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5章 美女与麻瓜
作者:UN1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760

场然妾下弄中的食具,猛然跳了起来六他止不住仓具剧见四盯,只得贴着墙壁。

“我记起来了!”他大叫。

大家都望向他,午餐中嘈杂的讲话声多少暂停了些。然而他们的眼神并不热切,那一张张望向他的邋遢脸孔在三流的壁光照耀下微微亮。略显苍白。他们看来并没多大的兴趣,任何突如其来的叫喊都会引来这种注目,只是反射动作罢了。

杨然又喊:“我记起我的工作了。我曾经有一份工作!”

有人咆哮:“闭嘴!”还有人叫道:“坐下!”

众人的脸转开了,嘈杂的交谈声再度响起。杨然茫然望着餐桌,听到有人骂他“杨然疯了”还看到有人举起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转了几转。对他而言这一切都没什么。他根本就视而不见,毫无感觉。

他慢慢坐下来,重新抓起食具。那是个像汤匙的东西,有锋利的边缘。四处前端还有微小的尖齿。可用来切肉、舀汤或叉取食物。每项功能都同样笨拙,不过一个工厂老工人无法要求更多。他将食具转过来。盯着手柄背面的号码出神。对号码则视而不见。他没有必要看自己的号码,因为早就背熟了。其他人跟他一样,也都有个登记号码;但其他人还有名字,而他却没有。他们叫他“麻瓜杨”在第一宇宙暗黑工厂的俚语中,这个称呼代表低能、心智鲁钝的意思。这还不够。他们还常常管他叫“疯杨然麻瓜”

不过或许从现在开始,他记起的往事会越来越多。自从来到第一宇宙暗黑工厂,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想起从前的事情。只要他努力回想!只要他全心全意回想!

他突然感到不饿了,一点也不饿。他猛然将食具向前一戳,插在面前由肉类与蔬菜制成的胶冻上,再将那份食物推到一旁。他用双手掌心按住双眼,十指插入头用力拉扯。他使尽全身的力气,试图跟随心灵进入一个新的境界他的心灵曾经从那里抽出一段记忆,一段混沌而无法解读的记忆。

然后他开始孤独哭泣,此时叮当的钟声网好响起,宣布午餐休息时间已经结束。

当天傍晚,他正要离开工厂的时候,维纳斯来到他身边。起初他几乎没有察觉,至少没有察觉到是她,只是听到自己的脚步有了回声。于是他停下来向她望去她的头介于金黄与褐色之间,扎成两条粗辫子,再用几根小型磁性绿石扣针夹在一起。那些扣针非常廉价,而且看来已经褪色。她穿着一套简单的棉质衣裙。在这种温和的气候下。这样就足够了。正如杨然自己所需要的,只是一件轻薄的无袖衬衫,以及一条宽松的棉裤。

“我听说午餐时出了一点问题。”维纳斯说。

她说话带着磁性的口音,这很正常,大家都如此。杨然的语言则充满不卷舌的母音,而且带有一点鼻音。大家因此嘲笑他,还模仿他的说话方式。不过维纳斯总会告诉他,那只是代表那些人的无知。

杨然咕哝道:“没出什么问题,维纳斯。”

她却继续追问:“我听说,你说你记起了什么事。对不对,杨然?”

她叫他杨然,除此之外没有什么适当的称呼,因为他记不起自己的真实姓名。他曾经拼命试着回想。维纳斯也陪他一起努力。有回她设法找到一本破旧的市区名录。将上面所有的名字念给他听,结果他对每一个名字都同样陌生。

他正视着她的脸:“我得辞掉工厂的工作。因为我老了。”

维纳斯皱起眉头,她性感的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我认为你不能那样做,那是不对的。”

“我必须尽力查出自己的身世。”

维纳斯抿了抿嘴唇:“我认为你不该那样做。”

杨然转过身去,他知道她的关怀是真诚的。当初,就是维纳斯帮他找到这份工厂的工作。其实他对工厂的机器根本毫无经验,或者也许有。只是不记得了。总之,当时维纳斯坚持他太弱,无法胜任体力劳动。于是他们只好答应免费提供技术练。而在此之前,那段噩梦般的日子里,他几乎无法出声音,不知道食物是什么,也一直是她在照顾他,喂他;是她让他活了下来。

他说:“我一定要。”

“是不是头痛又犯了,杨然?”

