…”
昌浩的声音嘶哑了,寒意向周身袭来,不管是行动还是思考的力气都被掠夺了,好像贫血一样,膝盖软软地跪倒下去,他拼命不让自己昏『迷』过去,极力从喉咙里挤出红莲和勾阵的名字:
“..莲…勾…”
可是连这也渐渐不成声音
而红莲和勾阵正承受着远远超过刚才的重压。
为什么,世上怎么会有人类,能够将十二神将的力量的封得如此彻底?
“…勾…”
红莲低低的呼唤,勾阵只能用眼睛的动作来回应,从红莲咬出了血痕的嘴唇,发出凄绝的声音:
“那是…人…还是…妖…”
那法术,不是人类的法术,那妖力,也不是人所能具有的。在他们的周围打着转的幻妖,正等待着猎物所有力气都被消耗光的一刻。
可是,那个僧人…
“…不是…妖…他…”
他是确确实实的人――勾阵的唇语,映在红莲的眼里,她的喉咙被黑发压迫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十二神将有一条必须遵守的义理:不可以杀人,不可以伤害人、对人动手,这是从根本上否定十二神将存在意义的做法,神将是应人的希望而生的,有人才有神将的存在。
可是…
红莲全身蓄力,封印的金冠开始发出淡淡的闪光
鲜红的双眸力放『射』出『逼』人的光芒
在这么一个来路不明却毫不掩饰敌意和杀意的人类面前,难道就这么束手就擒,任其宰割?
最重要的…
“…红莲…不要…”
察觉到红莲的意图,快要倒下去的昌浩用嘶哑的声音呼喊着:
不可以,决不能让红莲再一次触犯道义了!不能让他为了自己…
那个飘雪的冬日,当红莲第一次得知自己违背了义理时流『露』出的那种无助的神情,又一次浮现在了昌浩眼前。
昌浩知道在出云恢复记忆之后的红莲有多么自责,如果没有想起这些,红莲一定会轻松得多吧。
可是,红莲,对不起――昌浩一直在心里默默地说――我很高兴,你能为我恢复记忆我真的很高兴,虽然知道不该这样想,可是,真的好高兴,所以…
“…不要!…”
昌浩死命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纠缠在身上的妖力却一点都没有消减,甚至还在一点一点地增加。
红莲摇着头,周身的战气熊熊燃烧,望着红莲的勾阵,眼睛放着凌厉的光,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
昌浩艰难使着力气,吐血般喊出:
“不要――“
自己终究还是力量不够,如果是爷爷,一定不会让神将们落到这样的境地。
无能为力,自己是多么弱小,甚至没有了见鬼的才能,可是就算能够看到了,大概也没有办法打破现在的困局吧?这僧人的法力竟然如此之强。
都是自己没用,神将们才会受伤,才会触犯道义,已经好几次了,神将们,红莲,都是为了自己啊。
颤抖的声音,久久回『荡』着
“…绝对…不可以!…”
――身体深处,灰白『色』的火焰开始燃烧
最近开始,常常会梦见很久以前那些让人怀念的事情。
倚在垫子上的晴明,突然睁开眼睛。
“…啊,睡着了啊…”
坐起身子,夹衣从肩膀上滑落下来
看样子是守护自己的白虎怕自己着凉给自己披上的
自从倒下以后,自己便“享受”到了神将们过度的保护,现在已经是夏季过半了,这样的季节即使打个盹应该也不太可能会着凉吧。
“今天虽说稍微有点凉,但是也用不着…”
“比什么都不做好,这是我自己心情的问题”
白虎不以为然地一边说,一边警戒般朝已经关上了的悬窗外面望着。
“刚才昌浩他们出去了,今天还是翻墙出去的,他们今天走大门不也可以吗?”
深夜出去巡视时另当别论,像今天,这种晴明也知道他们要出去的情况,就完全没必要翻墙出去。
“这个就随便他,等他自己察觉吧。”
想到昌浩的老实淳厚的个『性』,晴明微微一笑,按理说跟他一起出去的小怪本来应该能想到这一点,可是看起来它还没有恢复常态想不到那么多。
不过,如果再过些日子,应该就可以恢复到跟以前差不多的状态了吧。
晴明苦笑这叹息一声,突然想起自己刚才睡着时所作的那个梦。
是关于很久以前的梦,梦中,连长相都记不清楚了的母亲,正低头望着自己。
晴明记事以后母亲便不在了,不是去世,而是不知去向。
长大后询问父亲时,父亲回答的是“不见了。”
而关于母亲不见了的原因,却怎么问父亲都不肯回答。
闭上眼睛,梦中的情景浮现在脑海。
母亲的脸庞因为逆光所以看不真切,看不清她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年幼的儿子。
甚至连抚摩着儿子额头的那只手,究竟是温暖还是寒冷,是柔和还是粗糙,这些都无法知道。
只要平时应该是束着的黑发,散落下来垂到自己的脸庞,逆光的白『色』,和富有润泽的黑『色』鲜明地留在记忆里。
“吉平和吉昌也不记得若菜地长相了啊…”
听说儿子们曾经借助神将们地水镜看过一次母亲的长相,而自己连这都作不到,神将们也不知道自己母亲长什么样子。
叹了口气,晴明眨着眼睛。
以前自己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梦,为什么自己倒下以后开始频繁梦到这些了呢?着难道在暗示着什么吗?
“…晤,大概是我的大限快…”
晴明用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嘀咕一声,白虎的眼角一跳,瞪着晴明。
晴明用余光注意到这个,故意装胡涂地不和他对视。
“――”
房间里充满了压抑地气氛,最近连笑话也不怎么说了。
晴明叹了口气,寻找着话题。虽然有点明显是没话找话地嫌疑,但是这样地沉默实在是让人觉得有点沉重,不,是太沉重了。
“对了,太阴怎么样了?”
白虎沉着脸盯着晴明看了一会儿,大概终究还是决定配合一下主人吧,两手抱在胸前回答道:
“在异界反省,她做地事我都从玄武那里听说了。”
因为太阴在出云有点出格,所以回来后马上被白虎逮住,为了不受干扰特意带回异界,"促膝谈心"了四刻钟(相当于现代两小时)
听到这个时间,晴明脸『色』一凛:
“…四刻?…”
白虎一脸不以为然地点点头。
“对她不花这么长时间细细教诲,她根本就听不进心里去。”
顺便交代一句,白虎的说教既不是厉声训斥,也不是拿气势压人,而是把太阴的哪种行为不对为什么不对,从第一到第十条有理的分析出来,以此来促进她本人的自觉,接着再从第一到第十细细罗列出以上行为今后不可以再犯的理由,实在是再繁琐不过的过程。
顺便再交代一句,白虎的这种说教只是针对在非常时刻发作的太阴,平时他也不是这么细腻的男人。
这也是白虎之所以成为太阴弱点的原因。
“…晤,既然已经在反省了,那就适当点啊。”
四刻钟的说教实在是够让人受的,晴明说着没什么意义的句子。
“哦,对了,玄武和**该从道反回来了。白虎,麻烦你去接他们一下好吗?”
