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焉得虎子?!
作者:某人80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772

( 请牢记 ) ( 请牢记 ) 小镜湖的水清清渺渺,一个不大的湖却深通地底,是居延一城赖以存活的源泉。 虽然此时已是冬日,可小镜湖的水却没有结冰,反而处处通着活络,因周边气温,湖水倒是显得有些温热。

袁瑛正坐在湖边,依旧没改戎衣装扮。想她一个女子,着了这一身男装到现在也没有脱过,只因为她是随着皇甫坚寿而来,也是汉使的身份,此时是危难之际,外面有羌胡之患,内里也不知道长此以往下去这居延王是否还会支持汉家,故而汉家使节对于城中内外来说太多重要,若是让居延臣民知道皇甫坚寿居然带着个女人来使,只怕这些日子幸苦建立起来的威信将毁于一旦。

湖水干干净净,如同镜面一般的反应着娇容,看着里面的女子,袁瑛有些哀怨,也有些自怜。用手划过水面,荡起层层涟痕向外游去,直如离家的少男少女般。只是手指那一片的冷,却也波及到心里,在那火热中掺杂了一丝冷意。

天有些冷,所以小镜湖边全没有人,天边沙漠中的晚霞正明,有一种关内远不及的壮丽阔大,令第一次看见这般景色的袁瑛如痴如醉。她坐着的姿式却是松怠的,似是难得有机会一露她的女儿之态,那一弯细细的脖颈从戎装的领子口露出,羊脂般的嫩白,跟她脸上的肤色已微有差异,因为这些天也算是日日在外,不似以往在洛阳的时候可以精心保养。

皇甫坚寿看了心中感慨,悄悄走到她的身后,想要如大树般为其遮阳蔽日,即便此时是大漠的夜间。

袁瑛已知他来了,漫声道:“今日怎么回了?这一次,没折损人吧?”

皇甫坚寿不说话。今天这般单独见面却已经是他们俩近来难得的一次了。平素见面,匆匆忙忙,总有无数的事物要商讨处理,现在闲时一聚,倒觉得不开口的静默仿佛更能熨贴彼此的心境一般。

袁瑛的一只手松松地握着一条锦帛,好久好久,才低声道:“袁家……来信了。”

皇甫坚寿怔了怔。

他不愿提起袁家。因为每当这两个字浮起在他心头,就会让他觉得眼前这人在一瞬间变得遥不可及。在关外的这段时间,二人可以说是相互千丝万缕着,可总有那么一些东西隔膜在中间,这会倒是清楚了,那是她袁瑛的身份,那是豪门袁家的威压。三年的空白,皇甫坚寿其实也是在逃避着什么,他很清楚已经十九岁的袁瑛不可能还是单身,早在那会,他的父亲袁隗就打算将她许配给同为巨阀的卫家,只可惜被蔡琰占先了一步,嫁给了那早死鬼卫仲道,从此袁瑛也就有了一个不好的名声——克夫,不过也因为如此,才得以用各种理由,拒绝她不喜欢的人,久而久之,便是袁隗也只能作罢了。想起这些,皇甫坚寿心中有恨,有怨,但他又不能不说些什么,只能迟疑半晌,才道:“写了些什么?”

袁瑛的眼里有一种他从没见过的失神,似乎是身为袁家女的她唯一控制不住的事物。她轻叹了口气,道:“还能说什么,不过是表示下关心……”

“是公路写的?”

袁瑛讶道:“你怎么知道?”

皇甫坚寿苦笑一声,道:“袁家除了你袁瑛,也就那袁公路还能与我说上一些话。当初我得罪了袁绍,惹得你父亲也是着恼,加上我两家的关系本就不是很融洽,这倒好,倒是给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你与我划清界限。”

“我父亲也是为了我好……”

皇甫坚寿心中一颤,再道:“袁瑛,难道我对你不好?”

袁瑛叹道:“自然是好的,只是当初你虽身具才学,却不思进取,整日与洛阳城中那些浮夸子弟他们饮酒作乐,以你的家世,甚至不愿去搏个名声,我父亲乃是当朝太傅,本就不喜武人,你那般做,他岂能喜欢?!”

