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随风而去
作者:芝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414

此时的依缘正坐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厅里,看着外面的风雨飘摇。 夏季的雨总是激烈而隆重的,随着几声惊雷,豆大的雨点一股脑地全都跳了下来,打在树叶上,打在车窗上,打在街道上,让本来兴致昂扬逛着街的人们不知所措,慌乱地四处奔逃起来,由不少人都涌进了依缘现在所处的这家咖啡厅里,既然已经狼狈不堪了,不如悠闲地停下来喝杯咖啡再走。只是依缘知道,这群人中,没有她要等的人。

她在等林健。

这是在林健趁着表演课的机会向她表白以后她第一次约林健出来,不,准确地说,这就是她第一次主动约林健出来。细细回忆起来,她和林健在一起的时光大多都是林健制造的“意外事件”产生的效果,而现在,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林健了。在这一个多月里,她从没有一天闲着,闲到有时间想起她的这位“恋人”或是“朋友”。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依缘愿意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他,她不知道在若干年后的某一天她会不会对此感到遗憾,但至少现在,她喜欢这样的状态。只是,今天已经到了非见不可的地步了。

她约的是下午两点,而现在也不过12点半,宿舍里的人正准备趁着周末的好时光,美美地睡上一个午觉,她就悄悄地遛了出来,临走前,连瑜还抱怨李老头真不会挑开会的时间——她向她们谎称是李老头叫她去开会。这件事暂且不能让她们知道,就当是个善意的谎言吧。至于她这么早就来到这里,一是她反正也没有心情去睡午觉,二是她确乎要好好地梳理一下这件事情,以免等下林健来的时候她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记忆伴随咖啡杯里旋转着的白色伴侣回到了一个星期前,也是同样悠闲的一个星期六,四个人在宿舍里各做各的事情。从小茶家回来以后,天气就骤然变热了,四个人都被这大概是忽然而至的闷热和粘腻弄得烦躁不堪,窗外本就稀疏的蝉鸣似乎也感到了温度的陡然变化,连叫都懒得叫了,只有窗户还老老实实地敞开着肚皮,好让偶尔一阵的风吹进宿舍里。

依缘正在微博上回复着粉丝们的留言,小茶在她对面认真地写着日记,无论刮风下雨,天冷天热,每天的这个时候,小茶总是雷打不动地写着日记。现在能坚持每天写日记的人已经不多了,而小茶总是能做到这些让她们不得不赞叹的“壮举”,她们再有耐心估计也做不到这一点,十几年如一日,哪是这么容易的。只是依缘发现,小茶最近写日记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有时写到一半还会停下来发呆,甚至有一次她半夜睡不着,居然看见小茶坐在床上,开着小夜灯还在写日记。

“怎么了?”小茶发现依缘正盯着她看。

依缘马上回过神来:“没什么,天太热了,脑子有点短路。”

“是啊,这天怎么说热就热起来了呢,真是烦人。”小茶说着站起身来,向洗手间走去,估摸着她想洗把脸降降温。

依缘看见小茶走出宿舍门,而她的日记本还在桌子上,日记本随手被合上了,笔却还夹在里面。这是一本有着深蓝色封面的烫着金边的厚厚的本子,皮质的封面因为常年被小茶抚摸已经变得十分光亮,本子角微微有些发黑,就像是博物馆里展出的一件文物一般厚重地躺在那里。其实,它又怎么会不厚重呢,这里面装着的可是一位少女在她最美好的年华里所有的心事啊。

依缘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总觉得有一股力量驱使着她打开那本日记看看小茶究竟写了些什么,这力量已经强大到让她的手不自觉地向前伸去,可是伸到一半她就停住了,她毕竟还是有理智的,她知道这是属于小茶的心事,没有经过小茶的同意她不能这样做,更何况,连瑜和秦娅还在宿舍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偷看别人的日记总是一种让人不齿的行为。

依缘怔怔地看着小茶的日记本,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为什么还想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呢?再说了,小茶在想什么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可是,此刻,她的心思就想被人牵着一般死死地定在小茶的日记本上,其他的事她都不愿去想,也不能去想。

好像是有人知晓她的心思一般,窗外突然刮起了大风,树叶疯狂地咆哮起来,依缘不由得被风逼得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开眼睛,小茶的日记本已经被风吹开了。日记本上不是整齐的段落,也不是三三两两的小心情,整整一页上或大或小,或横或竖,各种字体,各种形态,满满的都只有两个字——林健。