“好的,他们现在大概到哪儿了?”
白虎站起身,晴明用手指『揉』着太阳『穴』计算着。
“玄武他们启程的报告是今天早上收到的…”
白虎点了点头。
“啊,那么我大概有数了。”
拉开朝向庭院的窗户,白虎临行前回了一下头。
“有什么事的话叫他们谁出来好了,现在青龙天后应该能马上过来。”
“哦,天一朱雀呢?”
“好像去安慰垂头丧气的太阴了。”
白虎说完便滑入风中飞走了。
晴明望着慢慢关上的窗户,自言自语一声:
“…那个太阴吗?…”
看来白虎的说教果然可怕。
“我批评昌浩的时候,是不是也该试试这种方法呢?”
要是小怪现在在的话,肯定会强烈反对道:“别,绝对会招人讨厌的!”晴明的教育方法一直很开明,所以也沉重不起来,要是突然转变成白虎的方法,大概反而会被认为有什么恶意吧。
正在一本正经地考虑着这些,晴明突然停下了动作。
“…”
身体突然打了寒战,肩膀大幅度地颤抖着,晴明吃了一惊。
浑身汗『毛』倒竖,『毛』骨悚然,胸口发闷,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晴明面无血『色』。
“…昌浩?”
话刚出口,冷汗便不住地淌落下来,寒意不断袭来,难以言喻的感觉一阵一阵的冲击着胸膛。
血,好像在倒流一样,在胸口,在身体内部,仿佛刮起了寒冷而激烈的风暴,化作警钟不断的鸣响。
胸口怦怦地跳得更急了。
晴明得脸『色』变得更灰,低语着:
“不可能…怎么会…”
可是,这情况只要一个解释。
是那孩子的血在呼喊,那孩子的血觉醒了,它的波动唤起了晴明体内沉睡的东西。
晴明想起了初春时在贵船,那座山的祭神对自己所说的话,神灵庄严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别再勉强自己。”
拥有过多的力量反而会反噬自身,走向毁灭。
“晴明,怎么了?”
感应到主人气息的剧变,青龙从异界赶来,看到主人非同寻常的神情,青龙严肃地眯起眼睛
“怎么了,镇静!”
“我得去找昌浩!”
晴明站起身,却被青龙拦住:
“不行!”
“闪开!”
晴明厉声喝道。
青龙冷冷地盯着晴明。
“去了你的寿命就会缩短――我们的主人是你!”
“你的主人在叫你闪开!”
“不行!”
晴明满是怒气的脸突然骤然变冷,而双眸里电光闪烁笔直地『射』向青龙.。
凝视着吃了一惊的青龙,晴明冷静地开口问道:
“――宵蓝,赐给你这个名字,将包括你在内地十二神将收为式神地人,是谁?”
没有起伏地语调,却像惊雷一般撞击着青龙地鼓膜。
青龙咬住了牙,捏紧拳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是你,安倍晴明。”
“那么,遵从主人的命令是式神的职责,退下,宵蓝,你阻拦不了我的意志!…”
第十章
火焰,燃烧着。
从身体内部燃烧着,这灰白的火焰。
心脏砰砰地跳得好急。
耳内,有声音胎动一般一遍一遍回『荡』着
“天地玄冥!虚空无象!阴阳!破障!清净!幻象!”
纠缠着全身的藤蔓突然停止了动作
又一阵更为激烈的脉动激『荡』着全身
睁得大大的眼睛,却没有了焦点。从失去意识的眼睛里映现出来的是身体内部燃烧的火焰。
感觉到背后突然传来强大的力量波动,红莲惊讶地回过了头.缠住他四肢的藤蔓突然僵硬石化,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昌…浩……”
缓缓向前走去的昌浩,面无表情地盯着怪僧
“…此法断却凶险…”
昌浩的全身都被异样的力量包围,这是从他自身内部所发出的力量的波动
“…铲除邪恶…”
僧人的脸『色』开始有些变化.虽然是安倍族人,但始终只是一个小孩,刚才还束手无策被自己的法术折磨地那么狼狈。
可是现在,这力量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他隐藏了实力?这表情,这『逼』人的气势,跟刚才太不一样。
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脸惊愕的僧人,突然恍然大悟般眯起眼睛,嗤嗤一笑。
“…哦,原来这么回事…”
他瞥了一眼手中残留的黑发,冷冷自语到:
“是这样吧,凌寿?”
那不是人类的法力。
妖异凌寿对自己说他的猎物只是那个老人,安倍晴明。但是对自己来说,说不定这个孩子也是阻挡自己前进的障碍,因为不管怎么样,这是个继承妖异血『液』的孩子。
是的,妖异的血『液』――
“虽然被你这么利用十分不爽,不过没办法…”
一定是因为要对付晴明的话这孩子是个障碍,凌寿才把这个对手塞给自己吧。这么猜测应该没错。
而凌寿嘴上说着助自己一臂之力,实际上却把自己当作了一枚棋子。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过是不是棋子,自己都一样。
僧人一挥锡杖,大声喝道:
“和妖怪动手也是一大乐趣。”
锡杖上的小环开始当啷作响,一直在伺机而动的幻妖们一起向昌浩扑了过去。
"…滚开!……"
昌浩的眼里闪着残酷的光
右手挥动刀印,尖利的咒文回『荡』着
“降伏!”
刀印的轨迹变成了风刃,霎时如数的幻妖被劈成两半.刀刃没有就此停息,而是直扑僧人的脚下,卷起大片的沙土。
昌浩的体内生出更强的脉动,浑身放出的力量波动渐渐开始带上清白『色』的磷光
一旁看着的红莲和勾阵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昌浩波动的力量,那不是灵力
“…那是…”
昌浩本该看不见那些幻妖,但刚才显然是瞄准了它们放出的风刃.难道是丢失了的"见鬼"之才回来了吗?不,这决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那是…妖力!”
“不对!那是……”
对勾阵的喃喃自语给以坚决的否定,红莲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晴明的身世.晴明妖异的血脉。
安倍晴明身上继承了妖异--善狐的血.而且那不是普通的善狐,那是具有通天之能,与神灵同列的狐狸。
“天狐!……”
围绕昌浩的火焰,便是其象征--狐火!
消失的幻妖再次出现,又一次向昌浩扑来.而昌浩却对此看都不看一眼,他的目标是眼前的怪僧。
“…伏魔之愿…”
在封闭的空间中,昌浩只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象被热浪蒸腾着一样,一切的东西都失去了现实感.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以及几乎盖过这心跳声的,生出熊熊火焰的波动声.
“雷神!召唤!”
