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风的清劲5
作者:姨级人马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154

“我……要回英国了。 ”他凝视着她,眼中流露深深不舍,“船期定在明天。”

她把头垂得很低,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我回去后,会全力考取执业律师资格,只有这样,才能够一步步地实现自己的理想——我要创造出属于我自己的天地。”他这番话好似从身体内极深的地方逼出,每一个字,都用尽气力。

他紧紧地看着他,希望她能为他这个梦想给予只言片语的鼓励。

她默然不语,似乎置若罔闻。

一瞬间,他大为尴尬,然后就是深深的怀疑,最后是愤怒。

那时他不过是个后生小子,两手空空,竟然口出狂言,说要“创造新天地”。她肯定在心里嘲笑他吧?

他愤然拂袖离去。

他不知道她竟偷偷跟在他身后。从棋馆出来一直跟着他,坐上叮当电车,又搭一程过渡小轮,偷偷地跟着他穿过了大半个香江,来到那个豪宅林立的半山区。

走在平整宽敞的道路上,那些高高耸立的豪宅似一个个腰阔膀圆的土财主,衬得她小小的身子倍感渺小。原来他住在这种地方。她还以为他不过是个家境普通的留学生,原来他大有背景。

他仍在气头,倾诉梦想后被无视的羞辱在他心中如同燃起一把火。他恨她的冷漠。

她看着他走到一间豪宅前,守门的阿伯朝他点头问好,他怒气冲冲地走了进去。过了一阵,她才从藏身的地方闪出来,走到那家门前,看了看门牌——“盛海王宅”。她知道这是航运大亨王盛昌的府邸。盛海是他的航运公司名字。

她在外面张望的模样引起了守门阿伯的留心。可看她弱质芊芊的模样,倒不似有歹意。“阿妹,你跟大人走散了么?要不要帮你报警?”

她那稚气未脱的面容,的确跟普通小女孩毫无二致。守门的阿伯又怎会知道她竟是震烁棋坛的天才少女。

“刚才进去的那个人是谁?他掉了东西。”她递过去一本书。那是他愤恨难当,忘在棋馆的。

守门的阿伯一翻扉页,果然写着李明耀的名字。“他是我们的表少爷啊,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孩子~”阿伯像夸奖个孩子般对她道。“我家表少爷一向爱书如命,每次来都得带上一箱箱的书,天知道他怎么能够看得完嘛!”

“哦。他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她不动声色地问。

“当然!我们夫人家在星洲可是鼎鼎大名的书香门第,表少爷就更厉害了,他去英国留学,是拿着大英帝国女王奖学金去的!整个星洲独他一个!”守门的阿伯说起夫人家的门第史,比说航运大亨王盛昌的发家史还要起劲。

她默然听了半响,在那位阿伯越说越起劲的口水沫星中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豪宅林立的半山区。

乘搭小轮渡海的时候。她感到海风侵体,打了个寒颤。第二天就病倒了。

高烧不退,浑身都在剧烈发抖。好似被什么邪鬼侵袭般,药吃下去就吐出来。瞳孔溃然,形神俱散。

“你昨天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会这样?”卓天成和夫人围在女儿的床前,急得手足无措。作为老派人。卓天成信赖中医,总觉得西医那些刀子针管荒谬而可怕。然而现在女儿命在旦夕,已不容他再作延误。他们想把她送到英国人开的西医院里去。他抱起女儿,打算雇一辆车来。

正当此时,一件谁也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争夺一个地盘,两个帮派在街头巷尾大动干戈。这件事在几天前发生,本来在混乱年代,这种事情实属平常。可就在港英当局准备调停时,不知为何。这场帮派间的争斗。竟演变成一场民众暴乱。一夜之间,那些平常压抑在下层民众心中的防线,不知如何就瞬间崩溃。他们受到煽动,走上街头。拿起手头一切能找到的东西,砸向英国人开的商店玻璃,疯抢物品。暴民满街乱撞,连警方都控制不住。

清风棋馆悲剧地处于商店街的一角。疯狂的人们不再理会是否英国人开的商店,甚至不再理会是否商店,直接把木门砸烂。群情汹涌的盲流冲进棋馆,四处乱砸。卓天成只来得及护着夫人和女儿逃出棋馆。

汹涌的人潮却把这一家三口推挤得喘不过气来。卓夫人一双小脚被人踩中,痛得眼泪直流。她也是个老派女人,甚少抛头露面,现在猛然被那么多人推挤着,吓得脸色煞白,一不留神,就被绊倒在人群之中,爬不起来,身上被好几个人踩踏而过。