“不,我的确记起一件事。我记起了我以前的工作是什么一以前的工作!”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想告诉她。于是将目光转开。那温暖可人的太阳至少在地平线上两小时之处。工厂里里外外都是一排排单调的工作间。令人看得生厌。不过杨然知道。只要爬到坡顶,大片田野便即呈现眼前,鲜红与金黄的美丽色彩将尽收眼底。

他喜欢望着田野。从一开始,那样的景色就使他感到安慰与喜悦。甚至在他知道那些色彩是鲜红与金黄之前,在他知道有色彩这种东西之前,在他只能轻轻出喉音表达喜悦之前,每当置身田野,他的头痛便好得较快。在那些日子里。维纳斯总会借来一辆反磁滑板车,一到休工日就带他离开小镇。他们会在路面一尺之上风驰电掣,滑行在反重力场构成的平滑衬垫上。最后来到人迹罕至之处,周围只有拂过面颊的微风,以及蓟斋花的阵阵芳香。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他们会坐在路旁,沐浴于色彩与香气中,两人共享一块胶冻,一直待到不得不回去的时候。

这些记忆打动了杨然,他说:“我们到田野去,维纳斯。”

“时候不早了。”

“拜托,走出小镇就好。”

她摸索着贴身收藏的薄薄钱袋。钱袋塞在她腰间一条柔软的蓝色皮带内,那条皮带是她身上唯一的奢侈品。

杨然一把抓的她的手臂:“我们走。”

半小时后,他们离开公路,走向一条蜿蜒的、砂石压成的无尘小小径。无法摆脱的凝重沉默充斥在两人之间,维纳斯感到被一股熟悉的恐惧搂获。她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对他的感情,所以从来不曾尝试过。

万一他离开她,那该怎么办?他是个小个子,事实上,他比她高不了多少,而,且体重还不如她。在许多方面他仍是咋。无助的人,但在他们将他的心灵关闭之前,他一定是个受过教育的人,是个非常重要的知识分子。

至于维纳斯自己,除了读写,以及让她能操作工厂机器的职校练之外,再也没受过任何教育。不过她有足够的知识,知道并外猜的人都足如此。而且她是个女神。像镇长就是个明显的押”他广博的知识对大家有莫大帮助。还有偶尔前来巡视的那些大亨,她从未靠近看过他们,不过有一回假日她进城去的时候,曾远远望见一群穿着华丽无比的人。有些时候,厂工会获准听听受过教育的人怎么说话。他们说话的方式不太一样,表达得比较流畅,词汇较丰富,声调较柔软。而杨然随着记忆的逐渐恢复,说话方式也越来越像那样。

记得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

当时他因头痛而啜泣许久,突然间冲口而出。他的音很奇怪,她曾试图矫正他,他却怎么也改不过来。

即使那个时候,她已经开始担心他会记起太多,然后就会离开她。她不过是维纳斯,大家都叫她女神维纳斯。她曾经是洲的情人和保护神。但她从未正式结婚过,宙斯也追求过她,但那是很遥远的事了。每次休工日的晚宴,当男士对她不闻不问时,她总是以憎恨的目光默默望着他们,那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她实在太美了,她压根不想朝他们甜甜一笑或抛媚眼。

她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小孩可以抱一抱、哄一哄。其他女孩一个接一个做了母亲,而她只能挤在一旁瞧瞧她们怀中的宝宝。宝宝们一律通体红润、毫无毛,有一对紧闭的双眼,两只卧着的小手,还有那无牙的小嘴,,

“下次轮到你了,维纳斯。”

“你什么时候会有宝宝,维纳斯?”