强韧的结界被轻易穿透,白银般的闪电从天空径直劈向怪僧。
剧烈的闪光灼烧着视野.连红莲和勾阵都用手腕挡住了眼睛。
狂烈的冲击震动结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结界保护了周围免受更大的灾害
僧人依旧站在原地.满不在乎的笑着,挑逗般摇响了锡杖
昌浩胸中灰暗的意识摇晃着.原本束在脑后的头发被激烈的波动吹得上下翻滚,冷冷的眼神直直盯住僧人。
“还没完。”
体内最深处,又生出了新的波动。
这到底是什么,昌浩顾不上考虑。
没被雷电劈到的幻妖们又在蠢蠢欲动。
为什么本该看不到的幻妖突然能看得这么清楚,这一点昌浩也不知道。
“归命!普遍诸金刚!暴恶魔障!…”
猛烈的咒力像龙卷风一样盘旋而起。
“摧破!恐怖!圣怒语者!不动明王!”
昌浩只知道自己需要力量,保护红莲和勾阵的力量。像祖父那样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全力保护式神的力量,用什么交换都可以。
僧人挥舞着锡杖,上端的小环互相撞击着,当啷当啷的声音不断回『荡』着。
空间在扭曲,偏离方向的气流化作漩涡直奔昌浩而来。
突然,脚下开始摇晃,世界大幅度倾斜,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消失。
跟之前完全不同的脉动袭来,瞬间变成剧烈的冲击,过于强烈的力量霎时间向自己反弹而来。
“啊…”
幻妖们乘隙喷薄着刚才受到抑止的妖气,『露』出獠牙咆哮着。
“昌浩!”
呼唤声在耳边回『荡』。
单膝跪地的昌浩睁大了眼睛,剧烈的疼痛像是贯穿了太阳『穴』,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血红。
向自己扑来的幻妖的身影,在无声的世界了显得格外的缓慢。
野兽的咆哮冲击着鼓膜。
屏住呼吸的一瞬,一条火蛇冲到了自己脸畔,缠住向自己袭来的幻妖将其烧成了灰烬。然后搅『乱』了气流的漩涡,越变越粗径直向僧人扑去。
被火焰包围的昌浩眼里,突然点亮了自我意识的光亮,之前被什么抑止了的感情洪流在脑海里喷涌而出。
不对,自己不是为了让红莲做这样的事情才使用这力量的!虽然有这样的愿望,可是心脏却不自然地跳得那么急。
火蛇在游动,那是红莲的火焰,在那条延长线上站着的,是谁?
十二神将的义理,不能让红莲再一次触犯――
在风里翻腾着的黑『色』僧衣,锡杖『插』在地上,回『荡』着小环的音『色』,诡异、扭曲了的空间漩涡。其中剧烈扭动着向前的火蛇。
“不可以…”
完全恢复了神志的昌浩猛然地冲上前去,挡在焰蛇前方,用刀印刻下一道“一”字。
“昌浩,干什么!”
大惊失『色』的勾阵急忙举起笔架叉,可是即使用尽全力也已经来不及了。
红莲惊得呼吸不能,可是已经不能收回放出去的火蛇了。
“禁!――”
红莲的火蛇径直撞上了昌浩设下的屏蔽。
激烈的神气和灵力相撞,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互相抵消了。
然而如此剧烈的冲击却也没有能打碎结界壁。
用尽浑身力量挡住了红莲火焰的昌浩虚脱般地跪倒在地。
“――蠢货!”
突然一声嘲讽撞击着耳膜,与此同时锡杖向昌浩的背上挥落下来。
“啊!…”
僧人用锡杖按住手足无措的昌浩,威吓着红莲和勾阵。
“不许动!”
幻妖的獠牙眼看就要咬向昌浩的脖子。
用离魂术将自己的魂魄从体内『逼』出,晴明飞一般的速度顺着昌浩的气息追寻而去。
京城的东侧,向着这个方向的足印突然中断。
“昌浩!”
心急火燎的晴明身后跟着青龙,虽然因为愤怒而歪着脸,但是既然明知道自己无法阻拦晴明,他只有跟随主人而来。
突然,晴明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
他停下了脚步,这个视线,他曾经感觉到过。
“那是,土御们殿的…”
“你终于来了,安倍晴明!”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男子叉开双腿拦截在了晴明和青龙面前。
长过腰际散『乱』的黑发在风中飘动着,刘海遮盖下的双眸闪着森冷的光,径直『射』向晴明。
“拥有和我同样血『液』的,人类的混血儿,你的血『液』一定能把那家伙吸引过来。”
男子慢慢『逼』近,阴森狞笑着,傲狼那件事没能把晶霞引出来,却意外发现了人类的亲族,那孩子呼唤同族在力量还不够强,换作眼前这人的话一定没有问题。
男子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他浑身散发着深不可测的妖气。
“好了,快用你的血『液』把那家伙叫来。本来我也可以杀了你剜出你的心脏来。但是我心肠仁慈,不太想杀生!”
青龙上前一步,青『色』的眼眸里放『射』着酷烈的光芒。
“你是什么人”
男子嘴唇一瞥,冷冷说道:
“这里没你的事,滚开!”
霎时间,男子的妖力向青龙猛烈扑来,交叉双手正要抵抗的青龙,耳边突然响起男子故作优雅的低语声:
“虽然我不太想随便杀生…”
“什…”
“可是嫌你太罗嗦…”
带着凄厉的回响,在话音为落之前,青龙的右肩已『插』上了一把利刃,不,那不是刀剑。那是男子伸长的利爪。
“卸掉你的右臂怎么样?不要紧,少条胳膊又死不了。”
男子冷冷狞笑着,手指稍稍动作,利爪在青龙右肩划出深深的伤口。
青龙脸上一皱,没有呻『吟』一声,下一个瞬间他已冲到男子胸前放出冲击波,为了『逼』近对方,他硬是让男子的利爪完全『插』入了自己肩头。
男子被冲击波震得后退几步,爪子也从青龙右肩拔出。鲜血从青龙肩头的伤口喷薄而出,可能是肌肉也受了伤。他的右臂几乎无法自由活动。
“青龙,退下,你现在的情况…”
主人在急声呼喊,可是青龙却径直挥起左臂,召唤出他的大镰刀,镰刀的刀柄长度几乎与他的身高差不多,刀刃长约三尺,形状宛如一弯新月,闪烁着凉凉的寒光。
青龙全力挥动大镰,掠过错不及防的男子的腹部,刀刃闪过,手里一沉,砍中了,但可惜太浅了。
“哼!”
青龙有些懊恼,而他的肩头仍在血流不止,他显然伤得不轻。
“青龙!”
男子的妖力非同小可,晴明几乎从未遇到过这样能耐的妖怪。与其说是妖,毋宁说已经接近神了。
男子『舔』了一口自己腹部流出的血,狞笑着说:
“快,用你的血把那家伙叫来吧,叫吧!”
“少罗嗦!”
青龙又一次杀向男子。
“真是纠缠不休的家伙,死去吧!”
