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断肠花
作者:月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834

杨浩回到住处坐下来缓缓研墨又铺开纸张悬腕提笔犹疑半晌却长长地叹了口气始终无法下笔写下一字。对那知府他不无同情但是邓知府落得如今这样下场真个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他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那秀儿想出来的办法其实确是个好主意杨浩做事喜欢剑走偏锋行奇用险那秀儿这样的计策正合他的心意但是欣赏归欣赏他是无法去冒险这么做的。凡事总有权衡一下利弊得失这么做一旦事等待他的就是牢狱之灾就算他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也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怀只因为那祖扬是个清官就起了割肉喂鹰、以身饲虎的大慈。

更何况他如今亦有自己的牵挂娃儿把终身托付给了他。焰焰也已来到了他的身边做为她们的男人他做事岂能不为自己的女人考虑一下?且不说他不择手段地去帮邓知府赵普未必感激他而且触犯了国法一旦让赵光义晓得那更是后患无穷。

他欲与焰焰成就好事断了唐家想让她嫁作晋王侧妃的念头以晋王赵光义来说虽不及乃兄赵匡胤雄才大略但是其胸襟气魄却也非常人可比他对唐焰焰并无感情亦未必就会因为一个美人儿被人先娶了去就耿耿于怀但是自己身为南衙下属如果如此相助赵普这个与南衙水火不容的政治对手去帮助他们派系的人脱罪一旦被赵光义知道。那就绝对容不得自己了。

“唉邓知府不是个好官。却是个好人非是杨某不愿救他。实是无能为力希望那今年幼无知的丫头能够理解我的苦衷。”想起拂袖而去那秀儿那怨恨不已的眼神杨浩唯有摇头付之一笑笑。

他却没有想到碎秀儿如今最恨的人就是他了。在那秀儿心中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推她下水的人固然可恨可是岸边走来的那个人抛出了一根稻草给了她生的希望当她拼命地挣扎到那个人身旁那个人明明只要伸伸手就能把她拖上岸时那人却因为怕湿了自己的鞋子而拒绝哥伸援手宁肯眼睁睁地看着她沉入深渊她所有的恨。都在这一刹那全都转移到了这个人身上。

帮人帮一半杨浩有他的苦衷怎知得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我不能这样毫无原则的帮她可是”邓知府毕竟品性不坏就此治罪有些可惜再说魏王对邓姑娘有意待将来风平浪静未必不会纳她为侧妃我若就此袖手着实不妥。她如今的困境我当与魏王说说在尽可能的范围内与她爹爹行个方便如此一来我总算是尽了力魏王和那姑娘也不致对我生了嫌隙。罗公明说过做人要内方外圆原则要坚持这些为人处事的技巧我也不可不加注意。”

笔端轻轻垂落一滴墨汁晕染了纸张杨浩将笔一搁当即起身便往外走。

乘轿到了洒洲城外码头边又换乘小船登上官船杨浩立即便去见魏王魏王只穿一袭轻衫。面色微带阴霾似乎心情不太好。杨浩无暇揣摩他的心思便将自己了解的情形源源本本向他说了一遍赵德昭的脸色更显阴沉半晌才沉沉说道:“想不到邸家那些亲眷竟然如此无情无义。杨院使。如今”真的没有办法帮她了么?”

杨浩道:“千岁下官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其实小就算让他将库银补足咱们抹去为银被贪墨挪有的罪证事实已然是与法不合但法理不外人情那知府虽有亏职守品性还是相当不错的那么做虽与法不合下官却也心中无愧可是如今这种情形”

他摇摇头默然片宏又道:“明日察辑此案的钦差就要接手此案一旦移交了案子不论是我还是王爷。都不方便再插手。下官想若想为邓知府减轻罪责今日已是最后的机会不如让邓知府抢在钦差到来之前主动上表请罪。下官与王爷联名附奏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叙说清楚随同邓知府的请罪表一同呈送京师或许官家见了能够网开一面。”

“联名上表为那知府求情?”

