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锁龙门
作者:天堂太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046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书生只觉每次遇见陈唤,便难以保持一贯的平和心境,总是容易被他激怒,或者不自觉地被他影响了情绪,此时略一平静,便不禁暗自生疑,只觉其中颇有几分不对劲。沉思一阵,暗道:遮莫是这小子身上蕴含的那些古怪黑气产生了作用?我平时无论面对何等情况,皆不会如此失态,可只要和这小子接触,心境便无法安宁,他随意说些话就能令我恼怒烦躁,今日本绝不该落得这般局面,却被我一时失控下杀了无辜『妇』女,也伤了那些保镖,委实太也奇怪,这小子体内吸收了不少黑气,加之他本身就是当年那神秘女孩的亲生血脉,自然也有些不寻常,我若非神智失常,便必定是受到他体内那些物质的影响,心神陡然变得暴戾邪气,方才犯下大错。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这时陈唤又大骂起来:“老不死的,怎么哑巴啦,你老举着手不累啊!别考虑了,为了将来你家里女人的安全,这就一掌劈死老子罢!”

书生全盘思索一番,忍不住怒道:“小畜生!都是被你害的!”

陈唤正要反驳,忽然前方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兀那穷酸!快放了我的唤儿!”

话音过后,一个肥胖高大而又面容俊美的男子大步走来,正是赵仲珩。

“大哥,”赵月奴哭道,“翠桃……翠桃被这个恶贼给杀死了……”

赵仲珩脸『色』平静,只是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想必来之前已经得知翠桃的死讯,大步走过去,指着书生道:“我再说一遍,立即放了唤儿!”

书生冷笑道:“你的唤儿害我不浅,我怎能轻易放他。说不得,今日只好带他走了。”

陈唤大笑道:“老畜生又来栽赃嫁祸了,哈哈!自己杀人犯法,却说是我害的,这就是堂堂大宗师的风范,老子今日算是见识了。舅舅你回去吧,让他带我走,我奉陪到底,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回头定要好生安葬翠桃,顺便代我给她上柱香,告诉她:只要我活着,这辈子都不会忘了给她报仇雪恨!”

赵仲珩怒视书生,冷冷地道:“那是自然,翠桃无辜枉死,我们谁也不肯罢休,定要这穷酸书生付出血的代价!”

书生本想对赵仲珩解释一番,但听到陈唤的话,心中登时又涌起莫名的火气,此时赵仲珩这般说来,更令他心头一凛,暗道:陈唤倒也罢了,一个小娃娃能做什么?这赵仲珩却十分麻烦,他乃天下知名富商,到处皆有朋友眼线,只需拿了我的画像出去悬赏,便能将我的底细全部抖『露』出来,今日之事若被江湖中人知晓,我以后还有何脸面立足武林?且他财大气粗,说不定能请来那些绝顶高手找我麻烦,那可真是烦不胜烦。此事定要避免,既然已经错了,不妨错到底罢,只要我脱身离开,又有谁能知道?……

这些思绪在书生脑中急转而过,不久便形成一个邪恶得令他自己也感到恐怖的念头,他不禁暗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今日为何总有止不住的杀意?我还是我自己么?……看了看眼前的陈唤,顿时又想:是了,一定是这小子体内的邪气影响了我,千错万错都是这小子的错,我的心境已被他污染,看来只有从他身上下手,将仙术完全练成,方能避免堕入魔境,这就尽快了结罢……他找到缘由,自觉可以解释今日的一切,便即恢复了心态,同时也彻底硬起了心肠。

赵仲珩见书生沉默不语,又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放了唤儿!”

书生却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道:“你不准备和你的家人说些什么吗?”