男子一副被搅『乱』了兴致的样子,拔下一根头发向青龙吹去。
猛烈的妖气铺天盖地而来,发丝不断膨胀变粗纠缠着青龙。捆住了他。而男子的妖气则化作激烈的重压向青龙迎头压了下来。
青龙坚持不住倒下来,用膝盖苦苦支撑身体,朝晴明大喊道:
“别管我,快走!”
晴明朝他怒喝一声:
“怎么可能!”
男子的双眸『逼』近晴明。
晴明不由的栗然,以自己子现在的状态,对付这样的妖怪,确实是全无胜算。
男子冷酷的微笑着
“…用你体内的血叫出她来,快――”
妖怪的眼睛闪着阴暗的光,像是与之相呼应一般,身体最深处沉睡的血『液』开始苏醒,晴明的心脏开始不自然地跳动。
血『液』在翻腾,人类的身体无法承载的妖异的力量,正要反噬自己的身体,法术使用得越多,作为消耗掉的灵力的补充,异形的力量就越接近觉醒。
原本就已经很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力量,这将会送掉自己的『性』命!
剧烈的疼痛向全身袭来,让晴明几乎无法呼吸。他捂住胸口慢慢地倒了下去。
大概昌浩此刻也在用此人所说的血呼唤着自己吧,肯定是这样的。
疼痛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越变越强,一阵一阵地向周身袭来。
“晴明!”
是青龙少有的嘶哑的呼喊,他像这样呼唤主人的名字,是自?说不定还是被我杀掉的家伙呢?来,说说看嘛!”
晴明一怔,眼前这男子,究竟在说什么?
幼年突然失踪的母亲,从父亲那里听说到的名字叫做――葛叶。
“她说过同族的血会相互呼唤的吧?说啊,你母亲的名字叫什么?…”
“――凌寿,果然是你!”
凛然的声音突然冲击着晴明的耳膜,嗤笑着的男子眼睛顿时一亮。
晴明突然睁开眼睛。
“风斩!”
拼死放出的凄绝灵力,骤然化作风刃劈向男子,然而却被他轻松躲过。
体内的疼痛变得更加剧烈,让晴明几乎要昏厥过去。他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费力地睁大眼睛。
青龙看着像是被弹出去一样后退几步的男子,顺着男子的视线,青龙发现晴明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纤瘦的身影。白银般的长发飞舞在夜空中。
“…杀戮同族的凌寿!你为什么对寄身于人世的族人也要下手?”
面对严厉的质问,被称作凌寿的男子眼『露』凶光:
“为了找到你,晶霞!为了从你那里夺走天珠,带回九尾的身边!”
“九尾?”晴明忍着剧痛喃喃着,这是在遥远国度的一个大妖怪的名字。
“…是吗?投奔九尾军团苟延残喘了啊,你这个天狐族的败类。”
晶霞扬起细细的手腕,轻松一挥。
压在青龙身上的凌寿的妖力骤然消失,与此同时凌寿全身裂开无数伤口,鲜血四溅。
“…强,果然很强啊,晶霞!所以九尾才不能让你活在世上!”
凌寿浑身的妖气翻腾着,虽然他是与神灵想通的天狐一族,但他的力量却因为沾满了同族人的鲜血而变得污浊邪恶。
但是,其强大却不容否认。
“不想死的话赶紧滚开,我不追你。”
晶霞的话语让凌寿发出嗤笑。
“不要说梦话了!没听到我说我要你的天珠嘛?”
就在这时――
“归命!普遍诸金刚!暴恶魔障!大忿努者!摧破!恐怖!圣怒语者!不动明王!”
单膝跪立的晴明,突然用裂帛之声诵出真言,向凌寿施放出巨大的灵力。
“晴明!”
青龙大惊失『色』,叫声呼喊着主人的名字。
凌寿仓促闪身,而晶霞乘机飞身过去,尖锐的爪子一闪而过。
凌寿的脖子上被划出一道血痕,晶霞颇为遗憾地咂了咂舌,让他躲开了,只划破了层皮。
不过晴明放出的法术似乎还是给了他一定的打击,凌寿踉踉跄跄地站定,恨恨地说:
“…晶霞,你不许逃!要是再找不到你的踪影――”
手指狠狠地指向晴明,凌寿阴险地笑着:
“我就杀了这个人!…你这么好心肠,一定不会丢下流着跟你同样血『液』的人不管吧!”
晶霞的目光一沉。
凌寿看在眼里,放声大笑一声,与此同时巨大的妖力破空而来。
“畜生!”
青龙将大镰刀挡在前面,与妖力相撞,卷起纷纷扬扬的尘土。
再看原处,凌寿已经消失了踪影。
晴明一边用手按着胸口,一边缓缓转过头来:
“…天…狐?”
细细一看,于危难之中救下自己的天狐,外貌比凌寿显得柔弱得多。
“是的,拥有我族血脉的人类啊…”
晶霞眯起眼睛。
“这力量会吞噬你的生命――天狐之血一旦苏醒就会没命,一切继承了这血『液』力量的人都是一样!”
僧人的锡杖抵在背上,昌浩不住地喘息着。
呼吸困难,除了锡杖的压迫之外,还有身体内部狂『乱』的力量正在侵蚀着自己的身体。
不带热度的火焰再体内燃烧着,昌浩能够感觉得到。
昌浩抓着地上的沙砾,沙石深深地扎入手掌,唯有这疼痛可以让他保持着神志。
“这孩子马上就要死了,妖异的血正在侵蚀着他的灵魂呢。”
僧人以昌浩威胁红莲勾阵不许动,他们的脚下,法术变出的藤蔓又一次出现,顺着他们的脚开始往上攀爬。藤蔓爬过的地方变得麻木,知觉正慢慢消失。
红莲的眼里燃烧着怒火,愤恨地瞪着僧人。
“放开昌浩!…义理之类,跟我无关!”
“腾蛇…”
“你再敢出手试试,不管你有怎样的能耐,我都照样杀了你!”
冷冷的宣告不光传入僧人的耳朵,同样也传入了昌浩的耳内。
本已意识模糊的昌浩,像是受到了重重一击,不,不可以,自己阻挡那火蛇为的是什么?
松开手里的沙砾,昌浩强忍着翻腾的剧痛,深深吸了口气。
僧人的注意力没有在自己这边。
“别做梦了,看来十二神将还真是群愚昧之众!”
站在红莲身后的勾阵,突然注意到昌浩的样子。
他松开了刚才一直紧紧攥着的手,食指一动一动,在空中比划着的――是字!
那是…
勾阵不动声『色』,只轻轻眨了眨眼睛,僧人没有察觉到。
红莲感应到勾阵细微的气息变化,鲜红的眼睛微微一动。
风,呼啸而起。
感觉到气氛说不出的异样,僧人低头望去。
昌浩的侧脸,这个本已失去力气,在鬼门关纤徘徊的少年,居然还没有失去斗志,眼睛直直地瞪着自己。
眼眸深处摇曳着的,是代表了妖异之力的火焰。
“勾!”