她只能把脸别过去。

可是杨然就像个宝宝一样出现了。她得喂他吃东西,照顾他的生活,带他去晒太阳。当头痛折磨他的时候,她还得设法哄他入睡。

孩子们总是追在她后面,肆意哈哈大笑,并且喊道:“维纳斯有男朋友了,美神维纳斯有一个疯男朋友,美神维纳斯的男朋友又呆又笨

后来,当杨然能自行走动时他迈出第一步那天,她感到万分骄傲。好像他真的只有一岁大,他一个人出去,走到镇内的街上,孩子们立刻把他围起来,冲着他嘻嘻哈哈。大声冷嘲热讽,为的是看一个大人在恐惧中遮起眼睛,畏缩成一团。只能以啜泣回应他们的样子。她有好几十次从屋里冲出来,对他们大吼大叫,并挥舞着一双粉拳。

就连成乐男子都惧怕那双神的拳头。她带杨然到加工厂上工的第一天,工头在他俩背后的粗鄙评语网好被她听见,她转身一记重拳就把工头打趴了。加工厂评议会因此罚她一周的薪资,要不是镇长出面替她讲情,指出她其实是因为受到挑衅,他们可能还会送她进城,让她在大亨的法庭中接受进一步审判。

她多希望杨然停止回忆。她知道自己无法给他什么,她知道要他永远维持这种心灵空白的无助状态。实在是一种自私的想法;但从没有人如此百分之百依靠她,她害怕再过那种寂宾孤独的日子。

“你确定自己记起来了,杨然?”她问。

“是的

他们在田野间停下脚步,太阳将周围一切都染上火红的色彩轻柔、幽香的晚风即将吹起,棋盘般的灌溉渠道已开始转成紫色。

他说:“当我的记忆重现时。我信得过它们。维纳斯,你知道我可方说,你并没有教我说话。是我自己记起那些字句的。对不对?”

她勉强答道:“是的。”

“我甚至记得在我能说话之前。你带我到田野间的那些往事。我一直不断记起新的事物,昨天。我想起你曾经为我抓来一只蓟荫蝇。你用两只手把它罩起来,要我将眼睛凑到你的两根拇指之间,好看见它在黑暗中闪耀紫色和捅色的光芒。我哈哈大笑,硬要把它从你手中抓来,结果给它飞走了,害我哭了一场。当时我不知道那是蓟荒蝇。也不知道跟它有关的任何事,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一清二楚。你从来没告诉我这件事,对不对,维纳斯?”

她点点头。

“但它的确生过,对不对?我的记忆是真实的,对不对?。“是的,杨然

“而现在,我记起了自己过去的一件事。一定曾经有个过去,维纳斯。”

一定曾经有个过去。每当她想到这里,心头就感到一阵沉重。那是个不一样的过去,与他们现在的生活完全不同。那是在另一个世界上。这点她明白,因为蓟斋这个名称他始终想不起来。她必须教他认识这个名称,那代表深蓝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你到底记起了什么?。她问。

面对这个问题,杨然的兴奋似乎突然消失无踪。他犹豫不决地说:“我不清楚,维纳斯。只是想起我曾经有份工作,而我知道那是什么工作。至少,就某方面而言。”

“是什么工行呢?”

“我分析“一场空

她猛然转过头来,凝视着他的双眼,还将手掌按在他的前额一阵子,直到他不悦地将头撇开。“不是又头痛了吧,杨然?是不是?你有好几个星期没头痛了。”

“我很好,你不要烦我。”

看到她垂下眼睑,他赶紧说:“我的意思不是说你烦我,杨然。只是我感觉很好,我不要你为我担心。”

她随即精神一振分析,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一些她不懂的词汇,想到他曾是个多么有学问的人,她就感到非常卑微。

他想了一下:“意思就是”意思就是“拆开来”你知道的,就像我们会拆开一个分类器,以便找出扫描光束对不准的原因。”

“喔。可是杨然,“一场空,的意思不就是什么都没有吗?那还有什么好分析的呢?这根本不是一份工作。”

“我没有说我什么也不分析小我是说我分析“一场空

“那不是一样吗?”开始了,她想。她开始说傻话了,他很快就会受不了,把她甩掉。

“不,当然不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只怕我自己也无法解释,我记得的只有这么多。但那一定是一份重要的工作,感觉起来是那样。我以前不可能是个罪犯

维纳斯心虚了,她实在不该把那件事告诉他。她曾经安慰自己,警告他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他;现在她却觉得之前自己之所以那样做,真正的用意是为了将他绑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