赵仲珩见书生一张清俊的脸孔陡然间仿佛笼罩了一层青气,变得尤为恐怖,心中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当下回头向赵月奴看了一眼,又扭转头看了看面前的陈唤,这无疑是他一生最疼爱的两个人,只要他们能平安快乐地活下去,他就再无遗憾。随即向书生看去,说了一句前后不着边的话:

“放过唤儿和我妹妹。”

——“砰”的一声,书生一掌印在赵仲珩胸口。

说也奇怪,这凌厉之极的掌力本足以断碑裂石,但此刻击中赵仲珩要害,却毫无动静,他面『色』如常,依然定定地注视着书生,肥胖的身子分毫不动。

书生的脸面变得极其狰狞,嘶哑着嗓子说道:“你放心,他们两个想死也死不了。”

这句话就像一道催命符,瞬间送走了赵仲珩的生命。他终于叹息一声,合上双眼,嘴角流出一条血痕,缓缓地、就像背后有双手托着他的身体一般,就此仰天倒下。

原来他一直在等这句话。他等到了。也就安心地去了。

变生俄顷,所有人都惊得呆了。陈唤和赵月奴怔了一怔,随即一同发出两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书生似乎刹那间完全变了一个人,全身上下浮现出一股邪恶之极的气息,仰天长啸一声,喝道:“此时在场者,除却这对母子,其余全部要死!”跟着凝聚起一股真气,缓缓运至双手。

那些奴仆丫鬟这才明白过来,不仅他们的主人赵仲珩已横死当堂,就连他们自己也危在旦夕,顿时惊呼起来,纷纷四散逃跑。

书生身形一展,就像一个夜『色』中的恶魔,猛地扑向那些可怜的人。

庭院顿时变成一个杀戮地狱……

赵月奴跌跌冲冲地跑过来,扑到赵仲珩身上,手忙脚『乱』地要给兄长疗伤,但一碰赵仲珩的心口,便发现心跳早已停止,颈间的脉动也已消失,兄长脸『色』平静,宛如熟睡,但却是千真万确地过世了,她呆呆跪坐在赵仲珩尸体旁,突然凄厉地哭喊一声,就此晕了过去。

陈唤睚眦欲裂,全身上下猛然间涌起一股无比强烈的黑气,呆立良久,伸手指向前方正疯狂杀戮的书生,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吼,却无法完整地吐出一个字来。

书生正『自杀』得尽兴,蓦地感到一阵寒意从身后袭来,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本欲冲进前院继续屠杀,但被这么一扰,立即恢复了几分清明,回头看去,只见陈唤正指着自己,全身颤抖不停,也不知在干什么,但那股莫名的寒意却正是从他的手指遥遥传来。

书生心中一凛,暗道:这小子不懂发放指力,为何我仍然可以感觉到他的力量,难道是黑石的仙力爆发出来了么?兆头不妙,我且将他制住,带去那地方扣押起来,再慢慢『逼』他说出秘密,此地不宜久留。念至此便飞身扑到陈唤面前,伸指迅速点了他几处『穴』道,陈唤顿时委顿在地。书生正要将他抱起,忽然一阵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他放眼看去,只见整个庭院一片血光,满地皆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至少有二三十人,先前聚集在此的丫鬟和奴仆、以及受伤倒地的那些武师,此时全部失去了生命。一个雅致幽静的院子,此时竟如同炼狱屠宰场一般,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书生再度打了个冷战,冷意从心头蔓延至全身每个部位,顿时彻底清醒过来,放眼四顾,看着自己亲手造成的局面,他忽然感到无穷的恐惧和害怕,颤声道:“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这样……我这是怎么了……我都做了些什么……”

陈唤四肢无法动弹,嘴巴却尚能呼喊,憋到现在,终于将满腔的怒火吼了出来:

“啊——!!!”

这一声吼不仅叫醒了昏『迷』中的赵月奴,也震醒了失神中的书生。赵月奴当即扑到陈唤身上,惊呼道:“陈唤,陈唤,你怎么了?”

书生此时感到害怕之极,哪里还有心思去对付宅子里的幸存者,一心只想快快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当即一手一个将赵月奴和陈唤抓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道:“跟我……走。”最后看了这个庭院一眼,便挟住两人纵身高高跃起,投入到前方无尽的黑暗之中。

过了良久良久,赵宅前院方才现出人影,却是一男二女三人,那个男的扶着两女,正是聚珍堂大总管赵峻和万幸躲过灾祸的冯巧帘、郁新香二女,两女早已两腿发软,被赵峻扶着走了出来。

一看见院子里这番惨状,赵峻顿时明白过来,方才赵仲珩临走前要他务必拦住两女不可让她们出来,原来是这等用意。赵峻抬头望去,只见老爷那庞大壮硕的身子正横躺在院子中间,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软软跪倒下来。