红莲的叫声震彻天际,腾空跃起的红莲背后,勾阵挥舞兵刃隔空打出一道旋风真空。
乘着僧人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瞬间,昌浩念出真言的最后一个字:
“破!”
大地轰鸣,剧烈震动。
僧人受到冲击踉跄了几步,但很快重新站稳。
一边用锡杖挡住红莲的攻击,一边狠命踢倒昌浩。
“归命!不净怒者!摧破!钩召!”
真言术带着凶猛的法力扑向红莲。红莲的身体被掀向半空,与此同时想要上前搭救昌浩的勾阵,却被无数幻妖挡住了去路,挥舞着笔架叉打散幻妖,眼前的一幕让她屏住了呼吸。
僧人的锡杖正向昌浩的脖子打下来!来不及了!
红莲发出嘶心裂肺般的咆哮,爆发出的灼热斗气霎时将所有的幻妖都烧落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僧人的动作突然像被什么阻碍了一样停止了。
『液』体低落的声音不断回响,紧接着是类似琉璃被打碎的破碎声。
原本死一般沉寂的空间里,毫无预兆地出现了这些声音。
僧人设下的隔绝了周围一切的结界,被外界的压力打的粉碎。充斥结界内部的法力,神力和妖力霎时卷起漩涡,化作迅猛的狂风,夹杂着沙砾,尘土,河水,风暴一样呼啸而起。
狂风中,僧人的锡杖被一杆银枪弹了回去。
与此同时,冰冷的水之波动将挡住视线的一切刹那间全部冲走。
僧人咂了咂舌,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新冒出来的两个神将,恨恨地咬着牙。
感觉倒望着自己的视线,昌浩慢慢睁开了眼睛:
“昌浩,拿着这个!”
『迷』『迷』糊糊的视野里,一双和夜幕同样颜『色』的眼睛正俯视着自己。
“…玄…武…”
“这是从道反巫女那里得到的,出云石的丸玉――为了弥补你失去的灵力,晴明向巫女求得的!”
一颗用皮绳串起的,拇指指甲大小的青绿『色』石头。玄武把它放在昌浩手心,让他攥紧,顿时,起先那样折磨着他全身的疼痛烟消云散了。
**端正银枪冷冷地裨睨着僧人。
“…重视义理的十二神将,居然会向人类亮出兵刃吗?”
**毫不理会僧人轻蔑的视线,少有地饶舌了一把。
“真不凑巧,我已经背负了一个人的血债!你要是继续攻击的话,不要怪我不客气!”
银枪的尖端,直指僧人眉间。
僧人脸上带着狰狞的恶意,故作惊讶地嘲笑说:
“是那个晴明给式神下的命令吗?有趣有趣,真不愧是妖孽的儿子!而你――”
僧人直指昌浩,两眼闪现更为阴森的目光。
“你也是妖孽,有那样的力量,就不可能是人类!”
昌浩在玄武和红莲的搀扶下好不容易刚站起来,一句话说得他瞠目结舌,胸口一阵战栗,浑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了一般。
“妖…孽…”
昌浩茫然地喃喃着,耳畔响起了红莲愤怒的呼喝:
“别说笑了,这算什么妖孽!你可更像妖孽多了!那样的…”
那样惊人的法力,连十二神将都措手无策。
僧人毫不在乎地大笑着:
“我是妖孽?哈哈,有趣!确实是妖孽,从把灵魂出卖给了地狱的死者这一点来说!”
面目狰狞地笑着,僧人眯起眼睛,用昌浩他们难以听清的声音小声说出:
“哼,看样子凌寿也失败了…”
他一晃锡杖,小环激烈作响,激『荡』的声音化作咒力向昌浩他们袭来。
玄武放出波流壁化解了来袭,飞扬的尘土像一道烟幕一样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尘土散去后,僧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第十一章
世界一片静寂。
昌浩抬头望着红莲和**。
“你们两个!我有话说!…”
勾阵想要拉一把仍站立不稳的昌浩,可是却被昌浩拒绝了。昌浩用自己的力气叉开双腿站定,让两个高高的神将并排站在自己面前。
“昌浩,怎…”
红莲心里想要催促他早点回宅休息,可是话刚说半截便被昌浩狠狠盯着吞了回去。
稍微一动便气喘吁吁的昌浩,连连深呼吸几次,然后终于大喝一声:
“――你们两个开什么玩笑!”
突然受到斥责的红莲**,目不转睛的看着昌浩,从昌浩目光的激动程度,两人这才弄懂昌浩是真的生气了。
**眨了眨眼睛,向勾阵投去困『惑』的目光,到底在为什么生气呢?勾阵在脑海里反覆回忆着遇到僧人以后的事情。
稍过片刻,黑曜石般的眼睛微微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啊啊,是说了什么玩笑话的,腾蛇对吧?”
“**也是,还有,算起来你也有份,勾阵!”
对于昌浩的话,勾阵一脸诧异。
“我也是?”
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勾阵莫名其妙的『摸』着脑袋,怎么想也想不通。
没有办法,勾阵只好也往红莲旁边一站,双手抱在胸前:
“请你解释一下。”
冲着三个一脸茫然的神将,气的脸『色』发白的昌浩大声吼道:
“我说过,不可以攻击的。”
“那是因…”
红莲反『射』『性』的开口,却被昌浩的目光所迫闭上了嘴。
昌浩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继续大声说下去:
“我说了不可以,可是,可是你却不听。还有勾阵,也不阻拦红莲。”
勾阵轻微瞪大眼睛,原来是为这个啊。
接着,盯着好不容易明白了前因后果、面无表情的**,昌浩眯起眼睛:
“还有,**最后说了不该说的话。当中我的面,清清楚楚的说了。”
关于**毫不客气的大段宣言,昌浩记得很清楚。
“…”
**对此回以一贯的沉默,**虽然一向不爱搭话,可是今天这沉默却格外让昌浩着恼。
“我,我…实在不想让你们为了我攻击人类…”
握住丸玉的手掌好烫,不光是手心,刚才被冰火燃烧过的全身都在隐隐作痛。全身蔓延的寒战突然变成了热量,浑身都在发烫。可是,这些话,昌浩非说完不可。
一旁的玄武担心地朝昌浩和三个同胞交互看着。
昌浩震动着眼睑接着说下去:
“要是爷爷,你们一定不需要说那样的话,不需要做那样的事,一定…”
可是,都是自己太不中用,所有十二神将才会触犯了道义。昌浩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青龙发誓向安倍晴明绝对的信赖和忠诚。其他神将虽然没怎么把这话表达出来,但是肯定他们全体都在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祖父能够获得这样的信任,是因为他有值得这样信任的力量。
并且,从未辜负过这样的信任。
再想想自己。
发誓要超过祖父,成为最高的阴阳师的自己。
这意味着自己必须具有能够让十二神将所有人信服的法术和能力,承担起与之相应的责任。
不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依赖神将们,获得他们的保护和帮助。而是要具有洞观全局的视野,创造条件让他们的能力能够得到最大的发挥。式神的主人必须具有的是这样的能力。这开阔的视野和准确的判断力是现在的自己所必须的。
自己的满身伤痕固然让自己懊恼,然而更为心酸难耐的是自己让神将们受了伤。
昌浩的肩膀震颤着,慢慢低下头去:
“每次…每次…都这样,让你们受伤…”
红莲和勾阵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确实如昌浩所说,满身伤口,血迹斑斑。
可是――神将们在心里反驳着――为了保护主人而受的伤,一点也不痛。不能保证主人的安全,自己的心就不会平静。本来该用自己的伤,换得主人的平安,可是自己却没有能够做的到。
像昌浩责备自己一样,神将们也在深深责备自己的失职。
可是现在如果把这些话说出来,一定会惹来昌浩更大声的怒吼吧?神将们选择了保持沉默。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也听到过类似这样的话。
年轻时的安倍晴明,也曾这样为自己的无力叹息,为自己没能发挥好作用而内疚。拥有再大的力量,也会有作不到的事情。
而十二神将却正是因为这而紧紧跟随他的。
对于他们而言,主人是他们的向导,指给了他们存在的价值,因人的希望而降生的神将,也因人的希望而存活。
而他们多年的主人,把他们这些非人类的、异端的存在称作“朋友”,这称呼,自从归入他的麾下以来这么多年从未改变。还有比这更让人欣慰的事情吗?