“是王爷我们如今能为邓知府做的就只有这样了。”

屏风后面突然传出一声清咳。杨浩猛地抬头望去却不见屏风后有人影闪动。赵德昭霍然起身绕室疾走半晌之后突地顿住脚步脸庞有些涨红地道:“好你去见邸知府向他说明本王的苦心和难处劝他立即向官家请罪

屏风后面又是连咳两声。赵德昭不理提高声音道:“本王就与杨院使联名上书请官家网开一面薄惩其罪!”

“是。下官遵命。”杨浩往屏风处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抱拳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王爷老夫方才一番话都白说了你怎么能答应这么做!”太傅宗介洲怒气冲冲地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

“老师。”赵德昭躬身施礼宗介州避而不受退开一旁气愤地道:“王爷方才也听到了邓知府得此下场他的那些亲族是怎么做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就连邓家的亲眷对他都袖手不理王爷何必去搅这趟浑水?”

“老师学生实在不忍”

“王爷我看你是为色所迷”。

宗介州怒不可遏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赵德昭脸上去了他大声指责道:“王爷你网刚晋升王爵初次代天巡狩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就连官家也在看看王爷的为人处事看王爷是否干练机事绸缪枢极。看王爷是否心怀家国。大公无私。王爷不惜羽毛为一犯官求情且是值此国家危难之时。实在不合时宜王爷这么做简直是简直是咳咳咳咳”

赵德昭见老师气得面红耳赤咳嗽连声不禁歉疚地俯道:“老师学生知道老师呕心沥血都是为了学生可是”请老师宽恕这一”尤这一次老师就让学生自己做一次主吧。”宗介洲气得胸膛起伏。大声喝道:“千岁你是王爷、是皇子你当以家国天下为念!”

赵德昭霍地挺起胸来亢声答道:“可是学生也是一个男人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男人!”

宗介洲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哆嗦指着他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你你你气死老夫了”

赵德昭一看他气的嘴歪眼斜摇摇欲到慌忙赶上两步把他扶住让他在椅上坐了取过一杯凉茶来让他顺气儿宗介洲喝了口水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脸上才算恢复了几分血色。

看看自己这个苦心调教多年的学生宗介洲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道:“王爷小多少帝王为女色所迷以致丢了江山社稷。如今正值朝廷危难当头这种时候。换一个钦差来恨不得杀一做百借汹州昏官恶仲的人头警慑天下呢可是王爷却为一女子而枉顾国法官家会怎么看?文武百官会怎么看?

王爷啊如今你虽是已经成年的唯一皇子可官家春秋正盛这储君一时不急着立。皇位未必就一定落在你的头上啊。二皇子德芳聪颖过人最受官家宠爱。皇后也最是偏爱二皇子。况且。皇后正当妙龄以后也未必没有所出。王爷若是如此任性胡为不能得到官家的青睐和信任虑及自唐以来乱世纷纭、朝代更迭之忧你道官家不会另择贤明储君么?”

赵德昭垂道:“学生自知辜负先生的教诲”

他咬了咬牙又道:“可是”就这一次就让学生任性这一回

“你唉!”

宗介洲无奈地摇摇头。语重心长地道:“王爷重情重义。本是一桩好事可是帝王天子。九五至尊是以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着眼的应该是整今天下小走的是世间这盘棋。我吃你的子你也吃我的子;有的子糊里糊涂被人吃有的子义无反顾送人吃;有时为夺一子吃须要一个精心设计;有时双方兑子吃却是一场交易。一切服从大局车马炮象士卒为了大帅哪个不可牺牲?为了保车可以丢卒为了保帅弃车也在所不惜。弃小情小义看似无情却是为了天下。王爷这“无情的功夫还须好好锤炼。”

“是老师教诲的是。”

宗介州见他始终恭谨。气色好了许多这才无奈地说道:“罢了那就这一次只能这一次下不为例。”

“是学生遵从老师吩咐。”

这时一个小内侍悄然闪了进来躬身道:“王爷细州监察使李知觉求见。”

