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块焦碳酸。”奇瑞同样粗声粗气答道。如果他表现得彬彬有礼，那就算不得是伊朗人了，他说的是记忆中从前的市井行话。看来这行话目前仍然通用，因为服务员给他拿来了他要的东西，直接用手拿的。这种做法在小时候的奇瑞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但现在的奇瑞却略感难以接受了。

“要袋子吗？”

“不用。”奇瑞道，“我在这儿吃。”他付了钱，从服务员手里接过焦炭冰，满满一口咬了下去，双目微微眯了起来。

这在他少年时代算是一顿丰盛的大餐了——有时是他在街头讨到足够的钱后去买的，有时是从某个临时的有钱朋友那里分享到的一口，更多的时候则是乘人不备顺手牵羊偷来的。而现在他可以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嗨！”一个声音叫道。

奇瑞睁开双眼。有个男的坐在他桌前，向他怒目而视。奇瑞轻声道：“你在跟我说话吗？小弟弟。”

“废话。你他－妈－的－在干吗？”

“吃焦炭酸。关你小子屁事？”自然而然地他就用起了伊朗区的方式跟人说话。“我问你他－妈－的－在伊朗区干吗？”

“我生在这儿，长在这儿。不过是睡在床上长大的。不象你是睡在街上长大的。”他的话脱口而出，就好象他从未离开过家乡一样。

“是吗？作为伊朗区人，你穿得也未免太考究了。吃软饭的小白脸。在你身上闻得到香水味。”他竖起一根小指，暗示奇瑞是娘娘腔。“你身上的汗臭味我可不敢恭维。老子周游过世界。”

“什么周游世界？徐森。”又有两个人迈进了面包店。

奇瑞眉头微微一皱，他不敢肯定他们是不是被召来的。

桌前那人对两个新来的说道：“这家伙周游过世界。却说自己是个伊朗区人。”

其中一个新来的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故弄玄虚地敬了个礼，不怀好意地裂嘴一笑，露出一口黄板牙。“这他－妈－的不是很棒吗？能见到一个周游过世界的伊朗区人总是件好事。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帮帮他们的穷老乡。比如说，钱。你总乐意分两个小钱给穷人的吧？嗨？”

“你有多少钱？有钱先生？”另一个说道，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嗨！”柜台后的那位叫道，“你们这些家伙统统给我出去。别在我的店里惹麻烦。”

“不会有麻烦的。”奇瑞道，“我这就走。”

他起身要走，可坐在他对面那人伸出一条腿挡住了他的去路。“别走啊，朋友。我们还想要你陪陪呢。”柜台后的那位，显然生怕事情要糟，躲进了后间。

奇瑞笑笑，说道：“兄弟们，曾经有一次在代拉曼，俺跟俺老爸阿姨走在一起，当时有一百个武者拦住我们的路。一百个，我仔细数过。最后我们收拾掉了他们了。”

“是吗？”先前说话的那人说道，“你老爸收拾了一百个武者？”

“我老爸？见你的鬼吧。他才懒得浪费时间。是老妈收拾的。我在这方面可比她更在行。而你们才三个人。所以，识相的话，趁早滚开，别挡我的道。”

“行。交出你所有的钱。还要扒下几件衣服。”桌前那人站了起来，手里已经握了一把刀。

“真是的，”奇瑞道，“你纯粹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他已经吃完了他的焦炭酸，半转过身。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往桌上一靠，右腿猛地蹬出，足尖准确地命中持刀者的腹股沟。

那人一声惨叫便倒了下去。而奇瑞则抓起桌子将第二个人撞到墙边，同时右臂闪电般挥出，掌缘狠狠切在第三个人的喉头，那人闷咳一声也倒了下去。

所有事情只用了两秒种的时间，如今店堂里只剩奇瑞站在那里，双手各握着一把刀，说道：“现在还有谁想要活动活动筋骨的？”

他们瞪视着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于是奇瑞道：“既然如此，那我可要走了。”

但是那个刚才退到里屋去的服务员一定是叫来了帮手，因为又有三个人走进了店堂，而那个服务员喊道：“捣乱分子！统统都是捣乱分子！”

新来的三个人衣着很相似，显然是某种制服——不过奇瑞以前从没见过这种样子的制服。裤腿塞进靴筒里，宽松的绿色Ｔ恤束着腰带，再加上奇怪的半球形帽子扣在头顶，看上去颇为好笑。而Ｔ恤的左肩前方则印着字母ＪＧ，他们的长相是伊朗区人，但胡子却不太象伊朗区人。他们的胡子虽也乌黑浓密，但却仔细修理过，整整齐齐地保持在唇线上方，并不任其漫无节制地自然生长。奇瑞心里暗自冷笑。他们的胡子缺乏他那种旺盛的活力，但他同时又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胡子确实看起来整洁干净些。

三人中为首的那个说道：“我是昆仑下士。这里出了什么事？”

被打倒的三个伊朗区人陆续站了起来，显然被揍得够呛。一个还弯着腰，一个正揉着喉咙，第三个的样子象是扭了肩。

下士以犀利的目光审视了一下他们，他的两个手下知机地堵住了门。然后他转向奇瑞——看来是唯一没受伤的人。“你是伊朗区人吗，小男孩？”

“土生土长，不过我在别的地方生活了八年。”他令自己的伊朗区代拉曼口音淡化了少许，不过还是保留了一些，那个下士多少也有些代拉曼口音，跟他相差无几也就是了。伊朗区除了伊朗区之外的其它地区中有不少还是颇为向往文明的。

奇瑞道：“你们是治安警察吗？我好象不记得你们这种制服——”

“我们不是治安警察。你在伊朗区是几乎找不到治安警察的。我们是巴乔卫队的，现在由我们维护这里的和平。我们认识这三个家伙，他们也早就被警告过。我们会好好收拾他们的。不过你也是个问题人物，小男孩。你的名字。身份证号码。”

奇瑞告诉了他们。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奇瑞也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们。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奇瑞道：“这个。你有权力过问吗？既然你不是治安警察——”

“听着。”下士厉声道，“别问什么权力不权力的。我们这是在伊朗区，我们掌权，所以就有权力。你说你打倒了这三个人，这我相信。但是你不可能打倒我们。按法律的规定，我们是不允许携带爆裂枪的，不过——”下士说着，慢慢拔出一把爆裂枪。“现在告诉我，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奇瑞叹了口气。如果他当初安安分分直接去区政厅——如果他不曾节外生枝惹起了对伊朗区以及焦炭酸的思乡之情——他说道：“我有要紧的事要见巴乔先生，你看来是他组织中的成员——”

“要见巴乔先生？”

“是的，下士。”

“带着两把刀？”

“这是为了自卫。当我去见巴乔先生的时候，自然不会带着这种东西。”

“既然如此。你被拘留了，先生。我们会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的。可能会委屈您一段时间，但我们会查清楚的。”

“可你没权力这么做。你们并不是合法的警——”

“呵呵，找别人去抱怨吧。在这之前，你是我们的。”于是刀被没收了，而奇瑞被拘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