“…真的好懊恼啊…”
昌浩喃喃一声,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玄武静静对他开口说道:
“…昌浩,我们受伤不是为了让你叹息的。”
咀嚼着话中的意思,昌浩『露』出惊讶的神情。
玄武抬头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炯炯有神。
“晴明希望我们保护你。我们想要遵从晴明的心愿,那么这个锁链关系接下来如何延续?你怎么想?我们的心意对你来说只能成为一种沉重的负担吗?”
玄武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昌浩的拳头,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语言一样。
“…这个丸玉,是巫女像道反大神祈愿得到的。晴明担心你‘看’不见了以后体内的异形之血觉醒,让我们去道反请求巫女。我们去是因为有晴明的命令,但同时也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
玄武变得有些混『乱』有些激动,难以平静地游移着视线。
因为事先没想到会有需要说这些话的场景,所以不管是心里上还是词语上的准备都没有做好。玄武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不由得有些焦躁。
要是白虎或天一的话一定能说得很清楚吧,玄武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擅长,所以着实有些辛苦。
“嗯,就是,我想说的是那个…要是懊恼的话,就好好修炼。别给自己说丧气话的时间…变强,变得不用这样就行了…那个…”
不知接着说什么好了的玄武一脸为难的表情,昌浩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一样。
“可是,我还是,不想你们为我受伤…”
不想你们为了我,攻击人类,违背道义…
僧人的那句话,深深刺痛了昌浩的心。
――妖孽!
关于祖父有个狐狸母亲的传言早就听说,如果,那不是谣言,不是比喻,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的话…
如果在体内翻腾燃烧的冰火就是证据的话…
那么自己也不属于人类了?继承了妖异的血,妖异的力量,它们与自己体内的人类的血『液』相抵触,随时可能毁灭自己。自己就是带着这样的矛盾生活着?
低头看看手中的丸玉。
青绿『色』的石块,凉凉的不带一丝热气,镇静着昌浩的血脉。
一直沉默着的**,用不带抑扬的语调告诉昌浩:
“—这个据说可以补充你失去的灵力。”
昌浩抬起头,黄褐『色』的眼睛正静静望着自己。
“晴明认为,如果天狐之血是为了弥补你失去的灵力而苏醒的话,那么也可以用别的东西来补充灵力。”
不知不觉中好像偏离了原来的话题,不过这确实也是个重要的问题。
“…那么,有了这个,就能像以前一样‘看’见了?”
**和玄武同时点头。
昌浩抿着嘴,把石头挂在脖子里。
随即视野为之一变。
他看到了刚才看不到的东西,眼前的世界和见鬼之才丢失之前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真的…”
昌浩感慨着,红莲低头默默地望着他。
红莲一直在想,自己究竟能做什么?
为这个冒着生命危险救出自己的孩子,自己究竟能做什么?
红莲闭上眼睛,用手掌覆盖在眼睛上。
这个折磨了自己好久,一直都得不到解答的问题,就在刚才,被昌浩轻而易举的给出了答案。
这孩子,真像是照彻黑暗的光明,指引『迷』途的路标。
吐出一口气,红莲被小怪所取代。
“小怪,不要紧吧?”
昌浩想要蹲下身,却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嗨!…”
小怪着了慌,昌浩却赶在它前面开口说道:
“回家之前,先去一趟土御门殿吧――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快,快点!――身体深处有什么急促地敲着警钟。
玄武先回安倍宅报告情况,剩下的四人向土御门殿赶去。
昌浩的倔脾气大家都清楚,谁都知道现在想说服昌浩回宅休息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靠毅力支撑着步履蹒跚的身体,快天亮的时候,昌浩和小怪终于抵达了土御门殿旁边。勾阵和**隐形守在他们旁边。
东边的天空开始泛起了鱼肚白。
“清流…除垢…金刚…”
从院墙的外边窥视着里面情况的昌浩突然皱起眉。
奇怪,有什么挡住了自己的灵力,让自己根本无法感知到里面的情况。
“…**,送我到院墙上面去。”
**显身,一只手抱起昌浩,轻轻一跃,小怪和勾阵也紧随其后跳了上去。
他们攀上的是南侧的围墙,土御门殿占地面积很宽广,光站在这里还不能够看到里面。
“要是被人发现了,就让**用他的神布遮挡应付一下好溜走。”
想好了退路--当然这种情况最好还是不要发生的好,昌浩让**把自己送到下面的庭院里,向中央的寝殿走去。
离寝殿越近,刺骨的妖气就越明显。
昌浩面『色』严峻地环视着四周,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设下的,而是花时间细细布置,慢慢发挥效力的那种诅咒。
昌浩突然一惊,猛地想起:那个僧人不是顺口说出了“一个月”之类的话吗?
莫非,这诅咒,是从祖父倒下那天起布置的东西?
“…应该会有什么咒具…”
神将们明白昌浩的意思,各自分头去寻找妖气的源头。
不管是作为正殿的寝殿还是作为配殿的对屋到处都死一般的寂静。不过因为也没有感到死气,所以应该没有死人。但是这么安静总有点可疑。
终于,昌浩在宫殿外面发现了一个小土堆。
用手刨开,只见里面埋着黑『色』丝线一样的东西。
“这是?”
轻轻用手指一碰,便感觉体温陡然被其吸走,寒意从指尖一下子传上了手臂。手臂不住地发颤。
“刚才…头发!”