李知觉是朝廷官员宗介洲却只是赵德昭的老师这种公事会唔的场合他是不方便在场的。便又隐到了屏风后面去。

李知觉此来是因为明日查办细州一案的钦差就将赶到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向魏王汇报一下。李知觉将他这段时间代理的事情一一禀报明白正欲起身告辞时。神情略一犹豫又道:“王爷下官来时见那府小姐正在码头上徘徊。意欲见王爷一面只是为侍卫所阻不得登。

“邓姑娘来了?”赵德昭忘形地站了起来忽地想到屏风后面的宗介洲笑容不由一僵。又缓缓坐下面无表情地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李知觉暗叹一声。向魏王长揖一礼转身退了出弃。

宗介洲从屏风后面闪出来赵德昭神思恍惚地坐在那儿竟然没有察觉宗介渊冷眼旁观。不由暗暗摇头他咳嗽一声赵德昭慢慢转过头来。有些难以启齿地道:“老师那姑娘她”她要见本王本王”

宗介州冷声道:“王爷你忘了网网才说过的话了?社稷江山与一女子孰轻孰重?这还要为师教你么?”

赵德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嗫嗫不能作答。

宗介洲走过去。推开窗子往岸上远远眺望一番略一思忖回身说道:“王爷她是犯官之女这船上尽多各方的耳目王爷绝对不可以再与她相见为师便往岸上一行去见见那姑娘吧。”

赵德昭紧张地道:“不知老师要与那姑娘说些甚么?”

宗介洲冷哼道:“为师还不知她来意王爷紧张甚么?王爷尽管放心为师不会难为她的。”宗介洲无奈地道:“如此有劳老师了。”

赵德昭走到窗口。看着宗介州步下舷梯登上小舟目光再缓缓移到岸上那依稀的人影儿不由黯然低语:“这皇室贵胄、这王驾千岁看来风光无限可是真就比那寻常百姓快活么?”

环顾四周小花团锦簇岸上船上警卫森严看在人眼中威严无比身在其中的他小却似置身于一个无力挣脱的樊篱牢笼不知不觉间他的眸中已满蕴泪光。目光那个欲待一见却身不由己的倩影也变得朦胧难明了。

那祖扬搁下笔将自己写就的长长一篇奏表仔仔细细地读起来唯恐言语之中有什么漏洞再被人抓住什么痛脚他字斟句酌地看了几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士为知己者死何况他已必死用这必死之躯最后为恩相做点事情吧就算是他酬报了恩相的栽培之恩。

在这份自供奏表中他供述自己因任县令期间政绩斐然受到官家赏识朝廷重用得以升迁为油洲知府之后如何得志意满如何贪图享受被当地粮仲重利贿买从此堕落沉沦沉潢一气。又多方矫饰欺瞒朝廷。博取好名声。

在他的供述中小他对自家亲眷所为不再是懵然无知的昏馈庸官而是一个始作俑者。

一切所为小都是他升任洒洲知府之后贪逸享受为奸商引诱所致。其中关键时在迁升细洲府之前他是清白的是卓有政绩的迁升细洲知府后也不是做官的能力不足而是他受奸商引诱这才纵容亲眷与其浇潢一气门这。办普就没有识人不明、举岸失当!罪了。车千他有必”为小那也只是负责考评江淮道的官员未能明察求毫了。

那祖扬相信了慕容求醉的话大包大揽地承担了全部罪名只希望此案到此终结不要被有心人利用继续扩大打击面直至对他恩重如山的赵相爷也受到牵连。

至于自己死已是必死了为了报答恩相又可惜此身?

“更何况一个昏官。似乎比贪官的评价还要不堪我这个昏官对朝廷无益、对恩相无益对洒洲百姓有害无益如今不如背一个贪官的名声为恩相做一点有益的事情呵呵”呵呵”想到这里那祖扬自嘲地笑了起来。

“见过杨院使。”

“嗯你们暂且退下。本官要见见那知府有些话要对他说。”

“是!”

