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妖言惑众
作者:悟名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17

三日前,村里来了个古古怪怪的半大孩童,名字也希奇得很,自称名为布成龙,约莫只有十四五岁,脸圆眼大,肤色白净,不像大多数的当地人一样,黝黑粗糙,鼻子小了点儿,皱成一团的时候,像颗白玉弹珠,但多看几次,倒也有几分可爱,惟有那身衣着,却颇为怪异,让人忍俊不住。

他长得又矮又瘦,身上却是件中土人士惯穿的挂衫,而且又长又大,几乎已快拖到脚面上,上面还画满了各种道家符录,委实不伦不类。刚一进村,许多村民已忍不住指指点点,暗自窃笑。

但布成龙似脸皮极厚,对众村民的嘲笑视若无睹,还扳起脸来,一本正经地对众村民声称,他乃天界上仙“龟台神君”的转世灵童,仙级四品,能号令神州万兽,道号“兽灵童”。此次前来,是遵循神君之意,筹募银两若干,要盖一座什么“八荒共尊龟台上神庙”,以便替入魔的神兽祛除魔障。

众人一听,全都捧腹大乐,笑个不停。

当时博其峒也在,大笑道:“小孩儿,神仙之名,咱也听过不少,又哪有什么叫“龟台神君”的,你就不怕牛皮吹破么?”

布成龙仍面色肃穆,道:“吾之本尊‘龟台神君’……乃是中尊神‘元始天尊’的大师兄,有通天地,渡万灵的无上神通,只是淡白门力……咳,咳……不喜欢出风头,才那将神仙头子的位置让给了元始老儿做,此乃天机玄秘,尔等凡夫俗子,自是不知。”

博其峒与众村民见他一个半大小孩,学大人的口吻说话,已觉甚为可笑,再听他竟将天界之主说成神仙头子,更感荒谬之极,一阵哄然大笑后,都不愿再理他,就待各自散去。

布成龙像是早料到会如此,也不阻拦,只仰首望天,自言自语道:“唉,瀚海妖气冲天,魔兽将现,数日内必有海难发生,本灵童原本是念上天有……‘好心鸡得‘,为尔等化劫而来,如今看来,却是自作多情了。”

他这番话声音不大,而且将“好生之德”说成甚么”好心鸡得”,原本很是可笑,但博其峒与众村民却俱是勃然大怒,横眉相对。

须知海边居民,但凡有亲人或是友邻出海,最为忌讳的,便是有人提到海难,风灾一类的字眼,这小童放言无忌不说,偏偏如今又正是在博其敕等人出海未归之时,自是引至众人的不满。

博其峒这几日来,颇为担心,闻言后自是恼怒,叱道:”小孩儿,休得在此胡言乱语,瀚海这十余年来都安生得很,哪会有什么灾难。”

布成龙似胸有成竹,摇头晃脑地吟道:“蛮荒圣经有记,‘灾劫将至,象必显之’,本灵童昨日夜观天象,看到瀚海之上云变龙儿,风……像乌龟……所以可以断言,数日之内,海上必有大大的灾难发生!”

博其峒一怔,暗想这号称修魔圣典的“蛮荒圣经”,据闻乃是千年前纵横神州,威势无双的“魔界真神”姬赤毖所有,上面记载了他的毕生所学,以及各种修魔秘技,也是如今魔界各派极力搜寻之物,但人人都知,此魔经自六百年出现过一次后,就再无踪影了,这小孩不过十来岁,一会自称是天界神仙,一会儿又说看过魔经,简直一派胡言。再说甚么“云化龙形,风呈龟状”,只是海边民众在猜测天气时,惯用的说法,却被这小孩乱改一通,拿来欺人,看来多半又是在吹牛。

当下脸色一沉,喝道:“小孩儿,你再要胡乱说话,危言耸听,我便要将你逐出村去了……哼,小小年纪,不在家好好呆着,学人出来招摇撞骗,也不知你爹娘是怎生教你的,实在荒唐!”

布成龙原本一直是笑嘻嘻的,但听闻博其峒提到他爹娘,却像被火烧屁股一样,气得吹胡子瞪眼,直喘粗气。

博其峒看他神情古怪,也不想搭理,正想转身离去。

布成龙却突然暴跳如雷,冲近前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个臭龟蛋、死乌贼、蜥蜴屎、蛤蟆尿、鳄鱼鼻涕……粪坑里的野鸡肠子,老子知道这村里有人出海,好心来消灾解难,你不信也就算了,却胆敢辱骂老子的老子……

随后又仰天打了个哈哈,又道:“好,好,好,等你家里有人出事了,臭牛屎蛋子,到时你便是顶着尿盆,哭着喊着来舔老子的脚底板,老子也不睬你,哼!”

