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巳时，白虎后城墙上。

正中的箭楼已经在刀来剑往的历次攻防战中损毁殆尽，驻守在这里的第九军团来不及修葺，只在原本箭楼的位置上进行简单的修整，整理出了一个小*平台。

此时，白虎口城墙上旌旗招展，将士肃穆，一色黑金战甲，宛如天兵天将般将城头牢牢守住。

正中的位置上，秦旭和子楚分别在平台的席上跪坐了下来。身前是一个冒着袅袅香薰的熏笼，清新的香味使附近的人都神清气爽。

这是观战台。所以所有人都是一身戎装。秦旭的腾水黑龙战甲，子楚的涅凤凰战甲相映，显得庄严异常。

连西湘和何妍都穿上了各自的翕然战甲，显得英姿飒爽。

不过这个小*平台上所能容纳的人有限。除了秦旭四人，还有秦节，秦蛰等几人，已经没有什么人。而终黎佐天和季常等文臣则在白虎口的另外几处关防处观战。

城墙下，秦军早已摆出了应战阵型。极无锋的中军立在一面硕大+龙皮大鼓下，四名壮汉手执巨槌腆胸站立－－-没有以往对战时的硕大铜锣——－

“此战，有胜无败！故，不设金镝。诸军，闻鼓而进，一往无前。不许后退，也没有退路。陛下就在后面看着你们，将士们，告诉我，我们需要什么？”

极无锋就站在巨鼓下朝全军大吼。

全军将士一万人森然排列。面朝敌人。执戈狂吼：“胜利！胜利！！胜利！！！”

“好。大秦地儿郎们。跟着我。我地鼓声将带你们走向胜利！”极无锋夺过一个巨槌。用力敲击了一下。

“咚……”

鼓声震天。所有人地神经一下绷紧。

“布阵！”极无锋用尽全身力气大吼。脸上地青筋突突而动——

－

联军方面也摆出了一支万人兵马。白金战甲层层叠叠，在初升的阳光下，如雪白的海浪，正在缓缓靠近。

阵势出乎极无锋的猜测－－－联军竟然摆出了一个极无锋从来没有见过的阵势。

一个巨大无朋的步兵方阵，两翼则是两队纵列地兵。

“这是什么阵型？”秦旭纳闷地问了秦节。

秦节咳嗽了几声，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启禀陛下，这不是秦军惯用的任何阵型。看来那叛贼李平也全是模仿我大秦军！”

“这，好像是拐子马阵！”一旁的子楚突然道。

“嗯？拐子马阵？”秦旭惑的扭头。

子楚嫣然一笑道：“是地，陛下。妾曾无聊时研读过中华历代战史，这种由一个步兵方阵，两翼两列骑兵组成的阵型好像是当年伪金朝对战伪宋朝步兵集群时常用地拐子马阵！”

“拐子马阵，主要攻击力在两翼的骑兵上，称为东西两翼拐子马，所谓东西两翼拐子马就是要布置在大阵两翼，用做包抄和袭扰的。这种拐子马攻可穿插突进，防可迟滞扰乱敌军。攻守兼备，端是不能小觑！”

听见子楚的话，秦旭皱了皱眉。

金朝武力最鼎盛时期，同样是宋朝步兵战术发挥到极致的时期。自从幽云十六州被石敬~卖给了辽国，宋朝丢失了重要的产马之地，又丢失了天险防阻游牧民族地铁骑后，宋朝的军士只能在平原上用血肉之躯抵挡游牧民族地铁骑那疯狂的冲击。

也是在这样地时代，中原王朝的步兵战术被发挥到了极致。轻步兵，重步兵，长矛兵，刀盾兵，远程投掷兵，工程兵……所有步兵兵种地协同配合在宋朝发挥到了一个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的地步。严酷的战争环境让宋朝的步兵成为了中华有史以来的最强步兵。

但也只是步兵而已。在面对游牧民族的庞大铁骑时，宋朝的军队只能无奈的拿人肉去和骑兵对冲，对撞，直到头破血流，直到国破家亡。最终，将游牧民族武力发挥到极致的蒙古人开始南下时，任何步兵抵抗兵的战斗成为了一种徒劳的挣扎。

而拐子马阵正是骑兵对付步兵集群的极好阵型。可以说是一个富有攻击性的阵型。

深深了解这段历史的秦旭看见联军竟然摆出这副阵型时，不禁深深担忧起来。

看阵势，联军的中军步兵方阵只在四千人左右，而两翼的拐子马竟然有六千之数。而反观秦军，两翼的骑兵仅有四千，如此一来，若是敌军先用骑兵出击，那秦军就处于了劣势。更糟糕的是，秦旭知道极无锋的计划，骑兵原本就是极无锋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显然，极无锋没有想到联军在这种情况下也会摆出一个极具攻击性的阵型，想和秦军打对攻。

此时，两军相隔两千米，这么宽的距离里，秦旭拿出望远镜，才能仔细观看到联军的阵势。

还是那面三色的国旗摆在居中的位置，不用想，罗文斯德曼肯定就在那。只是隐隐约约的，秦旭发现指挥旗似乎在偏离中军大旗挺远的位置，似乎是故意离罗文斯德曼远远地似的。

“这出斗，指挥官不是罗文斯德曼！”秦旭放下望远镜，凝重地道：“通知极无锋，小心应对。虽然联军改换了阵势，不过，打对攻，大秦军还真没怕过谁。若是需要，那两千陌刀陷阵军拼光了朕也不会怪他！”

