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宗姬的归宿
作者:江陵春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256

高津予最后并没动怒,却也没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首发--无弹出广告

事实上秦方好也不认为牵涉到南北政事的,靠了她在后宫这么次进言就能成事,未免也太过儿戏。

出过了声,好歹是先挂了号的。暂没明旨,秦方好却颇得了份差使。

萧贤妃就特来拜会,她如今掌着宫权,也是不得不接头。

“娘娘历两朝,对宫中规矩自有章法,陛下便请娘娘您整理历法,也使数世宫廷能以此为照。”

这差使不难,对着前朝的那些典范书籍,抄抄改改,删除与本朝制度不符的。也不用她亲为多少,大多只要人理出,给她看过敲定,担个领导职责就好。

萧贤妃是如今管宫务的,也不过来应个景,做个客套的礼数。

这样的客套,秦方好明白并不是出于敬意,而是类似对着体制外的人事不关己的疏离。连正式后宫编制都游离其外的,她姊妹俩实在是北朝主流宫斗的局外人。

“劳贤妃有心了。”

萧贤妃连道不敢。

对着个掌实权的妃子,秦方好也不会在这刻冷落人面子。

原以为只是来传声话的,萧贤妃却并没走的意思,用眼角藐了藐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显然是有话要说。

“你们先下去吧。”

秦方好也不是不明白的人,等下人们走了,便问,“贤妃是有话要说呢?”

“娘娘明鉴,”萧贤妃此刻倒有些热络,“奴是为了宫务来的。”

“贤妃素可担大任,掌六宫之权,至于本宫向来多病,你有宫务,且看着办吧,总是陛下的看重。”她一点也不慌张地和人打太极。

“为着大事,奴总要请了主子娘娘您来定夺,这六宫才算有了主心骨。”

把自己亲近的人分到好位子上,争权夺利的时候不想着她这个主子,如今要担责任了,要她出头担个“领导责任”?

秦方好心想,她真傻了才这会儿应承下来。

果然听着萧贤妃说道,“历来宫中法度,是不兴妃子们自己养皇子的。”

这是多朝多代总结下来的经验,防着外戚干政。

而如今宫中,立朝未久,许多事并不规范,李婉嫔的两个皇子就是养在母亲身边。

秦方好冷眼看着她继续往下说,“便不是宫中,寻常人家的妾侍也是不能亲养了少爷姐儿的。”

说完便不多言了,等着秦方好接过这个话茬。

秦方好自然不会接过这个话茬,更不会应承什么。

冷笑,北朝主流宫斗果然是波及到她这儿了,还能为了什么?子嗣。

萧妃无子,暂时也无妊,倒是李嫔所出数子,而卫妃也当临盆。

大义上继嗣之争不说,就情理上,拆散人家母子,骨肉分离的,那都是作孽。

萧妃自己不想暴露当这个恶人,她连正式宫斗都没入,更不用给人当了枪使。

“贤妃这话该要亲对了陛下说。”

“奴只是个宫妃,娘娘才是嫡母正妻,这话奴说了是要招怨,娘娘是名正言顺。”

这时候想到我是领导了?

秦方好就和她打太极,“法理不外人情,本宫没当过母亲,这其中的事,也是撕虏不清。”

“娘娘仁慈。”

她就是当听不懂,不理会,萧贤妃还待再说什么,秦方好便道,“要不这么着,贤妃你要觉得这事儿要紧,我也正理着宫制法度,上报御览时,给你夹个条子,也是能让陛下知晓了。”

她立的宫法自然要再给上级过目,一稿二稿,才能算敲定。否则任着她来,在大纲里头行写着“打倒高家外族皇帝!”“还我中华,驱逐胡虏”,印了小册子在宫中乱发……事情可就不怎么美妙了。

当然秦方好是个好好过日子的人,她也不会做出格。

在立宫法时上报御览时给夹个小纸条?

萧贤妃一下子就退缩了,“娘娘万万不可,可要从长计议。”

她支了秦方好想当枪使,原就不是来暴露自己的。

秦方好倒有些失望,萧贤妃一吓就缩,这样的过招实在没看头。

萧贤妃的从长计议可不是她的从长计议。

要换了往日,秦方好是必要讨回些利息的,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倒显得她这儿的门槛不高了。

不过仔细一思忖,萧妃还在掌权,她又不是北朝后宫的主要矛盾,也不用赶着把自己搅进这个泥潭。

“贤妃说的是,从长计议好。”

萧贤妃恭敬地退下,心里把她恨得牙痒痒。

两人却还没撕破脸,萧妃还有主要宫斗目标在,一转眼也就淡了在中宫这儿的事。

她心里淡了,秦方好却还没忘。

秦方好才不计较萧贤妃会不会恨她,敢情要是当了傻帽乖乖入她的套,给她当了枪使才算好人?

