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缘铿一面
作者:冬天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4980

一个人的精神层面存在价值,取决于丧礼上为其真心落泪者的寡众,而一个人的实际层面存在价值,则表现在丧礼上花圈数目的多少。礼拜堂里挤满了人,大部分是学生,没有几个人落泪,打哈欠、瞌睡的倒很多,特大号的花圈不少,数量之多,足以将灵遥堂外围绕上一整圈。人气、派头都足够,由此判断,这名被追思的亡者,社会地位应该不差。

立身于礼拜堂的讲台上,被前排的师长所注目,正在颂念祭文的学生会会长,原本没有矫情作做的打算,可是由于副会长的一些叮咛“偷内衣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你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仍是破破烂烂,念稿的时候感情表现丰富些,那样的话,最起码,可以博得一些保守师长的认同。”使得梁图真努力装出哀伤的神色,语气不时的感伤哽咽。

“……父亲长年在外跑船,所预支的薪资都用来偿还祖父生前积欠的债务,家里的生活费用由母亲一肩扛起。呜──好辛苦啊!本来,母亲经营的面摊足以供应家里的生活费,可是母亲为人海派,常替亲友担当保人,世风日下人心险恶,债务人欠钱跑路,债权人找上了担保的母亲,呜──太可怜了!那并不是小数目,再加上其时母亲怀着妹妹,呜──祸不单行啊!一时之间陈慕儒教授的家庭经济亮起了红灯,那个时候,陈慕儒教授虽然年仅七岁,却已经深明事理,主动学习煮面的技巧,分担母亲的……”

有没有搞错啊!这稿子怎么那么长,还有,内容是谁写的,跟连续剧一样,读书没学费、半夜发高烧、亲人精神失常、债主没人性、屋顶常漏水。等到终于熬出头了,房子莫名失火、老婆流产、老妈生病,没两行就跑出一段晴天霹雳的打击,这位教授能活到七十几岁,真可以说意志力之坚强到了很神奇的境界。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些有名望的社会贤达,总是在自传里突显自己的苦难过去呢?这很矛盾耶!如果辛苦的日子那么值得怀念,物质上的成就拿出来炫耀很丢脸,当初又干麻追求更好的享受,穷一辈子不是很高兴吗?

何况“因为苦命所以打拼”有什么稀奇的?俗语说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即便是水肥大队的队员,也会图谋个队长之位。穷苦的孩子大都注定成材,凭藉着忌妒、羡慕、不甘、羞耻、虚荣,种种负面却辅助正面的情绪因子,他们出人头地的原动力,就远比富翁的子嗣们要强大的多,从无到有,零分到及格,那种往上爬的突破,那种挑战颠峰的成就感,是所谓的二世祖怎么也难以获得的。

守成不易,富人的子弟背负着“不及上一代开疆辟土”的包袱,就算有点突破,除了被拿去和上一代比较之外,也只会被说成是理所当然,心灵上的空虚难以言谕,自我价值的评估永远不满足。穷困的环境让穷人物质贫乏,却心田肥沃;优渥的环境让富人物质充裕,却心田荒芜。心是一个人成功的关键,两相比较,穷人所占的优势实在太过分了。

因此,命苦的人如果自暴自弃,才是真正稀奇咧!

念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接下来的流程是陈教授以往的学生上台讲述受陈教授春风化雨的经过,梁图真引导一位学长上台之后,便走下了讲台,进到灵遥堂所准备好的临时会议室。

穿着黑白色系套装的关晓蕾,正在里头等着他:“朗诵的很不错,给你八十分,这是奖品。”说着,递出宝特瓶装的矿泉水。

“这奖品有点差耶!”接过矿泉水,梁图真拉椅子坐下,以他的修为自然不会口渴,不过佳人美意,还是扭开了瓶盖喝个两口,续道:“今天追思的陈教授是教哪一科的?我现在清楚知道他的生平,可是印象中,好像没见过他?”

“那是一定要的!在我们入学之前,他就已经躺到病床上,我们当然没见过他罗!”

追思礼拜想当然穿西装,单纯男子感觉好难过,下意识的把领带拉松:“不对吧!如果说连我们三年级的学生都与他无缘,那今天来那么多一、二年级的学弟妹,不就都是凑热闹而已?”