一听门外声音邓祖扬连忙将奏表卷起藏入袖中门应声打开杨浩走了进来……

※※

小船儿载着宗介洲和那秀儿缓缓驶向官船摇椿声一下下扬起水波“哗哗”的水声恰似那秀儿此刻的心境无助、混乱一片花然。

“老夫先上船去然后会安排人带你去见令尊一面。”

宗介洲转过身肃然说道:“那姑娘人犯的家眷很少有人会有你这样的优遇老夫是念你一片孝心心生怜悯这才答允了你但是这也是老夫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魏王喜欢你相信你也心知肚明但是以魏王的身份地位许多事他是不能去做哪怕沾惹一点对他都是大大不利。希望你不要倚仗魏王对你的些许怜爱再去为难他。否则一旦对魏王的清誉有碍”哼!你记得了么?”

那秀儿含羞忍辱地听着他的教只是低低地应了声是。

在岸上宗介州一番义正辞严声色俱厉的斥已经彻底打消了她的妄念她知道如今魏王也是有心无力此路不通了再也没有人能对她的父亲伸出援手。她苦苦哀求又答应宗介洲从此以后再不去求魏王帮忙这才换来宗介洲一个承诺:让她再见父亲一面。

小船儿到了官船下面。舷梯放下。宗介洲先行上去那秀儿未得指示只得在小船上等候。知徒莫若师魏王赵德昭见那秀儿随着宗介洲一同回来果然又惊又喜的奔出船舱相迎结果不见秀儿姑娘的模样却被先行上船的宗介洲又堵了回去。

宗介州安排妥当这才令那秀儿上船那秀儿登上船头充满希翼地往船舱那边一望。神色顿色一黯只见两排禁军侍卫将船舱门口封得严严实实哪里还能见得着那人的身影。

面前一个王府的小内侍皮笑肉不笑地对她道:“那姑娘咱家已愕了太傅吩咐带姑娘去见令尊邓姑娘请随咱家来吧。”

“多谢中大人有请中大人头前带路。”

那姑娘恋恋不舍地又往船舱方向看了一眼便随着那小黄门沿着阶梯走向甲板下面。

船舱中赵德昭从缝隙中看着那秀儿的身影消失忽然厮吼一声狠狠地在舱板上捶了一拳便像受伤的野兽一般奔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将舱门摔上。

“王荐王爷”只几个小内侍慌忙抢过去拍打房门宗介洲冷冷地道:“算啦就让王爷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想一想吧。”

他转过身望着被那一拳捶得扇动不已的舱门沉沉地道:“去看紧了那姑娘一俟她见过了那祖扬之后立即叫人载她离开不得在船上须臾停飘”

※※

※※

“呵呵杨院使你不用再说了本府已经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杨浩愕然道:“邓知府本官不明白”你已经明白了什么?”

那知府微笑道:“杨大人要本府向官家上表请罪、承认自己昏庸无能、治下无法才弄得天怒人怨细州百姓满身冤屈都不敢击鼓告

杨浩微一蹙眉:“那知府这话说的”莫非邓知府对本官有甚么成见?本官的意思是府台大人不如承认是受人蒙蔽对洒洲官*商*勾*结一事一无所知如此大人身上的罪责就会轻一些魏王殿下已答允与本官一起为府台大人做保。随同府台大人的奏表上书官家那样的话”

那祖扬打断杨浩的话。冷冷问道:“那某很是奇悄魏王千岁和杨院使何以如此热忱要为邓某这么一个素无交情的糊涂官儿向官家请命

“这个杨浩为难起来当着人家老爹总不能说那是因为你女儿生得俊俏魏王喜欢了她有意要把这知府千金纳进私房所以才想救你这个便宜丈人吧?

