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晕：……几乎无人从外层空间的角度描绘这个世界。长久以来，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它一直是个内部世界，其形象为无数穹顶下的住人巢穴。然而它并非欠缺外部，某些摄自太空、留存至今的全息像，足以显示出不同程度的细节。

请注意那些穹顶的表面——这座庞大的城市与其上大气层的视界……

然而对于银河系来说，银盘才是真正的内部世界，那里充斥着无数的黑洞，真正的强者武者生存的地方。而闪电森林则比它凶险许多。

——《笫四帝国百科全书》

不过，UN隔天依旧回到图书馆。一来，他曾经承诺强子，答应尽力找到破解进入闪电森林深处的一张地图和能量源，也会给银河帝国的政治作一些预测，他会尽力一试，他不能随随便便敷衍了事。另一方面，他对自己也有亏欠，他极不愿在这里碌碌无为，银河帝国太霸道，这有点像美国，在笫四宇宙边境，银河帝国十分嚣张，他不会袖手旁观，至少不是现在。现在他还可以告诉自己，他正在循着线索前进。

所以，他瞪着一串尚未查阅的参考胶卷书单，试图决定在这些令人倒胃口的编号中，哪一个可能有丝毫用处。在他就要得出一个结论：答案是“忽略不计”，唯有逐个取样翻查时，忽然听到一阵轻敲凹室墙壁的声音，令他不禁吓了一跳。

UN抬起头来，看见表情尴尬的达力正从凹室开口的边缘窥视自己。UN认识达力，也曾经与他一起吃过几顿饭。

达力是学院保卫处的小头目，个头很小，身材矮胖，一张圆脸喜气洋洋，几乎永远笑口常开。他拥有淡黄的皮肤与细小的眼睛，那是数百万银河上居民的共同特征。

UN对这样的外表相当熟悉，因为许多伟大的武者都是这种模样，他们的全息像是他常常看到的。但在深空，这些西方人他却从未见过一个。

“在银晕，我们这种人有好几百万。”在他们首次见面时，UN无法完全压抑讶异的表情，达力曾经这么说，同时带着毫不羞怯的微笑。“在这里你也会发现很多南方人——黑皮肤，头发很卷。你原来曾经见过吗？”

“也许还没有来得及见过。”UN喃喃答道。

“阳光隧道都是东方人，啊？多么单调！不过没关系，各种人都有才热闹嘛。”

这番话使UN不禁纳闷，为什么有东方人、南方人与西方人，却偏偏没有北方人。他曾试图从参考数据中找出可能的答案，结果没有任何收获。

现在，达力略昱和善的脸庞带着一种近乎滑稽的关切神情对着他。“你还好吧，UN？”

UN回过神来：“当然，为什么会不好？”

“我只不过根据声音判断，朋友，你刚才在吃惊。”

“吃惊？有吗。”UN望着他，一脸不相信又不高兴的表情。

“不是很大声，就像这样——”达力咬紧两排牙齿，从喉咙后方发出一下掐住脖子的几声调。“如果我弄错了，我要为这样的无端侵扰致歉，请原谅我。”

UN垂下头来：“我不介意，达力。我有时的确会发出那种声音，有人告诉过我、我保证那是无意识的动作，我从来不曾察觉。”

“你明白自己为何这样做吗？”

“明白。因为我孤陋寡闻，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而且有挫折”

达力招手示意UN凑近些，并将音量压得更低。“我们打扰了其他人，让我们到休息室去，免得等一下惹武馆的人不高兴。”

在休息室中，喝了两杯淡酒之后，达力说：“基于职业上的兴趣，我能否请问你，为什么你会有挫折？”

UN耸了耸肩：“通常一个人为什么有挫折？我在进行一件工作，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但你是一位数字专家，UN。图书馆有什么东西会让你感到挫折？”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我经过这里是为了抄近路，结果听到你在……呻吟。现在你看，”他又露出微笑，“这不再是近路，而是严重的耽搁。不过，我倒是挺喜欢这种情况的。”

“我真希望我也只是路过图书馆。不过我正试图解决的一个数字问题，需要一些野外生存的知识，比如地图。”

达力带着难得的严肃表情盯着UN，然后说：“对不起，但我必须冒着触怒你的危险——我一直在用计算机查阅你。”

“查阅我！”UN吃惊。

“我果然触怒了你。不过，你可知道，我有个伯父是探险家和武者。你也许听说过：达尔文。”

UN倒抽了一口气：“你是那位达尔文的亲戚？”

“没错，他是我父亲的兄长。我没有追随他的脚步，令他相当不高兴——他自己没有子女。于是我想到，要是让他知道我结识了一位数字专家和爱好探险的人，或许他会开心。我想为你吹嘘一番——如果我做得到的话，所以我替他查询过数字图书馆中的数据和每个教授及学生。”

“我懂了，这才是你去那里的真正原因。嗯——很抱歉，我想我没什么能让你吹嘘的。”

“你想错了，我相当惊讶。你的数字学究竟研究些什么，我连皮毛都看不懂，不过我听说你爱好冒险，你的那些预测似乎非常热门。而在我在门禁看报时，我发现你曾经出席今年的科学会议。所以……到底什么是‘空间推测’？显然，后两个字挑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相信你看出了字面的意思。”

“除非我完全受到误导，否则在我看来，你似乎能推算出空间的未来轨迹。也可以预知闪电森林。”

UN困倦地点了点头：“不，我只研究数字，或者应该说，我研究探险中的路途和坐标。”

“但它是个很重要实用的学问。”达力微笑着问道：“你不光是在丢树枝吧？”

“丢树枝？”

“那是在我的母星阳光隧道，孩童们所玩的一种游戏。这种游戏是要预测未来，如果你是个聪明的小孩，就能从中得到好处。你只要告诉一位母亲，说她的女儿会长得很漂亮，将来会嫁一个有钱人，就会当场获赠一块蛋糕或半个信用点。她不会等着验证预言的实现，你只要那么说，就能立刻获得奖赏。”

“我懂了。不，我不是在丢树枝。数字学只是一门抽象的学问，极端抽象。它完全没有实际的应用，除非……”

“现在我们讲到重点了，‘除非’之后总是接着最有趣的部分。”

“除非我愿意发展出像探险路途这样的应用。又或许，假如我对这里多了解些……”

“啊，这就是去图书馆的原因？”

“没错，可是对我并无任何帮助。”UN以伤感的口吻说，“银河的范围太广，有记载探险的部分却太少。”

“这就是让你感到挫折的事？”

UN点了点头。

达力说：“可是，UN，你来到这里才不过几个星期。”

“是的，我知道……”

“你不可能在短短几周内看出任何事情。你也许得花上整整一辈子，才能获得一点点进展。想对这个问题真正有所突破，也许需要许多数字专家好几代的努力。”

“我也知道，达力，但这并不能让我觉得好过一点。我想要自已做出一些可见的进展。”

“嗯，你把自己逼得精神错乱也无济于事。如果能让你觉得舒服点，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例子：有个题目远比人类历史单纯得多，许多人花了不知多少岁月，却一直没有多大进展。我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这所大学就有一组人员在研究这个课题，达尔文伯父也参与其中。要说挫折，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挫折！”

“是什么课题？”UN觉得心中涌起一股小小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