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作者:张金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138

() ()有一天,王炳中终于抓住了雷月琴的证据:,“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他以为那“琴”一定是指雷月琴,丝桐应该和泡桐或梧桐是两码事,但一定和武小魁有关,至于“中有太古声”,或许是雷月琴怀着孩子的时候,那咕咕作响的肚皮声。

月琴从剧团回来后,王炳中把她叫到了牛文英原来住的房间里,月琴唱戏累了,想早些吃饭后歇下。炳中拉长了脸,房子里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两个人默默坐了一会儿,王炳中突然说:“今儿你给俺说说‘丝桐合为琴’的事儿,两口子这些年,俺想听句儿实话,爹和文英都在后边儿看着你呢!”刚说完,月琴就觉得脊背发凉腿发软,“吱——喳——”大叫一声跑了出去,发疯似地跑到东院后,拉着廷妮儿的手呼哧了半天,王炳中过来后,月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王炳中,你咋净干些不是人的事儿吔,你三妻四妾闹高兴儿,俺咋就不能有块石头?你要是看不上就扔了俺,犯不上这的整治人,王炳中你照照镜子好好儿看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没等王炳中反应过来,月琴就一路哭着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第二天,林先生来到王炳中家,拐弯抹角几乎说破了天,王炳中只是笑着不答话。林先生迈着四方步要走的时候,炳中说:“看林先生的神『色』,今儿还有话要说,俺聚着劲听呢,不说就走了,也不憋得慌?”

林先生慢悠悠地回过头,说:“大坡地村比鬼都精的人就是你了,心『性』儿要稍放一放,了不起呢。说说也行,俺肚里的那股气儿要不放出来,还是有点憋屈得慌。俺给你说,‘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这后边还有两句儿,俺给你写好了,后边的两句儿是‘古声太无味,不合今人情’。”

林先生说着,将一块纸递给炳中,炳中看了看,拿起来放到桌子上,呵呵笑着对林先生说:“看看是不是?嫌没味儿呢!这人吃饭要是吃不出味儿了,那这人可就有病了,要是总也合不了胃口,那就病得不轻了。再说了,先生原先不是说过,先人的圣典都是正君子之行的教诲之策,没有治小人之恶的惩戒之术?俺都记着呢,这不,夜隔儿黄夜还看唻。”王炳中一边说,一边拉开抽屉找林先生写的另一张纸,林先生说:“不必找了,不必找了,都是老夫诳语,非圣人之言,——你记了一点儿意思呢。俺给你说,看人不能只看个后脑瓜儿,看清鼻子眼儿后才能算个囫囵人。”

林先生一边说一边迈着四方步往外走,炳中送出大门口的时候,说:“圣人对小人自古也甩手没法儿,叫子孙后代只有念叨着叫雷公来劈,不想雷公比俺还懒呢,轻易不愿意动弹,要是换个勤快的,叫林满仓、魏老大替了雷公,世界早就太平了。”

在王家,廷妮儿是第一个实诚的人,逆来和顺来的一切,她统统一股脑地消受了去,平静如静峦寺里的尼僧,劈头盖脸的风雨对于她,就像扬入湖水中的一把谷米,不仅根本听不出一丝声响,简直看不见一丝的涟漪。月琴要是廷妮儿,也许在响个忽雷打个闪之后就啥也没有了,天还是天地还是地,天都之间的谁还是谁,——月琴还就是不能。

雷月琴离开家的第二天晚上,夜黑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悄悄地去了经常有些响动的花园,自己在花园里苗香香住过的小屋里住了一夜。一个人在屋子里静静地哭,孤独得像一棵被人从地里薅起来又甩到大路上的草,无人找、无人看,更无人惜无人怜,静等着被人践踏到一塌糊涂。她的父亲在磨盘沟见了那个酷似她的河南女人后,回到家一把火烧了小南沟的房子,从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苗香香活着的时候,两个人还能说些体己的话,她甚至希望能见到香香的鬼魂,即使说不上话,看上一眼也算找了个能沟通的人,可是除了外边的风卷着干树叶哗啦啦作响以外,她只听到了几只老鼠在炕上炕下蹦蹦跳跳地打闹的声音。村里的公鸡要叫第四遍的时候,她才渐渐地『迷』糊起来。

睡梦中他梦见了爹和娘,——在小南沟的家里。她的家到处崭新一片,爹在桌上写戏,娘在院子里洗衣裳,她忽然想猛扑进娘的怀里大哭一场,却怎么也走不到娘的身边,使劲地喊叫,怎么也叫不出声音来,猛一抬头,爹拉着娘的手,已笑嘻嘻地站在山尖上的花丛中了,娘说:“闺女吔,要是过得不好,过两天就叫恁爹叫你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月琴从西边山上的围墙爬了出去,在山上坐了半晌,又在村子里转了几圈,走着走着就到了林先生家。就像事先约好了似的,不长工夫儿,武小魁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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