“夫人!”卓天成原本抱着女儿,见夫人倒地,只得把女儿放在一个台阶上,转身去救。

他拼尽全力拨开人群才把夫人扶起。夫人头发松脱,身上狼狈,已经昏厥了过去。他看得心酸,赶紧把她抱起,想去台阶上与女儿回合。

谁知当他返转回来,女儿已经不见了。

“锦儿!”这个铮铮汉子平生第一次感到绝望。无尽的绝望。

卓锦迷迷糊糊地感觉被一个有力的臂弯紧紧抱着,周围人声鼎沸,躁动不安。她被这个臂弯保护着穿过那些可怕的躁动,在万千种噪音中,独独听见一个坚定有力的声音。一跳一伏,似海洋的潮汐,桓古不变,又似冲锋的战鼓,一往无前。

最初她不确定那是什么声音。后来,那个声音好像进入了她的灵魂一般,她整个灵魂都追随着这声音轻轻飞舞起来。

“医生,请你一定要把她治好。”她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这样诚恳地道。

她昏迷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她就明白那个声音来自何方。他就坐在她的床边,一个脑袋耷拉在椅背上,睡相颇不雅地打着盹。

她动了动身子,觉得还有力气撑得起来,便静悄悄地掀开被子爬起来,蹑手蹑脚凑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头贴到他的胸口,静静地聆听着他心脏的搏动声。

果然没错。是这个声音。

然而,她的几丝秀发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起,跑进了他的鼻子里面,他身子一动,一下转醒。她根本来不及逃开,就这样子被他看见了。

“你……”李明耀没料到她竟然这样小鸟依人般贴在自己的胸怀,心头大动,不由长臂搂住她的腰肢,柔声道,“你好.xzsj8.些了么?额头烫不烫?我看看……”

说罢,把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这一瞬间,她不得不与他面贴面四目相对,他雄浑的气息就似暖流般在自己的脸上流淌,她的心快要蹦出来了。这俊秀儒雅的男子怀抱着她,神态自若。然而她却羞涩得完全抬不起头来,明明想挣开,偏偏无力。

他微笑着看着她这般局促不安的神态,便像是一只被捧在手心的小小雏鸟,不知面前这个人会拿她怎样,又不知该怎样面对。种种怜惜油然而生。

他终于把她抱回病床,好好地盖上了被子。

她立即翻过被单,把自己的脸蒙得严严实实。那缩成一团的小小的身体轮廓倍显可怜。

“我就去通知你爸爸,让他安心。我看见你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我把你送到医院来了。”他这么说着,起身离开。那面床单一直没有掀开过。只看见有微微起伏的颤栗。

李明耀赶到棋馆时,卓天成和夫人正在抱头痛哭。家业被毁可以重来,但是女儿失踪却是撕心裂肺的伤痛。

听完李明耀的来意后,卓天成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

一家人便在西医院叙说起生离死别的哀伤。

“棋馆虽然受了点冲击。金子和银子没了就没了,不过身外之物。爸爸还有很多朋友,他们都愿意出资帮爸爸把棋馆修好。我们暂时就寄住在你叔叔家里。一切都好,你就安心养病吧。不用多想。”卓天成宽慰着女儿。卓锦点点头,她跟父亲一样,随性洒脱,也是个不把金子银子放在心上的人。

“那个李明耀……”卓天成终于忍不住问,“你……”

卓锦一听就立即把被单翻过朝头上一蒙,再也不听父亲的话了。

“你这孩子……”卓天成对这天才女儿一向骄纵,也知道她个性倔强,要是她不愿意跟你说话,你一个月就休想从她嘴里掏出一句话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各人的命运只有天定,那是谁也帮不了谁的。即使这个人是他的女儿。

李明耀捧着一束兰花来到病房。花色端庄,幽香四溢。

“万代兰?”卓锦细细嗅吸着那紫色的花瓣,心醉不已。上次见面她身边放着的就是这种兰花。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喜好。如此贴心周到,她不由垂下了头。

“我刚才去过棋馆。卓先生正在那里安排维修的事情。看来很快就能够重新启业。你不用担心。”他尽量轻描淡写地道。

她不答,连日来他们在她身边说的都很轻描淡写,好像棋馆根本没被损坏过,几天内就能焕然一新似的。以她的聪慧,怎会不理解他们的苦心。

所以她也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不再追问。(未完待续。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