关晓蕾微微一笑:“的确是那样啊,今天来的所有学生,群育成绩都可以加分,何乐而不为。”

“干麻连丧礼都要那么虚伪。”

“说虚伪就太过了,各取所需吧!有人愿打、有人愿挨、还有人愿观,学校希望教授的追思会能隆重铺张,学生希望学分可以修的轻松如意,就这样而已。”短发俏丽的女孩客观的作出评论。

梁图真明白的点点头,注意到晓蕾面上的细银框眼镜:“嗯?好像有一段时间没看你戴过眼镜!”

“我的隐形眼镜掉了,暂时没时间去配,不戴这个,走路看不到。”一面回答,一边习惯性的将左侧发丝撩到耳轮后头,对于梁图真偶有的细心,她感觉到一些淡淡的甜意。

“没时间?”单纯男子疑惑道:“你那么忙喔?”

“还算好。”修习第二专长的学分,再加上学生会的事务,以及女子宿舍的管理,关晓蕾当然忙罗!但她从来便不是个喜欢诉苦的女孩,更不想让梁图真感觉,是因为他这个会长当的轻松,所以让自己太忙。

“那我去帮你配吧!”话刚说出口,梁图真又意会到这个提议的不可行:“不对!好像不行耶,配眼镜要量度数。”

短发俏丽的女孩摆出不置可否的表情:“呵呵。”她没想过骂眼前这个单纯男子蠢,她很喜欢他不假掩瑜的关心。

就在梁图真继续思考有否解决方案的时候,敲门声传来,没等里头的人应声,那人便迳自推门而入。大约五十五岁,着高级西服,手腕戴着劳力士金表,面上挂着纯金厚方框眼镜,前胸口袋夹着三只纯金钢笔,就打扮和没礼貌的态度来看,很容易让人以为是爆发户,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爆发户,不过,比起普通的爆发户,他还多了一样头衔。

校友会会长──一样颇能提高文化层次的头衔。爆发户多半喜欢提高自己的文化地位,就算那很难自欺,又或者欺人。

“晓蕾啊!这么大的场面,怎么没找我罗某人来见识呢?”

噢!天啊,他怎么会来!?

罕有地,学生会副会长感到头大,因为她并不想见到这位罗某人。过去很多活动中,她对这位罗某人有深刻的认识,知道他很喜欢出风头,尤其是致词,一抢到麦克风就死命的讲,只有两小时的流程被占占去三小时,整场典礼因为他而延宕是常有的事。

所以可以的话,关晓蕾大都希望这爆发户能在家好好休息:“我想说罗先生您业务繁忙,总是打扰您很过意不去。”

扯了个大方尊重的谎言,关晓蕾起身招呼校友会长,她是个蛮擅长安抚人心的女性,懂得每一个她所认识的人的人格特征,没有多少人会厌恶她,就算被她卖了,还可能眉开眼笑的帮她数钞票。在她温柔婉约的对应里,罗某人不但没再追问为什么自己没有拿到邀请卡,还关心学生会的预算是否足够。

然后,在关晓蕾为他引见学生会长的时候:“哦!我知道、我知道,他就是那个家里收藏很多内衣裤的家伙嘛!”

不用讲,梁图真的脸色顿时间垮了下去。

“我想认识认识今天来的教授,晓蕾你带我去吧!”爆发户的另一项特征,广结文化界人士。

关晓蕾欣然的答应,罗某人先出到走廊,学生会副会长跟着便要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似想到了什么,又走回梁图真面前:“你这个人等会再上台的时候,多半会忘了这个。”说着,便蹲下身替梁图真把领带拉好,并且调整到适当位置。

“图真你穿西装其实蛮不错看。”抛下一句对于单纯男子外表的赞美,关晓蕾走出临时会议室。

“是吗……”望着室门被带上,梁图真淡淡笑道:“但还是比不上你,你穿什么都好看。”低头望向领带呆了两分钟,单纯男子有些爱不释眼,但是思及自己生活圈里所还没解决的麻烦,他又无奈的摇摇头。

