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直了,又直了
作者:等不到的戈多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834

( 请牢记 ) ( 请牢记 ) 深夜,老天状若疯魔般向大地倾泻着全部的火力。 风雪交加,竟然比白天还大了几分,满耳都是呼呼的风声,夹杂雪花打在窗棂上的噗噗声。窗外偶尔也有无家可归的夜枭凄厉叫几声,但很快便消弭在在无边的风雪中。

无孔不入的冷风从门窗的缝隙进入房间里面,让人感觉放佛置身冰窖。

烛苗无力的燃烧着,压根提供不了半点温度。在这样的环境中,陈风却是满头大汗,一身青衫如同在水中浸泡过一般,虽然没有往下面滴答水珠,但衣襟上早已结了薄薄的一层冷霜。

拿斧头砍豆腐,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五娘的要求很简单,把斧头高高举过头顶,然后迅速落下,但却不能碰到豆腐半分。

这柄斧头,就是一铁疙瘩,保守估计有五十斤上下,凭陈风现在的力气,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这哪里是切豆腐,分明就是折磨人。

“小姐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做这件事了。”

而每当陈风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五娘便会丢出这句话。语气轻描淡写,放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陈风看着面前被砸扁的几坨豆腐泥,咬咬牙,活动几下自己的右臂,便是继续重复着这简单而又单调的工作。

他不是笨人。从动到静,从盘古开天般的大力劈砍,一瞬间转变到抚摸情人身体般的温柔小心。需要集中全部精神,精确控制手腕用出的每一分力道。

在这个过程中,身体的每一块骨骼和肌肉,都经历了一次从绷紧到松弛的过程,如同一张新弓的弓弦,渐渐变得柔韧坚实而富有弹性。

陈风虽从未练过武功,但他也知道,这大概是一种修行。

“风儿,喜欢练武吗?”陈风想起自己五岁时的某个早晨母亲问过的这句话。那时的他,刚经过一晚上病痛的折磨,皱着眉头,拨浪鼓似的不停摇着脑袋。甚至是钻进被窝里,用实际行动来拒绝这提议。

自那之后,母亲再没问过类似的问题。

而他也就甘之如饴的享受着童年的乐趣,整天放风筝抓蟋蟀斗蛐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趴在演武场幸灾乐祸,看其他小孩子满脸痛苦的扎着马步。

直到母亲死后,再想练武却不被父亲允许的时候,陈风才知道,天真是要付出很沉重代价的。

微微有点沮丧。

五娘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侧着身体,冷漠的说道,“现在还不晚。练武什么时候都不晚,就算是八十岁,也不晚。”

陈风看着她头上那朵近乎妖冶的大红花,狠狠地把斧头劈下,几乎是用尽全力稳稳停住,咬牙道,“难道你一直在等我来找你?”

“嗯。”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陈风勉强压抑着手臂的酸痛,将斧头再次高高举起。

“我知道。很多只有老天爷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三只眼睛的人,有九条尾巴的狐狸,我还知道三天之后雪会停,那时你就该回家了。”五娘絮絮叨叨,似乎是在说给陈风听,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哦。”陈风淡淡地应了一声。

五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会说一下神神道道的故事。比如说有个叫刑天的猛将,那人没有头却能手持长兵横扫三军,再比如说一个和尚带着一个女人两个妖怪去一个叫做万佛寺的地方旅游,还有人死后会变鬼,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府等等等等的东西,那时他很敬佩甚至是崇拜了。

但是现在,他只当是一个女人的疯言疯语。

陈风默不作声继续劈自己的豆腐。事实上现在他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每当筋疲力尽的时候,身体的每粒细胞便会被压榨出最后的能量。阵阵暖流流过酸痛要死的胳膊,酥酥麻麻,就像是在雪山之巅泡温泉一般的极品享受。

而且身体的舒服不是最重要的,更多的是心底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成就感。

当第一个时辰结束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最多也就还能再坚持一个时辰。但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六个时辰了。

陈风几乎是要被自己感动了。原来,为一件事付出全部的体力和脑力,竟然能让人感到如此的……快乐……

从内心深处如火山般喷涌而发,压抑不住的快乐。

“风儿,该睡觉了。”

没人打更。五娘站在窗户前,皎洁的月光见缝插针从雪花中突出重围落在她的身上,浑身素缟,有几分月宫仙子的味道。

“我长大了!”陈风涨红了脸。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小时候,那时调皮不愿睡觉,便会被五娘施以惩罚,用两座胸围傲岸的乳峰把他的小脑袋挤在中间,强逼着他闭上眼睛。彪悍得让他生怕自己哪天被闷死在里面。

五娘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表情,锊过鬓角的几缕青丝,幽幽道,“我来看看,你有多大?”

