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村厉鬼
作者:悟名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67

青蒿村地处中土西南,常年干旱,不止潮湿闷热,耕种也不易,日子难捱得很,按说应冷清寂寥,但本地居民质朴老实,守旧恋家,几代传下来,不但未见人丁单薄,反而愈发兴旺,更煞费苦心,请来高人相助,在村外干枯的土壤中洒下符水,种出各种鲜甜桃李,且四季如一,从无衰败之象。

季季丰收,年年瑞吉,自令村民们大都富足,每逢有个红白喜事什么的,总是场面宏大,热闹非凡,与大城中的富贵人家相比,也不逊色多少。今日正是村里保长王长贵的六十大寿,全村人都早早收拾妥当,赶到村外的王家大院凑热闹,吃寿宴去了。

整个村子空空荡荡的,惟有住在村口土屋的老戚头却推说身体不适,留在了村里,此时正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那块果木林立的土地,皱眉苦思,显得忧心忡忡。

老戚头今年五十来岁,灰眉细眼,瘦削驼背,祖上家境丰厚,原本也是这青蒿村的大户,他爷爷名为戚风卯,自幼沉迷术数,年少时屡次上山学道,均不得其门而入,无奈之下,只好买了些道家典籍在家自行修炼。

春去秋来,数十个年头过去了,戚风卯天赋不够,修道毫无所成,但对于风水命理之学,却涉猎甚深,也常替村民们占卜起卦,修补风水格局甚么的,颇受人敬重。

百余年前,村里来了个道士,自称乃是得道方士,法号阳极真人,说能开坛施法,令废地变为沃土,众村民尽管都惊喜不已,却也有些半信半疑,道士为了服众,当众露了一手,伸指轻点,白光闪现,竟将大堆砖石变为了一缕轻烟,装进他随身携带的黄铜葫芦里。

众人顿时惊若天人,纷纷倾尽家财,凑齐了做法所需的上千两银子,交给道士。

道士遂在一个小院里开坛作法,却将门关得严实,不让众人看,过了顿饭工夫,他开门出院,声称已引来天水,洒进土里,村内土质已变,不只能种植果木,还可四季收成,随后即在众人的膜拜中飘然而去。

当天夜里,村口那片寸草不生的枯地里,竟当真冒出了无数小草头,绿意盈盈,村民们欣喜若狂,奔走相告,自此更把那道士当作了神仙下凡。

数月后,出外访亲的戚风卯返回村中,听乡邻说起此事,也觉老怀大慰,前往田地观看,不想一看之下,却发现青蒿村的那百十亩田地,虽确是有了生机,草绿土肥,但地底深处,却突然隐透出一股冲天煞气,且有破土而出之势,顿时大惊,忙问起那道士做法时的情形。

村民说当时只见到天空黑云密布,雷电轰鸣,足足持续了盏茶工夫,其他的却丝毫不知。

戚风卯暗觉惊诧,他虽未能修成仙道,却看过不少典籍,深知若是正宗道学,施法时必定祥云漫天,风淡水清,决计不会有甚黑云惊雷,显然这个阳极真人乃是邪道妖人,而且道行极高。不过令他想不通的是,这妖道大费周章,来青蒿村做这场法事,应该不是为了那区区千两白银而来,那所为又是何事呢?

为了解惑及村子的安全,戚风卯闭门不出,呆在房里长达数月之久,翻遍了所有的古书,村史。终于让他找到一本残缺的古籍,名为“仙魔札记”,里面记载了不少远古事迹,何人所写,无从考究但书里提到的一件事,却与青蒿村土地怪异有关,也让他隐隐猜到了道士施法后,怨气升腾的原因,心下惊骇万分。

那是因为青蒿村地处中土边界,又临近“魔界”,所以几千年来,在这里曾有过无数次的仙魔大战,最近的一次交锋是在四百年前,仙魔两道的高人,以及甚少露面的“冥界”中人都有参与,一场惊天动地的混战之后,三方都有伤亡,遂各自撤退。

但其中有一只“冥界”的千年厉鬼,却与天师道的“青阳子”斗出了真火,相约在青蒿村单独比试,交战情形如何,不得而知,只知那厉鬼败阵,被青阳子用“正一锁鬼阵”封在了地底。

据书上记载,这正一锁鬼阵乃是天师道的始祖——张道陵所创,专门用于镇魂锁魄,威力无穷,无论阴气多重的鬼魂,只要被困阵内五百年,都会烟消云散,化为灰烬。而当年厉鬼被镇压的地域,正是现今村里的田地所在,试想那千年厉鬼本已煞气冲天,再被封压了几百年,怨气愈深,令整块田地都充斥着一股死亡气息,万物不长。

但月前那来历莫测的神秘道士,却不知用何邪法,见厉鬼的怨气消散,又施法引来阴雷天水,把正一锁鬼阵外的五张灵符洗去了一张,令此锁鬼奇阵的阳气泄露,有了缺口,更在土里洒下了“五行神水”,让土地能不受岁季节变化的影响,四季均能结出果实。

村民们久旱逢干露,自然不停施肥灌溉,尽心种植,让这块死地变得生机勃勃。

世间万物自有其道,那只厉鬼被关了四百年之久,再有一百年即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已陷入了寂灭之境,若无其他因素,便是阵法大开,也不会苏醒,但这股四季不断的生机,却令其霍然而醒。

那厉鬼本就有千年道行,如今又挟无边的恨意与千年的怨念,日夜不停地诅咒,阵法威力虽大,但有了缺口,殊难抵挡,是以那块田地才会煞气冲天。

戚风卯知晓因由后,连忙四处奔走,将内情告知众村民们,要他们停止种植,待过了五百年之期后再作考虑。

孰不知,众乡民为了筹集做法的费用,已山穷水尽,又见识了那道士的神奇,怎会相信他,不只没有依言作罢,更以居心不良为名,逐他离村。

戚风卯世代都在青蒿村,与村里人感情深厚,不忍心就此离去,却又无法令众人相信,几番思索,毅然决定尽散家财,能买多少田地就买多少,世代守护。

不想那块地有了五行神水,收成不断,不只价值翻番,村民们也不舍得卖,他将祖屋也卖了,才买下了三分之一的田地。

往后十余年里,他便搬到了村口这间石屋住下,一面坚持每日都在上面生火焚物,希望延阻厉鬼出土的时间,一面又要子女去寻访得道高人前来破劫,可惜直到去世那一天,也未能如愿。

不过戚风卯弥留之际,立下严命,要戚家后人都必须从小学道,守着那块邪地。

传到老戚头这一代,已经又过了一百年,老戚头虽遵从祖训,自小修道,但天赋有限,成就还不如其祖,自是无法化解愈来愈强的土中煞气,村民们更是早把这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恰好今夜便是那只千年厉鬼被封五百年之期,老戚头昨日见地里的煞气已直冲上天,今天更是连泥土也开始微微涌动,心知厉鬼必定也清楚已到最后期限,在竭尽全力往外冲,且很有可能会破土而出。

暗忖倘若让这只鬼成功出阵,那股冲天的怨气必会令方圆百里的生灵均灭绝殆尽,而且它积怨千年,一怒之下,全村人的性命怕也难保,而年前出门,去寻访高人的独子戚腾霄又至今没回,怎不让他愁眉不展,焦灼难安。

老戚头看着那块地发呆的时候,村外几里远的小径上,出现一个衣着怪异瘦小少年。

他长得面红唇白,圆脸大眼,一副机灵相,脸上隐隐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朝着村口方向望了望,便咧嘴一笑,快步向青蒿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