颂念自由导师的专属咒文,灵波与魂导师搭上联系,没必要的话,他不会想使用粗暴的手段抓出魂导师。

“阿努比斯恭闻超脱一切窠臼、无谓任何权势之自由导师的所有令谕。”

“别用太勉强的敬语修辞,那只会让我觉得废言。阿努比斯,我想知道二宗三际对这件事的看法。”

所谓二宗三际,指的是光明与黑暗、过去、现在还有未来那五位统驭冥界的最顶级魂导师,他们拥有绝对的权利,背负相对的义务,是所有魂导师领导者,也是最接近真理的存在。

“二宗导师没有发表意见,三际导师分持三种观点,但结论都是一样;给予月识族凡莉嘉七日期限,便是三际导师的意思。”

“那……八原执呢?”

“减去自由导师您不算,其他七位导师除了同意三际导师的意见外,还附加一项声明,支持身在物质界的自由导师您,全权处理这件事,您一人的决定,代表着八原执的意向。”

八原执是二宗三际以下,拥有绝对权利,却不需背负相对义务的八位魂导师,里米特是其中的一份子。本质里,在阶级上他们与二宗三际无分尊卑,但若果有争执不下的决议时,仍以二宗三际的决定为主,毕竟,背负义务者,说的话自然多一些份量。

“好家伙……全部推给我就是了吗……”

接着里米特静默了一段时间,阿努比斯感应不到灵波回应,恭敬的问道:“导师,还有吩咐吗?不瞒您说,我手边的工作量……”

“哦!好,我明白,谢谢你的答覆。”切断灵波的联系,里米特起身走出临时会议室。

按照流程,休息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不想继续呆坐,梁图真打算在灵遥堂里随处走走看看,同时,也顺便思考现下的处境;早上出门的时候,大军依旧躺在沙发上,包围他身体的熊熊火焰转成了余炎不熄的灰烬,克巳与自己没有再动过他,因为克巳与自己都感觉得到,当大军的状况复原完成,不需外力干涉,也自动会如同不死鸟一般,由灰烬中苏醒。

大军躺了两天,而同样的,凡莉嘉也失去消息两天,想必,是在积极找寻曼丘浩瀚的下落吧!如果自己去帮她找,相信很快就应该能有结果,可是,自己该是希望她找不到,还是找到呢?虽然西恩替自己建立了一点决断的根本,不过,仔细想想,那还并不足以让自己作出决定。

为了解决自己这两难的疑惑,适才想从冥界那里获得一些决断的依据,但那群不朽的家伙,似乎没有意见上的分歧,唉,自己在想什么呢?只要不理凡莉嘉,那么“不与曼丘家为敌”、“不和冥界背道而驰”的这两项原则就都可以成立。

利弊、对错是那么样的清楚,自已为何就是难以作此决定呢?

思索间,已行出建筑物来到花圃,脑海中疑惑归疑惑,对于周遭环境灵波的流动却没有松懈过。奇异荣耀的感觉很强烈,这里该是两院的一个驻外据点,院士的平均素质很不错啊!嗯?这个院士是怎么回事,虽然奇异荣耀掩盖住了大部分的味道,不过,其内涵底,确实是斗气啊!

连兽人也能受洗,莫非在这两千年间,两院开始推行众生平等?真是有趣啊!

呵呵……咦!有人来了,这感觉有点印象,似乎是上趟在体育馆,那个能察觉到自己存在的院士。

那人的脚步很轻,寻常人绝对无法发觉,所以梁图真沉着不动声色,作势研究花圃,装成不晓得身后有人正逐步靠近。在离他只剩一步距离的时候,那人停下了脚步。

良久,那人一直没有动作,而里米特看花也看的快头晕,这次自己的身体机能,已经调适到与一般人类绝对相同的调率,任他灵觉通神,也不可能探得任何感应,那么,他想干麻呢?没有杀气,但也不同自己打招呼,这样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完全没道理啊!难道……他想玩自己的屁股!?