她默默地静了很久,皇甫坚寿也没有说什么,他总不能告诉她说那些在她眼中所谓的浮夸子弟,日后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其中甚至还有一人就是灭了他袁家希望的存在。

直到月挂在天边时,因为夜间寒凉一浸,袁瑛才提起些精力与劲头来,却已转了话题,轻声道:“中营一直守护居延,但日日操练,还算没泄了锐气。袁立虽然不过是我袁家的随从,但他武力不弱,是我袁家部曲中一流的好手,而且从这些天旁观,难得他对你也开始慢慢敬服,倒不全是看着我的面子了。袁立去了对你的敌意,却是最好,想来你的左右两营近来只怕很折损了些人手吧,他若是全心全意助你,也算是一把利器了。”

皇甫坚寿低声叹了口气,这是他最无奈的,也不得不面对的事情。虽明知两兵相争死伤狼藉乃是常事,可他全力护持之余还是忍不住地心痛——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默默看向夜的深处,每一次有将士阵亡,他都不曾丢弃其遗体,哪怕就是局势万分危险时,他也会冲荡而上,护住遗体才退。大战之后,每一个阵亡将士也都是他亲手入殓的。他有时甚或怀疑这样的软弱会不会动摇军心,袁瑛也隐隐劝过他不要这般的妇人之仁。但好在,他总算没有流泪,只是在兵士入殓时会忍不住把那张脸再凝视一刻。一开始旁边的兵士大多会感到压抑,因为人人都是一个心思,想要在苦战之后,尽快忘记那一场噩梦。他们会跑到城中喝酒赌博,或者找妇人安慰一夜。而皇甫坚寿在那样的时候也就尽量不让人在自己身边,最多只是袁瑛相伴,但二人也多是沉默不语。

时间久了,大家似乎对他的这个习惯也有了理解,常有人默默地留下来同陪那阵亡战友一刻了,这军心由此反而似更加凝聚。

袁瑛突然道:“张掖虽然重开了商路,可却不愿送人马过来,说是无有上面的旨意不敢异动,这会我们略有折损,好在这居延城中也有不少人愿意加入我们,大致可补得上空出的缺,不过这马儿却得咱们这边自备了,改日我与居延王说说,让他从中抽调一些骏马,至少不可在这上面弱了。只是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凭你我之力,就是倾尽所有,也不可能这么支持下去。”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说这个事的……”,她一语说到的也正是皇甫坚寿的忧心处,一剔眉沉声言道:“你对居延城现在局势怎么看?”

袁瑛想了想,轻喟道:“暂安。”

皇甫坚寿扬声一笑:“倒不如说苟且偷安!不说远的,只要再过三四个月,等羌胡的战马养肥了,一到春上适于征战之际,只怕马上要大兵压境,就要来报复,真到了那时,这小小的居延城不过两千老弱守军,再加上我那三百人,只怕也是危如累卵矣!”

“那你怎么打算?”袁瑛一双眼盯向他,深知皇甫坚寿轻易不肯说丧气话,一但出口,必已有筹划。

果然,皇甫坚寿一扬眉道:“我打算偷得这段时间,趁咱们现在居延还算站住了脚,去焉耆,乌孙,楼兰,鄯善,甚至是大小月等十五城转一次。这十几国虽都只是以城为国,但历来富庶。如好好经营,只怕也可以结成一盟,到时候就好比中原的一个郡,咱们再从中挑选战力,合众为一,那生机也就多上许多。”

“朝廷咱们是指望不上了,你父亲虽然是朝中太傅,一等一的权臣,可他到底不敢明目张胆的招募兵马,我想着三百余人,也算是他手下可以让你带来的最大限度了吧,但对于此等大事也毕竟是杯水车薪啊,所以咱们只能就地取材,以战保土。我要这十六城联力召兵,结成一旅,如所谋得成,只怕还是可以与羌胡一抗的,毕竟我父亲,还有张昶等人也是在威武,天水等地趁兵依旧,我猜那北宫伯玉纵然想要这西域诸国,可也不会亲自前来,最多不过就是派一大将,只要顶过一次,等张昶等人起势后,这地方才算是稳了。”

袁瑛闻言也是明白,讶道:“你这是要做第二个班超,非得入虎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