就算要圣母也不是这么当的。

看着宫殿四周,静得吓人。

重又叫了宫人进来伺候。

宫女碧玉说道,“娘娘,刚才李公公来通报,说是荣顺宗姬去拜过永寿宫太皇太后,就要来拜。”

“知道了。”她淡淡应了句。

宫中到处都是眼线,她执掌过宫廷,对此中之道几乎能算“心得”了。

如今她是只笼中的金丝雀,也只管自己宫殿前的一亩三耕地,自己一套班底还不能和妹妹冲突了。不揽权,自扫门前雪。

一个有能力的皇帝怎么可能完全放任他的后宫?这里到处都是眼线,宫里的墙根都生耳朵,消息是长了翅膀飞出去的。

不说其他的,单她就这么个敏感的身份,身边怎么会少了监视的人?也就是她拿得起放得下,自己没事人似的过日子,倒让外人都以为她活得很好。

承庆宫,住着两个南朝公主,没有监视,才是怪事。

萧贤妃真要倒大霉了,以为叫宫女太监们出去,就算清场了?

一敌方公主,前朝皇后,一宫中权妃,偷偷摸摸,大白天的赶了下人们出去——这样的神秘,不是密谋是什么?

早有眼线探子一边监视上报了。

想着事儿,不一会儿荣顺宗姬就到了。

高梅月穿着宝蓝色的宫裙,点翠的簪子流苏漫摇,腕上金玉跳脱带着戒指,由人通报了来,真有些强势郡主的份儿。

因是熟人,甫一进门,秦方好就笑道,“敢情是嗅到我这儿熬的好汤,就冲着饭点来了。”

高梅月也爽利,“娘娘可不是宫中头一份的富贵闲人,阿梅还真要上您这儿讨口吃食。”

“得了,不就为了留顿饭,也能让堂堂宗姬如此掉份儿了。”

其他妃子都忙着去宫斗了,也就秦方好,这辈子是被谢绝了混入正式编制的可能,索性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

高梅月素来是宫中常客,此刻初立朝,辽宫连宫规都是现抄了前朝改的,许多体制上并不完善。

再宽松,高梅月还没把后宫当了自家花园的胆子来逛。在卢龙的时候,她是家族里孙辈里得意的女孩,但如今到底也有个君臣,先后之别。

对着高梅月,秦方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肃亲王和清河李家的这桩婚事,最后还是被搅黄了。便是男方愿意多担错,对女儿家总是伤害。

好在高梅月是宗姬,性格爽朗,这样的条件也不会少了人去结亲。

宫中用膳,珍馐玉盘摆开,正宫用的是金器,而帝姬妃子用银,各品级有各用度。

但凡有些讲究的地方,用餐都是“食不言”,贵妇权贵女眷更不会咧着嘴,含着饭说话。

规矩归规矩,但餐桌想来都是国人联络感情的好地方。便是合着礼仪,吃相不坏,也总要说几句话缓和气氛。

因着高梅月的婚事,秦方好也不好多提,除此之外,便是尝了好菜,就让人给布过去。

高梅月自也知道她的心意,等用完午膳漱口,她也不扭捏,“父王又将我许了人家,这次听说是借了老祖宗旨意赐婚。”

“赐婚?”

高梅月也是听了一点事,“原本我是未出阁的姑娘,这事也不得太听着。只是听说往后这就要当了成例,宗室女出嫁都要接了宫中旨意。”

原则上来说,这的确更规范。无论帝姬宗姬族姬,都是领了朝廷供奉的。这个体制中的人,自然是要组织出面包办婚姻。

秦方好想到,这是辽立国的第二年,新的王朝正在慢慢走上正轨。

“许的是什么人家?”

“安远侯次子,左辅都尉卫之忻。”

容不得秦方好要惊讶了,卫之忻可是天子近臣,吏部左侍郎卫之明的弟弟。

想想卫之明,从高津予还是卢龙节度使时就是互为基友,如今还让他去了吏部。吏部啊,卫之明如今都不到三十,就做了左侍郎。

一门显耀,再要与王府结亲,秦方好知道卫氏这次是要兴族了。

“是门好婚事。”

高梅月也同是这么想的,未婚夫地位前途都不错,又带些少女未嫁的心思,“娘娘可见过是怎么样的人?”

“我哪会见过。”

高梅月也讪笑,立朝虽不久,宫禁不严,却绝不会让男子随意出入。

秦方好能见到,才是怪事。

“你在宫外走动,都瞧不见?”

高梅月道,“便是西辽女子不比汉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断没有围了人看的。”

她想想也是。

“他嫡兄看着样貌不坏,”想着前朝覆灭时,也是见过卫之明几面,秦方好想到,“左辅都尉定是不差的。”

有了这样的归宿,高梅月也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