冯巧帘见状已略有所知,身子顿时摇摇欲坠,郁新香伸手将她扶住,两女对视一眼,同时定了定心神,鼓足勇气往前方看去——

暗夜里蓦地传起两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几乎惊动了整条清河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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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山位于富春境内,距杭州城百里之遥,山麓有集镇,为三国时东吴大帝孙权之故里,其族群后裔至今仍聚居于此,因而集镇内民众大多姓孙。东汉名士严子陵隐居富春江时曾来此畅游,感叹曰:“此地山青水秀,胜似吕梁龙门”,因此后人将此地定名为龙门。

龙门山属浙中仙霞岭余脉,方圆五十里,巍峨迢绕,云岚雾霭,群峰叠翠,逶迤绵延,委实是天下罕有的绝美胜境,古往今来不知留下多少文人『骚』客的赞美感叹,美名广为流传。

在龙门山深处某峡谷内,有着一处堪比仙境的世外桃源,但见远处飞瀑疾泻,如白练当空,两旁翠峦叠嶂,崖壁陡峭,谷内绿草萋萋、花团锦簇、枝繁--绿@『色』#小¥说&网--,都把老子憋出病来了!”

赵月奴道:“俗人就是这样的,以为找个世外桃源呆上几天,就变得仙风道骨了。其实真要有几分道行,就是在市井凡俗里修练,也能修成正果。他终究只是个食古不化的书呆子,自然不会明白这些道理,你就由得他去吧。”

书生对陈唤的咒骂可以不加理会,但却格外受不了赵月奴的嘲讽,闻言顿时睁开眼来,冷笑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仙家法术一切只求融入自然,借天地之灵气锻炼元神,汲取精华超脱万物,直至化羽飞升跨入仙界。何谓天地之灵气、何谓万物之精华?除了这等世间最最纯净清澈的桃源胜地,还有何处可以胜任?凡尘俗世处处污浊肮脏,如何能吸收得到天地灵气?哼!”

陈唤忍不住大笑道:“个穷酸老儿还真当自己是个仙人了?哈哈,书呆子就是书呆子,说出来的话根本狗屁不通!我说老儿你分清楚前后没有?弄明白主次没有?你连什么叫灵气都不知道,更不懂吸收之法,这当儿还跟咱们说什么吸收天地灵气,你这不是存心找骂么?哈哈哈!”他笑了一阵,兀自不解气,接着又道:“所以说你个老穷酸是想成仙想疯了,自己根本还只是个给仙人提鞋都不配的货『色』,却迫不及待地模仿仙人的生活,这样自我感觉很好是不是?自以为是个活神仙了是不是?哈哈!你知不知道在老子眼里,你这番作为就跟清河坊的杂耍小丑一样,把老子的肚皮都笑破了!”

书生也是碰上了冤家,每次陈唤嘲讽讥笑,总能令他瞬间火气直冲,尤其是这番话,几乎句句击中要害,将他渴求升仙而又无法入门的焦躁状态揭『露』得十分透彻,登时便恼羞成怒,喝道:“小畜生!你忘了你的誓言了吗?不过几天工夫就蠢蠢欲动,是不是要我对你们下狠手才肯老实?!”

陈唤冷笑道:“誓言?老子跟你有什么誓言?你***不要胡言『乱』语,老子从来没对你发过誓。不过现在老子就正式发一回:你要是敢碰赵月奴一根头发丝,我陈唤必定将你碎尸万段!即便死了,老子的鬼魂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一辈子缠着你,直到把你活活『逼』死!这是老子今日发下的誓言,若违背此誓,教我天诛地灭、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升!”