杨浩吱唔半晌实在难以启齿只得说道:“府台大人清廉自守、品性高洁魏王和杨某都是十分敬佩的。如今那知府为小人蒙蔽身受其害若是就此受到国法严厉制裁实在令人抚腕叹息故而”

那祖扬豁然大笑:“哈哈。哈哈魏王千岁和杨院使古道热肠那某真是感激不尽不过王爷与院使大人的好意邸某可是实实的不敢当那某不识抬举只能敬谢不敏了”

杨浩愕然道:“邓府台。本官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这桩案子你是难辞其咎的抢在钦差御使赶来之前先行上表自请处分有何不可呢如有魏王和本官为你求恳想来官家也能有所考虑”

碜祖扬伸出手去张开五指将一只茶盏抓在手中微笑着说道:“不错洒洲今日局面本官难辞其咎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的小那祖扬年年考评都是公体为国、干练精明如今铸成这般大错还有何颜面劳动魏王千岁和杨院使去为邓某向官家乞活呢?”

“邓知府

“那某该死呀!”

那祖扬突然把手一举。狠狠往桌上

旧。啪”地声炸响。茶杯登时四分五裂茶水洒了餐,柳子碎了。就连茶杯盖儿都断成了三截。瓷杯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立即染红了那些洁白的瓷片。

杨浩撞倒了凳子弹身而退攸的到跃出三尺多远提高的戒备叫道:“那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做蠢事!”一句话未说完就见那祖扬抓起一块茶杯碎片把头一仰便向自己颈间毅然、决然的狠狠划,去惊得杨浩魂飞魄散立即又向那祖扬猛扑过来。

“噗!”

到底是迟了一步杨浩的指尖触到了那祖扬的胡须时一腔鲜血已喷了出来溅得他一头一脸浓稠的血液溅在脸上手上时血液还是热的。杨浩的心却已冷了他隔着一张桌子身子向前探出一只手臂就那么呆呆地举在那知府面前再也说不得、动不得了。

邓祖扬决然的一划”锋利的瓷片立即利断了他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他望着杨浩眼神里有一种的意而戏诧的笑意他牵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笑、又似乎想要对杨浩说些甚么可是因为声带断裂他已不出声音轻微的嘶嘶声中鲜血便顺着他的嘴角归归流下。

“你……你

杨浩眼睁睁看着邓祖扬逐渐萎顿下去脑海中还是轰隆隆的一片迷茫:“他自杀了。他竟然自杀了只

舱门打开一声凄厉尖锐的女人尖叫叫从舱门口传来:“爹余

与此同时邓祖扬的身子软倒了下去“噗嗵”一声撞翻了凳子整个人倒卧在血泊当中。

紧接着一个不亚于那少女声音的尖锐嗓音嚎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杨浩颈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就见一个小黄门跌跌撞撞地向远处逃去邓秀儿则直勾勾地看着那祖扬到在地上的尸身一步步向前挪来。

杨浩无奈地闭了闭眼睛:“这个网慢自用的糊涂官就是死都留下了一摊子的糊涂事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消息传开船上的人都被惊动了。就连宗介洲也没有再阻止魏王堂堂一方知府哪怕是个犯官他的死也不是一件小事情怎能不惊动

人。

所有的人都赶到北卜拥挤的底舱邓祖扬住处看着抱着父亲尸身哭的死去活来的邓秀儿愕然不明。慕容求醉惊讶地问道:“生了什么事?那府台怎么会怎么会突然自尽呢?杨大人

杨浩一身是血摊摊双手无奈的道:“那知府为何自杀本官也是摸不着头脑。”

方正南目光一闪突然问道:“杨院使来见邓知府是因为”

“明日就要将此案移交巡案御使。而邓知府既是细洲牧守又是待罪之身所以本官赶来会唔邓府台。只是循例交待些事情谁料谁料那知府毫无征兆突然就拍碎了茶盏划破了自己的吧角”

“杨院使你亲眼见到我爹自尽的?”