陈风蔫不啦叽地低着脑袋,不再说话。

五娘是仙女和妖精的综合体,他从小就知道。

“噗!”

又一声,这已经是被他砸扁的第六坨豆腐了。

陈风懊丧的摇了摇头,舔了舔溅在嘴角的豆泥。刚才心情波动之余,没有掌握好力度。

不过懊丧之余,陈风便是惊喜的发现,一点奇妙的感觉浮现在脑海中。似乎是个卖了大半辈子猪肉的屠夫一刀子下去就可以准确的切出肥肉均匀的二斤肉,他觉得,苦练了大半天的切豆腐水平,好像是有所长进,下次再不济,也不至于出现把豆腐砸碎这种低级失误。

五娘脸色微变,喃喃道,“不错,六个小时,挥斧两千二百三十八次,已经达到小姐六岁的水平了。”

陈风没有看见,她的眼神悄然咪起一道精芒。六个时辰,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连续六个时辰,水都不喝一口的做同一个动作?这个孩子和他母亲一样,都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五娘径直出了门,盘膝坐在院中,闭上了眼睛。

鹅毛般的雪花落在她身上,很快便塑起了一尊雕像。

陈风一边感叹着这女人的变态,一边抱起斧头。和着冰冷如铁的衣衫,蜷缩在烧得暖洋洋的火炕上,很快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梦中皱着眉头。他原先一双比女人还白净纤秀,从未受过任何折磨的手变了模样。

左手磨出了血泡,右手生出了新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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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刚蒙蒙亮。

陈风从炕上爬起来,揉了揉有些发木的眼睛。刚想起身,便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揪着耳朵拎了起来。身上的衣服顷刻被拔了个精光,连条大裤衩子也没剩。

五娘面无表情,随手拎着陈风,如同拎着一只待宰的鸡鸭似的,开了门把他扔在院子里的冰雪世界中。

“捡豆子。”

陈风光着屁股坐在差不多能埋没膝盖的雪中,胯下早晨正常反应的宝贝受不了由热到冷的刺激,一下子萎缩下去,差点没把他吓哭。但凡一个正常人,绝对受不了这种从天堂到地狱般的感觉。

陈风顿时兴起一种和着女人拼了的冲动。若要每天都要过这种血泪交加的生活,他觉得自己不出三天肯定会疯掉的。

“再过一个时辰我开门,卖豆腐。”然而五娘这句话让他麻利地爬起身来,光着脚撅着屁股,如同只早起的流浪狗般趴在地上寻觅食物。

陈风低头,瞪大了眼睛。差不多一尺厚的雪毯中,黄色豆子密密麻麻分布着,直看得他头皮发麻。鬼知道,这是有多少!

深吸一口气,温暖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道近乎实质化的雾气。陈风双手握指成爪,在雪地中小心地快速地扒拉着。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陈风全身已然被冻得青紫。他甚至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只能靠着活动让全身的血液撒着欢奔涌,带来些许温暖,尽管这温暖片刻也停留不住。

陈风这辈子也没受到过这样纯**的痛苦。

事实上,对于苦难,从小锦衣玉食,稍大后虽精神饱受屈辱但也衣食无缺的陈公子,实在是没有太多的体会。但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死去,甚至连这场大雪,也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人。

至少,他还活着。

活着,这就够了。

陈风挑了挑眉毛,半跪在地上,嘴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手已经感觉不到冷了。机械而麻木地将雪地里隐藏着的豆子一粒一粒抓起来,丢到篮子里。然后换个地方,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

大柳树上一只早起的雀儿怯生生的看着院子里的人型生物。

犹豫了许久,饥肠辘辘地扑腾着翅膀飞过来,啄了一粒豆子。还没把豆子咽下,便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陈风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他其实并不知道,一个昨天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仅仅不到十二个小时的训练,单凭眼力和反应速度就能把一只飞鸟抓住,是怎样傲人的战绩?

陈风抓着挣扎的鸟儿,站起身来。

太阳出来了。

一束调皮的阳光照在这幅**的躯体上,陈风身上所有的寒冷似乎都被这温暖的火种点燃了一样。一道不算强烈但是绵延不绝的暖流从胸膛涌到四肢,把沾染了全身的雪蒸腾起袅袅雾气。

这一刻,陈风嘴角挂上了一抹大大的弧度,低头看着胯下,悄声自言自语道,“喏,直了,它又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