是那个僧人拿着的带有惊人妖力的头发,僧人一定在这土御门殿打着什么主意,设下了咒术。
昌浩潜意识里不断鸣响的警钟,一定就预示着这个吧?
昌浩把头发拿在左手掌内,闭上眼睛,右手结印。
“清流…除垢…金刚…”
头发顿时灰飞烟灭。
昌浩又念动真言净化从此处四溢的妖气。然后站起身说:
“得赶紧把剩下的都…”
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慌忙抓住身旁的栏杆勉力维持平衡,闭着眼睛忍受着一阵阵向太阳『穴』袭来的强烈头痛。
“…”
这是贫血的表现。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昌浩用衣袖拭去额头渗出的冷汗。
“…糟了,今天要去寮的…”
已经好几个月没去工作了,今天不能不去。
突然想起刚回京时在大内遇到敏次的情景,昌浩苦笑一下。
要是今天又休病假,肯定又要惹他生气了吧,一定要坚持去。
深呼吸几下,昌浩一边绕着建筑物的外围向前走,一边凝神读着风里的信息。
空气没那么浑浊了。
“昌浩,找到了!”小怪从走廊下的夹层里探出头来。
“在哪儿?”
从傍晚起突然变得动弹不得的章子,静静数着自己的呼吸。
周围侍奉自己的侍女们都昏倒在地,怎么叫都没有回音。
章子本来还等着外面的侍卫、杂役们察觉到发生的变故,过来救助自己。可是谁都没有来,好像整个宫殿,甚至可能整个京城都笼罩在这令人恐慌的、异常的静寂之中。
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心跳的声音。
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呢?
虽然体弱多病,但是从被立为皇后那一刻起,自己便成了决定父亲命运的关键。如果有什么万一,一切必将会大『乱』。
那么…
…清流…除垢…金刚…
袭上心头的恐惧令章子不由得浑身颤抖。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那么什么都不重要,章子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自己的命运已经和父亲、从未谋面的异母姐妹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了。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章子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心里这样呼喊了。
天亮后,一定会有人来救自己的。
――可是,如果天永远不会亮了呢?
当这样绝望的想法开始在章子的脑海里占据上风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恢复了自由,虽然因为长时间的僵直和颤抖,身体还不很灵活。
章子松了口气,慢慢坐起身。
寝榻周围的侍女们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好像死了一样。
“啊…”
章子浑身颤抖着跑过去,摇摇她们的身体,可是没有反应。最坏的预感掠过章子的脑海,她用冰冷的手指伸到一个侍女的嘴边试了试,终于眼前一亮:还有微弱的呼吸!
其他的侍女们也都没死,都只是昏『迷』而已。
章子大大地松了口气,激动得几乎都要哭出来,正在这时,有说话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
“谁?…惟盛?…”
章子念着家司的名字,因为过于紧张她只觉得嘴里好干,嗓子几乎都发不出声音来。
刚才说话的是惟盛吗?不,不对,惟盛的声音不是那样的,那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声音。
章子不寒而栗。
难得,让自己和侍女们昏倒的人来了?要是被发现了会怎么处置自己?会杀了自己?
章子躲到帐子后面屏住呼吸,身子僵直。不行,必须赶紧想办法逃走。
“…这样就…了吧?”
章子侧耳仔细听着,诧异的发现那是个极年轻的声音,甚至可以说还带着几分稚气。
虽然好像还有别人在场,但是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嗯…不要紧。别担心了,真是爱『操』心啊…”
“…?”
章子小心翼翼地钻出了帐子,披上件外衣,一手还紧紧攥起旁边的一把檀扇,算是聊胜于无的一种防卫工具。虽然这只能起自我安慰的效果。
心脏砰砰跳得好快,章子几乎都担心对方会不会听到这声音,一边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外间屋摆放着几道屏风,屏风对面本来是带窗的屏风门,因为到了夏天所以已经被拆走。现在因为装着格子门,所以站到屏风前就可以看到外面。
不要紧,不要紧,格子门那么结实,即使被对方发现自己,他们也不能那么容易就闯进门来。
心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膛,章子从屏风的缝隙偷偷望出去。
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昌浩喘着气,下意识地拽住身边的**的神布,使劲保持平衡不让自己倒下。
**让他这么一拽,反倒失去平衡,踉跄了几下。
在一旁看着的勾阵和小怪,脸『色』严峻,越发担心起来。
“昌浩…”
小怪喃喃着,似乎要说什么,昌浩用手势示意它不要说了,攥住最后一束妖发。
“除垢…转生净土…金刚…清静…”
断断续续终于将真言念完,昌浩使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在确定最后的妖发也化为灰烬,残留的妖气也都已被净化之后,昌浩松了口气,累的倒在地上。
小怪瞪着眼睛
“我就说叫你不要这么蛮干!!”
勾阵用一只手抱起冲着昌浩凶巴巴嚷嚷着的小怪
“勾,干吗!放下我!”
“你的火气我可以理解,待会儿会让你尽情发泄。”
“唉?不要纵容小怪嘛!”
“你给我闭嘴!”
冲『插』嘴者大吼一声后,小怪转头望向勾阵,勾阵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低头看着昌浩: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回安倍宅,**,把昌浩…”
**已经开始了动作,解下肩膀下的灵布,披在昌浩的肩头,然后双手抱在胸前问道:
“背,扛,抱,你想要哪种?”
这算是够尊重本人的意见了。
昌浩喘着气轻声回答:还是请背我回去吧。
就在这时,几人同时感觉到了有谁的视线正看着他们。
这院里的人应该都昏倒了才是啊。
“难道是刚才那个…”
勾阵瞥了一眼满眼警惕的小怪,谨慎的向四周望去。
寝殿格子门的后面,似乎有人活动。明明没有刮风,屏风开始歪倒,最后砰地倒在地上。
屏风后面,一个少女正带着惊恐的眼神呆呆的望着这边。
勾阵**大吃一惊,小怪微微皱起眉头,眨了眨眼睛,对他们俩的反应感到惊讶,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哦,除了自己以外,他们几个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呢。
昌浩惊讶得有些恍惚,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她应该在安倍宅里,应该好好地在那里等着昌浩回来才对啊。虽然不知道劝她多少次让她自己先睡,可是她却几乎没有听过,总是一直等到昌浩回来。
昌浩茫然的,下意识的喃喃一声:
“…彰…子…”
听到少年的呼唤,章子又一次大吃一惊。
这个名字,自己是知道的。
章子忍不住将手伸向格子门,开口正要问什么,却又犹豫了。
如果,是自己听错了呢?或者,是谁在故意诱导自己呢?
必须死死地守住秘密,无论对谁,都不可以放松警惕。
咬紧嘴唇,章子慢慢往后退去,突然发现少年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那目光,沉稳、柔和,而且温暖。
“…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章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你是谁?…”
少年有些为难地想了想,『露』出一丝苦笑:
“――一个答应了要保护你的阴阳师。”
少年说完这句,便转身而去。
“啊...”