那秀儿忽然抬头问道。她满脸是泪哭得梨花带雨脸颊苍白、双眸却带着股妖异的红色声音哽咽语气却冷静的可怕杨浩看了心头也不禁泛起一抹寒意:“不错你”你方才不是也亲眼见到了么那哉破咽喉的瓷片如今还攥在他的手里本官实未料到令尊会突然自杀想要救他已是来不及了。”

“杨院使我爹临死可曾说过些什么?”那秀儿任泪横流死死地盯着杨浩问道。

“令尊说令尊拍碎茶杯时。只说了一句“那某该死

慕容求醉听到这里长叹一声道:“那知府察事不明致使家人为祸乡里常自心怀愧疚老夫就听他说过自惭自愧之言如今看来邓知府是因为听说明日就要将此案移交有司罢官究罪这才心生绝望徒生自尽之念了。”

方正南也长吁短叹地道:“可惜可惜呀官家仁厚以那府台的罪责原不致死谁料他竟这么想不开。邓知府的性子实在是太网烈了些书生意气、书生意气亦…”

慕容求醉摇头一叹俯身去扶邓秀儿:“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来人呐把那府台扶起。暂且安置到榻上稍候换去血衣。更换衣裳。”

程羽和程德玄冷眼旁观彼此对视一眼一脸狐疑之色不褪

给那祖扬敛尸的时候有人在他袖中现了那封遗书一俟得知了遗书内容那秀儿再也隐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哭叫起来:“不会的不会的爹爹明明是冤枉的绝不会写下这样的东西那些人横行不法爹爹完全蒙在鼓中他怎会自承与那些奸商贪吏沉潢一气、狼狈为奸。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是有人意图陷害我爹爹。”

程德玄目光一闪一把取过那封遗书递到那秀儿面前问道:“邓姑娘你看看这遗书笔迹可是令尊亲笔?”

慕容求醉也飞快地闪身过来小一见程德玄已将书信递到邓秀儿面前。不便出手去抢便掩唇轻咳一声道:“秀儿姑娘这封遗书事关重大。你可要看好了小心些众目睽睽之下若有损坏可就有损毁证物之嫌了。”

邸秀儿的字是小时候爹爹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出来的自己父亲的字她怎不认得?眼看着那纸上笔迹确是父亲亲笔无疑那秀儿还是难以置信只得哀哀哭泣道:“这字迹”确是家父亲笔但是这信”这信一定是有人逼迫我父亲写下的油州这桩粮草案从不曾有人攀咬我父更无任何凭据证明是我父暗中操纵眼看朝廷钦使将至他怎会在这个当口儿揽下所有罪责一死了之?你们说你们说!”

众人都默然不语那祖扬猝然自杀确实疑实重重但是船上这些人本就各怀机心人人心中有鬼背后都搞过自阶……动今弄不清邸祖扬的确实死因谁敢胡乱辛糊只火引到自己身上怎么办?

杨浩净了面。更换了衣衫刚刚赶了回来站在一旁也是嗒然不语。邓祖扬自尽时唯有他一人在舱中打开舱门的时候邓祖扬网刚倒下杨浩隔座而立一身鲜血如果说可疑那他是最可疑的凶手。

可是魏王和宗介洲对他进舱与那祖扬叙谈的真正原因一清二楚他们是不会怀疑杨浩的。程羽和程德玄更不认为杨浩有杀邓祖扬的动机至于慕容求醉和方正南虽然有心把南衙的人攀咬出来利用那祖扬之死再反泼一盆污水可是对杨浩天马行空无迹可寻的打法这两位老先生着实有些打怵。如今那祖扬已死而且那份遗书写得很合他们的心意便也不敢多生事端。

邓秀儿眼见所有官员连魏王在内都默认了邓祖扬自尽的事实无人有意追寻真相。她虽是疑虑重重绝不相信父亲虽揽罪自尽却是愈逢大事愈加冷静。这种时候杨浩的嫌疑再多自己也奈何他不得仇恨之火在心头熊熊燃烧她却是咬紧了牙根不一语。

眼见那秀儿脸颊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赵德昭既痛恨自己无能为力又为她的处境感到伤心踌躇半晌只能安慰道:“邓姑娘令尊的死本王也感到很伤心可是在本王这船上是没有人能杀害他的眼下又有他的亲笔遗书想来邓知府确是听闻明日巡案钦使便到自知难逃罪责一时想不开才唉!人既已死朝廷也不会多做追究的待明日见过了巡案御使本王会将令尊遗体归还府上好生安葬了他吧。那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