依缘霎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其实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她早就该发现了啊,从小茶看着林健时仰慕的眼神,到护城河旁望着林健发呆的神情,再到小溪边突然而出的问题,她明明早就该知道的,为什么现在还会这样不知所措。

门外传来了小茶的脚步声,依缘赶紧把小茶的日记本合上,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依缘的心却不能像日记本一样随手就被合上,她再也无心做别的事了,只好把电脑关掉躺在床上发呆。

大家都以为林健和她在谈恋爱,但是她知道,她至今为止从没有真正答应过林健,甚至,她也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去答应林健,既然她现在并没有和林健在一起,那么小茶这么想又有什么错呢。平心而论,林健是一个优秀的人,小茶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而且两个人都有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勇气,和自己比起来,小茶和林健显然更适合在一起,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插在他们两个中间呢?现在的这种状态,只会让林健白费功夫的同时,小茶也只能天天提心吊胆、为难不已。想到这里,依缘忽然觉得自己很过分,别人死乞白赖地给你的时候,你不要,现在有人要了,难道自己还能挡着不让人家得到吗?不行,不能这样,至少对于小茶,她不能这样。

思绪回到咖啡馆,手里的咖啡已经凉了,依缘把它放回了桌上,抬头看了一眼钟,一个小时过去了,林健差不多也该来了。正这么想着,依缘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打着伞一路小跑到咖啡店门口,林健一进门就看见了她,那么久没有见面,现在他也没表现出一丝的尴尬,仍然以招牌的微笑看着依缘:“你怎么想起来约我了?”

“有事。”依缘没有笑,低头看着咖啡杯。

林健在依缘对面坐下,轻轻地搓着手,温柔地说:“什么事?”

“你,还在喜欢我吗?”纵使刚刚整理了一遍,依缘仍然不知怎样开口。

林健笑了,说得很肯定:“喜欢,一直都喜欢。”

依缘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动,但还是狠了狠心:“那如果我不喜欢你呢?”

“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你啊,不是吗?”林健把问题又推到了依缘的身上。

依缘看着他,抿了下嘴唇:“那如果有别人喜欢你呢?”

“他们喜欢我也不能妨碍我喜欢你啊。”林健听到这个问题,有点摸不到头脑。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迂呢,别人一番热心你不要,你为什么非要盯着一个冷屁股呢?”依缘急得都快叫了出来。

林健收敛了笑容:“你是在说徐小茶吗?”

“你怎么知道?”依缘一脸的不可思议。

林健微微一挥手:“从上次在护城河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当每个人都向你这么傻吗?”

“小茶,是个很好的姑娘。”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林健伸手示意依缘不要再说了,伸手拿出小本子撕下了一页纸,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到了依缘的面前,纸上端端正正的四个字:依缘,依缘。

依缘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林健说得慢条斯理:“从你上次给了我这四个字时,我就明白了。未来的事大家都无法预知,只能交给缘分去决定,但是,每个人却都可以决定现在。谢依缘,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现在喜欢的是你,不管你是虚伪的、卑微的还是残忍的,我喜欢的就是你,不论你是否答应,这是我的选择。至于徐小茶,我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甚至可能比你还好,但是我相信每个人的感情都是平等的,所以对于她的感情,我既不能接受,也不能阻止,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你所要做的,就是做出你自己的选择,不要左顾右盼,不要疑神疑鬼,更不要充当‘滥好人’,因为这是属于你的权利。至于以后会怎样,交给‘缘分’好吗?”

依缘被林健说得无言以对,她望着那四个字,很久很久,连窗外的雨停了都不知道,林健也没有去打扰她,只是陪着她静静地坐着,刚才进来躲雨的人们又陆陆续续走在了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上。

“从和你接触的日子里,我发现你的自信阳光背后总是藏着无数的担心,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需要担心的事呢,想到什么就去做,这才是生活。”林健把那张纸条从依缘的手上拿走,撕掉了,“这个,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的,让它们都随风而去吧,只要你的心还在就好。”

依缘抬头,刚好遇上林健的笑脸,乌云散尽,太阳竟然出来了,照耀了屋里屋外。是啊,让这些都随风而去吧,她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的负重了,她的心指着天空的方向,她便也该飞向自由自在的天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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