这个猜测当然是太荒谬了,但是眼下的状况,不仅梁图真难明所以,梅硕本身也搞不懂。王茵大姐说要帮自己开欢送会,自己把房间里的杂物整理好,正要往赴院士办公室受他们欢送,无意间,被一种不知名的牵引力召来花圃。然后见着这名男子的背影,心中便浮现靠近他的念头。

靠近了之后,该怎么办呢?那种事情……梅硕并不知道。

“梅硕,你跑哪去啦?”王茵的唤声微弱传来。

这一声呼唤,适时让神恩海的见习院士觉悟到自己行为莫名其妙,暗叫一声“也罢!”微微苦笑,单足踏地旋身,绿色的神官袍随之飘摆,顷刻间,身法展开,循王茵声源处扬去。

“奇怪的家伙……”耸耸肩,单纯的男子迈开步伐往回走。

※※※※※

有人在哭,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还没走上阶梯,刚到楼下,梁图真就听到自己的家里传来哭声,而如果他的听觉没有谬误的话,那个,该是大军的哭声……

“不是吧!有没有搞错?”

在追悼会站了一天都没有听见人哭,怎么回到家反而听见泣声,单纯的男子边走阶梯边抱怨,真是荒唐!哭那么大声干麻,自己的家里又没有死人,这臭小子,一起床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摆明助衰嘛!

甫进门,坐在沙发上,将面孔埋入膝盖之间哭泣的不良少年首先映入梁图真眼帘:“哭什么哭,捡回一条小命,你该仰天长笑才是。”

“呜──呜呜呜!”

对于师父近乎责骂的询问,头发染得金银相间的不良少年净顾着啜泣,没有给予任何具备实质意义的回应,梁图真猜想会不会是自己的口气太冲,于是坐到徒儿身边,强而有力的臂膀攀上他的肩头。

“唷唷唷!我的好徒儿,师父疼你喔!”眨眨眼说道。

大军哭的更大声了:“呜──呜呜呜呜呜!”

那让梁图真了解到并非自己的态度有问题,而是这鲁莽徒弟发神经,再问下去大概也不会有答案,于是,他改换质询的对象。凭着灵觉,他晓得目前西恩不在,克巳则置身厨房。

向着厨房探头喊道:“克巳,这家伙是怎么搞的?”

“我也不清楚。”俊秀少年的声音回应道:“之前还昏迷的时候已经开始流泪,在我看来,他几乎可以说是哭醒的。”

“这样啊,那,他身上覆盖的脏灰呢?还有,你现在在干麻?”

“那些灰烬在他清醒的时候被震得满天飞,我觉得乱,用水分子冲刷到马桶里。我正在作家乡的食物,下午的时候突然很想吃,梁大哥你要不要来一块?”

“好啊,我站了一下午,肚子蛮饿的。”

随着单纯男子的同意接受,一块淡褐色的物品由厨房旋空至客厅,以食指和中指将之夹住,梁图真认出是雕鱼烧,张嘴咬进五分之一,松软的面皮和厚实的红豆馅立时充满口腔,嚼了嚼,梁图真暗赞,克巳实在不赖,虽然生在富足人家,却洒扫煎煮样样能,大军这短路的小子想跟他比,再八十年吧!无论内在涵养,还是外在修为,全都没得拼。

不过到底是在哭什么啊!难道身体医好了,情绪控制神经却弄坏了?梁图真口中嚼着雕鱼烧,眼里盯着没停止过哭泣的欧大军,虽然这么做有点不道德,但是为免笨徒弟泪尽人亡,好吧!就看看你心里在想什么。

探手按上大军的头部,意识开始入侵……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哇靠!?”

已经被嚼成糊烂的雕鱼烧从粱图真嘴里喷出,倏地将手掌抽回,怪怪不得了,接收到好恶心的画面,一个眯咪眼的肥仔占据整个视野,挂着淫笑腾挪腰部前后抽动,面上的油脂浑然欲滴,那个视觉角度,彷佛自己便是他跨下之人。

“大军!你……”这一瞬间,单纯的男子明白了所有,遇到这种事,也难怪大军会哭,实在是人间悲剧:“呜呜!我苦命的徒弟啊!”什么都不用再说了,便陪着他哭吧!

揉揉眼,发色金银相间的不良少年有点疑惑:“呜……师父你哭个鸟啊?你知道我在哭什么吗?”