赵德昭自觉这番安慰的话苍白无力说到一半就转过了头去那秀儿看在眼中却道是连魂王也嫌弃了她不欲沾惹她这不祥的人家她惨笑一声只向赵德昭盈盈一拜连父亲的尸也不多看一眼便趋身退了出去。

走到甲板上。阳光满天灿烂无比。邓秀儿只一抬头就觉头昏眼花眼前金星乱冒几乎一跤跌到在甲板上她急急扶住船舷牙关紧咬唇瓣都已咬得沁出血来阳光下秀美的脸庞苍白如纸只有唇上一抹嫣红叫人看着怵目惊心。

邓府里。一片愁云惨嚎仅剩无几的忠心下人们也都远远避了开去犹如一群惊弓之鸟躲在远处窃窃私语不敢靠近过来。

因为家财尽皆变卖一空房中已是空空荡荡就像遭了贼人洗劫一般刘夫人母女就坐在空荡荡的房中相拥哭泣已是哭得肠断泪干。“娘我不相信爹爹是自尽的这些事根本就不是爹爹指使的爹爹为什么要认罪?如果没有这封遗书他们说爹爹是羞愤于家人所造的这些孽不愿罢官受审再受凌辱女儿或许会相信。可是如今如今有了这封遗书。女儿反而绝不相信爹爹是自尽而死的他”一定是被人害了一定是!”

对面刘夫人痴痴呆呆地坐在那儿蓬头垢面两眼红肿如桃对女儿的话不接一语。

那秀沿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两眼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疯狂中带着可怕的冷静恨声道:“墙到众人推鼓破众人擂没有人想为爹爹申冤。在船上女儿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女儿看得出来那些人都不想帮我想不想让真相大白。

爹爹死的冤。就算他是自尽也一定是被人活生生逼死的。逼死他的人说不定就是利用我们母女相要挟女儿怎忍让爹爹最后一番心血也付诸流水?明天。他们接迎了巡案钦使就会将爹爹的遗体还咱家女儿要披麻带孝为父送终好生安置了母亲的去处然后就去找他们报仇那家没有男儿女儿一样可以尽孝!”

刘夫人身子一震神情不安地喃喃自语:“官人明天就回来了”明天就回来了么?”

两抹病态的潮红自那秀儿颊上缓缓升起自有一种妖艳的美丽:“咱们邓家除了我们母女只有小姑一人了小姑自幼出家是华山无梦真人的高徒。如今是华山出云观的观主。刘家那些无良的亲戚全都指望不上。女儿想安排可靠的家仆护送娘亲去华山投靠姑姑娘你说好么?”

“官人明天就要回来了么?”刘夫人痴痴呆呆的说着还是不接那秀儿的话因为刘家的人害得丈夫身陷目固刘夫人对自己痛恨不已早已心力憔悴。再听丈夫已死整个人都已崩溃。神志都已有些不清楚了。

那秀儿用低低的、清晰的声音道:“女儿是一介弱女子小没有证据指认凶手可是女儿如今也不需要证据来指认凶手了凶手不会是旁人必是杨浩、程羽、程德玄这班晋王的爪牙而杨浩十有**就是逼死爹爹的第一元凶女儿一定要杀了他!他们能不需证据逼死爹爹我就能不需证据而杀了他们杀掉一个。就是替爹爹抵命杀掉两个算是女儿赚的。”

“官人明天就要回来了么?官人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两行热泪自刘夫人颊上扑簌簌落下对女儿的话她置若罔闻只顾念叼着这一句话。

一见母亲如此模样邓秀儿心中一惨几乎又要掉下泪来她红着眼睛对母亲道:“娘爹爹已经去了你不要太过伤心了。且好生歇歇。女儿去去张罗出殡之事。”

邓秀儿说完。伸手摘下自己头上的金钗凤珠将之弃之地上又盈盈起身解去翠衣锦带换了一件素罗衫子穿上又将一条白绸系在细细腰间就像一朵凄艳迷离的断肠花姗姗冉冉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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