“你……”书生气的脸『色』煞白,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赵月奴却心知其中原由,陈唤立誓绝非寻常戏言。他平日里油腔滑调玩世不恭,旁人皆以为他『性』格浮夸轻佻,说的每句话都当真不得,这本不错,陈唤大多数时候确实是这样一个人,给人感觉『奸』诈狡猾有余,却诚恳忠厚有限。但在陈唤自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中,除了赵月奴和赵仲珩兄妹之外,其实冯巧帘也对他的成长有着极大的影响。赵月奴让陈唤养成了独立思考探索、剑走偏锋出其不意、而又天马行空自由自在的『性』格特征;赵仲珩则让陈唤练就了精准有效的眼光、准确无误的判断力、以及对价值的掌控和对利益的把握能力;而冯巧帘在一定程度上更像陈唤的妈妈,她并没有教给陈唤一些直接的东西,却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他的行事风格,比如对誓言和承诺的认识,冯巧帘认为做人行事只要无愧于心便可,大多可以随心所欲,但是不能轻易发誓许诺,一旦立下誓言便定要严格执行,哪怕违背自己的本意也非做不可,无论商场、官商、战场、情场乃至人生舞台,均要认真恪守这一信条,绝对不能违背。陈唤从小受到冯巧帘的灌输,对这一准则早已深信不疑,也严格要求自己如此行事,哪怕他平日里再狡猾『奸』诈,但只要是他发下的誓言,便无论如何也不会违背忤逆。过去这十多年来,陈唤一共只发过两次誓,一次是承诺永远不离开赵月奴,一次是承诺永远爱护赵月奴和冯巧帘,不让她们受苦,虽说时间不久,尚未看到成效,但他也已开始认真履行,对赵月奴和冯巧帘倾注了几乎所有的爱。今日他一反常规,又立下一个誓言,书生可能不知其中利害,但在赵月奴听来,却知他此刻心情必定郑重、态度必定严肃,绝非信口说来,而铁定要认真履行此誓,直至生命终结。

陈唤冷冷地对书生道:“你给老子记住,老子教你吸收仙力之法是『逼』不得已,受你威胁,而绝非跟你做了什么约定。老子现下武功低微,打不过你,没法保护赵月奴周全,只好暂时屈服,等老子将来武功练好了,或者找到什么机会,老子随时可能对你下手。你可要提防着,时刻保持警惕,否则哪天阴沟里翻了船,可别冤枉老子不遵守约定。”

书生气极,但随即又被激起了傲气,冷笑道:“你一个小娃娃,能成得了什么气候?即便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早已飞升仙界,你就慢慢修练,等着去仙界找我报仇罢。你的话我记下了,但你也莫要有恃无恐,别以为自己通晓吸收之法,便可对我不敬,我的忍耐终究也有个限度,你自己掂量清楚。”

赵月奴冷笑一声,对陈唤道:“真不明白这人何来如许自信,竟一心以为自己当真可以成仙。他也不好好想想,得道成仙之人哪个不是仁爱济世、光明磊落之辈,因此方能得老天垂青位列仙班。他双手沾满鲜血,屠戮多少无辜生命,堪称十恶不赦,万死不足以辞其咎。这样的人尚能存活于世已是老天瞎了眼,如何还能飞升成仙?纵使他再怎样掩饰,将自己打扮的仙风道骨,或将此地修葺得清灵脱俗,终究只是表面功夫,他所犯下的罪恶,终有一天要遭老天严惩,得到应有的报应!”

书生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忍不住一掌劈在身边的山石上,顿时气流纵横碎石四溅,喝道:“够了!你再多说一句,我这便将你一掌劈死!”

赵月奴凛然不惧,冷冷地道:“即便你杀光所有的人,也无法瞒过老天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恶行迟早要招来最严厉的惩罚,那时你就去阴曹地府做你的鬼仙罢。”顿了顿,又道,“到地府遇见我大哥和翠桃时,莫要忘了向他们忏悔赎罪,或许可以让你少受几分痛苦。”

书生本已怒极,手掌扬起,随时就要劈落,但听到后面一句,却顿时泄了气,手掌缓缓垂落,双眼闭起,长长叹了口气,神情失落无已,良久之后,挥挥手道:“你们走开罢,不要烦我。”

陈唤怕赵月奴再次激怒书生,连忙拉住赵月奴的手,强行将她拉进山洞里。

书生待两人的脚步声消失,方才睁开双眼,神『色』凄楚苍凉,仰望长空,忍不住又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无论如何,这终究是我一生难以磨灭的污点。老天啊,你可会体谅我的心境,原谅我的过失……”

他久久凝立,遥望着苍天。前方谷口绿树葱郁,入口的道路早已被他设下禁制彻底封锁起来。他锁了如此巨大的一片峡谷,委实神通广大,但他究竟封锁了什么?他到底想封锁什么?他真的封锁了吗?他又能封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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