“师父知道的,呜!师父刚刚读了你的记忆,真的是太没天良了。”

“没错!那个肥仔合该碎尸万段。”师父不愧是师父,灵觉探觉如此神奇,大军义愤填膺的讲道:“这么下流的事,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师父解说,一想到这件事,我的眼泪便克制不住。”

“哭吧!不用解说了,没把你照顾好让你遇到这种事,是师父的责任,大军你好可怜,呜呜。”

“我?可怜?”大军摸摸后脑杓:“我不可怜啊!师父你在说什么?”

“苦命的徒弟,你一定很痛吧!这个社会实在太病态了。”还说自己不可怜,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现在伤都好了,痛不痛我倒是记不太清楚。”

“忘了也好,都忘了吧!呜呜!”

挺起身子,大军用力甩头:“不、不可能的,我没有办法忘掉,就算我忘得掉,对于小珊来说,那仍旧是血淋淋的事实。”

“小珊!什么小珊?”单纯的男子开始觉得自己师徒间的对话怪怪的:“你被‘捅’跟小珊有什么关系?”

“捅?”想了想,毕竟公园那件事是因为小珊而起,明白的说道:“我被捅一刀的事情,的确也不能说全然跟小珊没有关系。”

“不是指那个捅,我是说……”顿了顿,梁图真有些不好意思,找了另一个同义形容词:“我是说你被‘插’的那件事。”

“师父……你到底在说什么……”

花了一点时间,才智该是绝伦拔俗的麒麟嫡裔,总算认清师徒之间的声泪俱下其实是令人喷饭的鸡同鸭讲,在了解到自己的所见所闻,是小珊残留在大军脑海里的灵波之后,梁图真默默地抽取一张卫生纸,将流得毫无意义的眼泪拭去。

“师父,你的思考逻辑真是龌龊!”

发色金银相间的不良少年,啧啧批评,而单纯的男子没有回应,将手里余剩的雕鱼烧送入口中,当作刚刚的乌龙对话并没有发生过。这个时候,俊美的日本少年捧着一盘雕鱼烧走进客厅,当然,他不可能知道方才客厅发生的事,也没感觉气氛有何不对,高高兴兴的招呼大伙吃雕鱼烧。

因为觉得不错吃,梁图真乐得继续吃,而大军本来就对克巳有所怨念,别说吃克巳作的东西了,就是喝克巳倒的茶,之于他而言都是反胃至极。因此尽管克巳以他能掳获万千女性同胞目光的俊秀笑容请他吃,他依旧嗤之以鼻。

“我干嘛要吃,又不是我求你做的。”

言罢的那一刻,发色金银相间的不良少年立时就产生后悔的念头,要知道,躺了两天也就代表没进食两天,这个年纪的少年处于发育状态,对食物的需求不言而喻,克巳的雕鱼烧不但卖像漂亮,刚烤好的酥香味更是诱人,再加上梁图真说服力十足的恶鬼吃像,大军肚子里的响声可说震惊百里了。

不行!绝对不可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己不能让这小白脸看低!反正那么大一盘,他们一定吃不完,等他们回房之后,自己再动手就好。

强忍着探手取饼的冲动,大军眼睁睁的看着梁图真狼吞虎咽的狂吃,以及克巳慢条斯理的进食,一段时间之后,情况完全出乎他的计算之外,满盘的雕鱼烧只剩下一块,如果仍然冷眼旁观,他将面对挨饿的宿命。

妈的!面子哪能与肚皮相比,对食物的需求打碎了对敌人的厌恶,不再坚持,他探手而出,手法迅雷无比,定要取得最后一块雕鱼烧。可惜还是慢了一步,挨饿的宿命已经锁定了他,白色的光影自梁图真房里窜出,在大军就要手到擒来的前一刻,将雕鱼烧掠劫。

“凡莉嘉来了。”咀嚼着雕鱼烧,刚返家的西恩咕哝含混的讲道。

雕鱼烧呀──!

站起身,在心底沉重呐喊,双臂举起至头部,十指深深插入金银相间的发丝里,大军脸色极端难看,瞪向正满足吞咽的拉不拉多犬,不过那情形没有再严重发展,肚子太饿了,随及又无力的坐倒回沙发,也幸而如此,否则梁图真的小窝是承受不住人兽大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