他老子前,老子后,噼里啪啦地骂完后,又“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便径自往村外走去。

龙须村的人在蛮荒海边生活了几百年,几乎算是与世隔绝,民风淳朴,哪曾听过如此花样百出的骂口,一时都惊得呆住了。

博其峒更是被骂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布成龙已快走出村口,才醒过神来,怒吼道:“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布成龙听他发怒,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博其峒盛怒之下,也不再避忌,纵身跃起,瞬间即掠至他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拎了回来,封了其腿上的穴道,丢到众人面前,怒道:“你这臭小子,好生无礼,我不过是教训了你几句,你便骂出这等不堪入耳的话,若是不教训一番,岂非枉为人长……”

话音未落,地上的布成龙哈哈大笑,破口骂道:“你他妈的眼凸鼻歪,两耳招风,一口烂牙,满脸芝麻,猪肚象腿,濑蛇皮,死鱼脸,横看竖看都是个……蛮荒大怪胎,也配做老子的尊长,简直让人笑破肚皮……”

博其峒因长相秉承其父,故不似大哥一般端正威武,也确有几分丑陋,当然怎也不像布成龙形容的那样不堪。平日村民们敬其为人,从不提起,此时听这小孩骂得如此恶毒,不禁都心下暗叹,但也有少许好事之人觉得有趣,忍不住埋头偷笑。

见此情形,博其峒自是愈发恼火,抬手上前,想给他一耳光,但看到他的脑袋还没有自己的巴掌大,终不忍出手,却又怕布成龙骂出更难听的话来,便屈指一弹,点了他的哑穴。随后吩咐身旁的龚大匈:“龚老弟,这小孩太过滑头,我担心他会去别处骗人,你暂且将他关到村口的石屋里,再到附近的村子问问,看是哪家的孩子,要他父母来此领人。”

龚大匈应是之后,提起满不在乎的布成龙,先行离去了,众人也觉这样的处理再合适不过了,遂各自散去。

次日博其峒也问起过此事,龚大匈却说他走遍了附近百里的村寨,也没人知道这小孩是谁,从哪里来。其后村里人因担心博其敕等人出海淘砂之事,都把这奇怪的小孩给忘了,只有龚大匈每日都要给布成龙送食物,见其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轻松异常,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忍不住出言询问。

布成龙却笑言三日之内,那傻乎乎的丑八怪,就会主动来求他出去的。

龚大匈知道他说的丑八怪,指的便是博其峒,当时只道他本性难移,又在胡乱吹嘘,一笑了之,并未在意,直到先前烈炎魑魅龙突然自海中腾起,兴风作浪,为难博其敕等人,才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那布成龙的话,觉得其中有蹊跷,即出言提醒博其峒。

博其峒听他一说,也想起了当日那小孩虽满嘴胡话,但如今看来,却句句言中,什么魔兽将现,家人有难等等,无不与眼前所见相符,即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跑去石屋,想放他出来。

布成龙却不干了,非得要博其峒答应捐出一百两银子,才肯出手,那神态实是既嚣张又得意。

博其峒的肺都快气炸了,但事态紧急,也只得应承他,只要将博其敕等人救回来了,一切遵从其意。

布成龙这才消了气,随他来到了海滩,一路上更是不停提醒他,要记得给银子,令博其峒怒火中烧,若非还有一丝侥幸之念,早已将其扔到地上了。

但此时当博其峒看到众兽齐现,护他出海的奇景,却不由暗擦了把冷汗,心想:“这臭小子希奇古怪的,没想到竟能施法唤出罕见的海底奇兽,显见日前所言,并非全为瞎吹,像是有些神通,还好自己没有做得太过分,不然因此误了大哥的性命,当真后悔莫及……”

转念又想:“但那龙兽乃是兽族中最厉害的几只魔兽之一,凶悍生猛,法力高强,可不比‘岿儡龟’和‘箭尾蟹’这种普通海兽,不知这小子的道法神通,能制住它么?若然不能,那他不是也会有性命之虞?”

念及此处,他心下隐觉不安,忙凝神注目,和众村民一起往海面上望去。只见布成龙与一群小海兽已临近单桅船,瘦小的身影远远看去,只有芝麻大一点,和庞大无比的“烈炎魑魅龙”共处在海天交界处,显得渺小之极。

龙兽似也察觉有人靠近,仰天咆哮,腰身一摆,猛的扭过头来,两只灯笼大小的凸眼中红光暴射,阔嘴一张,一股炽热的劲流喷薄而出,随即双翼平展,如迅雷疾风般向布成龙冲去!

眼见龙兽突然展开狂猛的攻击,声势较之前戏耍博其敕等人时,更要凌厉百倍,岸上众人不禁失声惊呼,一些胆小妇孺甚至紧紧蒙住了双眼,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