吃了一惊的章子终于下决心打开房门跑了出去,可是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怪望着**肩上昌浩筋疲力尽的脸,眯起眼睛嘀咕着:
“…什么阴阳师啊,不过是个半吊子…”
“我又…没…说谎…”
因为剧烈的头痛,连睁眼都觉得痛苦的昌浩,已经做好了今天完全缺勤的心里准备,想着明天可能迎来的责难,真是让人伤心。
自己是这么努力,这么努力唉。
回到家中,却见天一正等着他们。
“天一…怎么了?”
看着诧异的昌浩,天一带着悲伤的眼神告诉他:
“晴明大人…已近大限了…”
第十二章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病榻上的晴明是带着这样轻松的口吻笑着说的。
和僧人的交战已经过去几天了。
回到阴阳寮工作的昌浩,偶尔会一边工作一边陷入沉思。
据说那一晚昌浩战斗的同时,晴明也使用离魂术跟一个叫做凌寿的妖力强大的妖怪交战了。
那妖怪还说:
“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是我杀掉的呢…”
而就在那时,出现了另一个妖怪,帮助晴明杀退了凌寿,是一个叫做晶霞的,拿着一个叫做天珠宝物的妖精。
而且两个好像都是天狐族。
具有通天之力的异形妖狐,和晴明母亲同属于天狐。
昌浩表情沉郁,长叹了口气,用手按住胸口。
衣服下面挂着香囊和丸玉,两者都是保护昌浩的非常重要的东西。
晴明的体内沉睡着继承自亡母“葛叶”的天狐之血,据说在晴明的儿子和孙子中间只有昌浩继承了天狐之血。
所以祖父才具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吧。
比起祖父来虽然很微弱,自己的体内同样也流着妖异的血『液』,拥有妖异奇特的力量。
――妖孽
胸口剧烈地疼痛了一下,僧人的话化为咒语,像针一样在刺着自己。
妖孽,继承了妖异之血,并非完整的人类,而且非人的力量会从体内侵蚀身体。
由于缺乏力量,植根予灵魂深处的记忆和力量复苏了,为了保护生命,侵蚀生命的力量复苏。
这是怎样的矛盾呢
“…那么…”
昌浩紧咬嘴唇,脸扭曲了。
在出云三时候自己身上出现的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全部都是因为沉睡于自己体内的天狐之血开始苏醒的缘故。
很久以前,封印妖怪傲狼的是叫晶霞的天狐。据说是救了晴明的白银之妖。
据说那个晶霞这样说过。
――那个力量,那个离魂之术会削减寿命。
如果想活下去的话,还剩一次。那是最后一次。之后要是再用离魂之术的话,你的灵魂就会被妖异之血侵蚀,你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爷爷大人――会死。
“…怎么可能呢…”
昌浩拼命地摇头,想打消这个念头,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可是。
拼命想要赶走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偏在脑海里萦绕不去。
自己并不是完全的人类,也许会被称为怪物。
唯一可以依靠的祖父现在也已经无法依赖了。
小怪别无他法,只有担心地看着昌浩而已。
小怪的原形红莲,拥有比人类长很多的,几乎可以称之为不死之身的寿命。
红莲当然也担心晴明会有什么万一,可是那沉痛程度大概无法和昌浩的程度相比吧。
“…”
正垂头丧气地叹着气,突然从头顶传来厉声的呵斥:
“昌浩大人,你又在发什么呆?”
很有威势的呵斥声来自阴阳生藤原敏次。
“是,是,对不起…”
昌浩慌忙挺直腰,敏次突然『逼』近,用指尖戳点着昌浩说道:
“你听好了,晴明大人现在正在病中,你作为他的后继者,周围的人都注意着你的一举一动呢。你这个样子的话怎么行呢!”
“…啊…不…”
“晴明大人也许会因为担心你而无法安心养病呢,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你都很不可靠。”
小怪恨得牙痒痒的,凝视着低头咬着嘴唇的昌浩。
竟然被毫不知道内情的阴阳生说到这个份上,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气愤的事情了。
敏次只不过是一个常人,根本无法看到小怪一脸生气的表情,敏次抱着胳膊皱紧眉头。
“你虽然有些爱生病,可是却很努力。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一点。但是,你在技艺上还是个半吊子这也是事实,必须得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
“…嗯,我问一下可以吗?”
拦住敏次的讲演,昌浩下定决心问道。
“什么啊,你有什么借口就说吧”
“不,不是说的这个!”
看到进入临战状态的敏次,昌浩慌忙订正,然后说道:
“…我…”
“我?”
“呃,啊,嗯!我看起来像个人吗?…”
敏次没想到是这样一个问题,所以显得有些出其不意,不停地眨巴眼睛。
一直在听的小怪突然扬起头看着昌浩。
昌浩是认真的,他想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那才是一个开始。
如果不再次确认自己到底是什么的话,就无法前进。
敏次沉默了一会,有些无奈似地眯起眼睛
“――哪能像一个人…”
昌浩缩起身体。
“你不还是一个像雏鸡一样的半吊子吗!别说这些废话了赶紧行动吧!”
敏次很难得的大声怒吼,愤然离去。
昌浩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觉得有些困『惑』似的搔起了头,好像刚哭过的脸上浮现出了微笑
“昌浩?”
“…太好了”
敏次毫不客气的怒吼说出他自己的真心话,说明自己看起来确实是一个“人”。
想确认的就是这件事。
“…你真是个傻瓜”
小怪哎呀哎呀地叹着气,无需助跑就跳到了昌浩的肩头。
“你是个人啊,我可以作证…你想想看哦,这几十年来,就连那个晴明不也被大家当作人类看待吗?”
“啊…是啊。嗯,是这样啊…”
在觉得放下心来的一瞬间,突然睁大了眼睛,回头看了看肩头蹲着的小怪。
小怪晚霞『色』的眸子闪动着惊讶的神情
“嗯?”
“…没,没什么,必须得工作了。”
好久没有感觉过的肩头的重量让昌浩觉得很高兴,他故意用很轻快的口气掩饰过去。
藤壶中宫端坐于土御门殿的厢房,凝视着南庭。
“…中宫娘娘,风越来越冷了,好像也快下雨了,请您到里面来吧…”
藤壶中宫朝劝她进去的女官点了一下头,突然眯起眼睛
“…阴阳师…”
“啊?”
“年轻的,…和我年纪相仿的阴阳师,有吗?…”
听到中宫的问话,女官开始搜索自己的记忆。
“啊,有的。好像是晴明大人的幺孙,叫安倍昌浩的少年,据说去年刚进阴阳寮。”
中宫咬紧嘴唇低声喃喃着:
“…安倍…昌浩…”
你是谁?
答应了要保护你的阴阳师。8jx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