听见秦旭说到陌刀陷阵军，秦节，秦蛰都是心里一疼。

那些陌刀陷阵军可都是他们身边的亲兵啊！这些亲兵就相当于现代军队中着重培养的西点军校毕业生，可是主将地心头肉啊！

“诺！”传令兵领命而去。

“快看，快看，联军动了！”一直拿着望远镜瞅地西湘突然欢快地喊道。

自从参加了龙哲峰战斗后，这个小妮子一点也不怵战斗，反而有点喜欢上了铁血的战场，看见这种大规模的决斗，兴奋的直摇手。

何妍紧张地赶紧拿起望远镜看向城下－－-可不紧张嘛，他的男人作为秦旭的后手，也带着军队在城下列阵呢！

联军开始了缓缓推进，而秦军那面大鼓也咚咚响起。

“风！风！！！”

秦军的号角吹响，战斗开始——

－－－——

果然，一开始联军派出了两侧地拐子马阵。面对这个情况，极无锋只是略略思考了一下，也挥动令旗。

一瞧见令旗，两翼的骑兵毫不犹豫地扑了出去。郭名誉的铁骑营在全军的左翼，他地骑兵队可不是联军的拐子马，可是一个箭矢阵。

而位于右翼地子戍也亲自带领着两千龙骧军迅速布出了一个盘龙阵，火速朝联军的骑兵包裹了过去。

不过，由于极无锋的命令有一个区别，那就是要铁骑营先贴上去，所以子戍的龙骧军和铁骑营的出击时间形成了一个时间差，龙骧军和铁骑营整整相差了两百米的冲击距离。

六千骑兵对阵四千骑兵。万马奔腾。势若奔雷。狂风暴雨地剧烈声响将所有人的神经都调动了起来。

“弩，射！”

郭名誉毫不犹豫地拿出短弩，开始瞄准前方地联军。

联军的是拐子马阵，形似两支利箭。而秦军地两翼一个是锋矢，一个盘龙，正好可以将联军的拐子马一个凿穿，一个包裹。

一千五百米……

一千米……

八百米……

敌人地六千骑兵骑兵开始冲锋了，为了防止被秦军的箭阵射中，他们的队伍散得很开，看起来蓬松而宽大。远远看去，滚滚尘浪中人马的影子不停闪烁，如奔流而来地洪水。

“鼓！”

极无锋奋力一锤。

+龙皮大鼓慢慢响起，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到最后连成一片，敲得人胸口那口热血都要从口中喷射而出。

铁营身上的胸甲汇成一道黑金之潮，夹带着钢铁的轰鸣冲了上去。一黑一白两支骑兵同时带起滚滚泥浪，还未交战，铺天盖地地灰尘已经呛得人快要窒息了。

三箭距离，两箭距离，一箭距离……马已经彻底跑起来。

“铁骑营，射击！”郭名誉冲在最前头，提气大喝。这两千人马中都是从中华军招募的骑兵，骑术都是上佳。虽然队伍扩大了几倍，但战斗力并没有下降，对骑射的战法也学习得很快。

但郭名誉刚喊出这一句。却隐约发现不对。铁骑营地队型排得有些紧密，而敌人的正面比较宽阔，若靠箭雨射击，效果未必有那么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敌人却率先射击了。

面前全是白色的羽箭。抬头看去，无数的箭矢突然从昏黄地灰尘中飞来，尖锐地破空声响彻云霄。超过三十个骑兵同时中箭从马上落下，然后被后面的战友地马蹄踩死在地。

郭名誉忙将头伏在马头之后。耳边全是呼啸而过的长箭，一点又一点红色在空中溅开，也不是知道是人血还是马血。

身边已经没多少人，回头一看，队伍已经乱了起来，受伤地战马乱跳乱叫。骑兵们身上虽然穿着坚固的铠甲，被射上两箭也不至于战死。但战马却经不住这样的痛楚。不断将背上地士兵甩下马来。很多人都被陷入狂暴的战马踩得筋断骨折。

郭名誉的心尖都在滴血。一直以来他都以自己的骑射战法自傲，可没想到敌人却以同样的战术给自己极大杀伤。再没有比这更让人觉得屈辱地了。

为今之计策只有眷同敌人纠缠在一起肉搏。依靠着骑兵大无畏的战斗精神，或许还有反败为胜地机会。

没有呐喊。没有惨叫。铁骑营早已经被郭名誉训练成无视生死地木头人。一声令下，所有地人都收好短弩，抽出马刀，一声不响地随着主将向前冲锋－－－联军骑兵的第二波射击又来了。

真没想到他们的动作居然如此之快。不过，大概是被铁骑营这闷头不语的冲锋给吓了一跳，箭雨显得比较稀疏，这一轮射击只射中了十来个骑兵。加上预先有了防备，虽然被敌人的弓箭射的疼不可忍，但铁骑营的骑兵们依旧紧咬牙关将身体牢牢钉在鞍上。

三支箭矢同时射中郭名誉地胸口，正中地两支在铠甲浑圆地表面上一弹，便跳到旁边。但肋骨一侧地那支却顺利地刺穿铠甲，钉在肋骨上。疼得他身上一颤，冷汗遏制不住地标出。

“他娘的，中箭了！”这对郭名誉来说还是第一次。他左手一伸，将那支箭狠狠地扯出，一线红色从铠甲上地凶中沁出。还好被肋骨挡了一下，否则这一箭就会让他直接躺下。

说时迟，那时快，两支骑兵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转眼已经碰在一起。

郭名誉一声大吼，声音尖锐得如同两只铜钹狠狠撞在一起：“**的西方杂碎！”

一个瞬间，黑红色地铁骑营便一头扎进了银白色的联军骑兵之中。

“**地西方杂碎！”铁骑营压抑已久的怒火在这一瞬间爆发了。满天都是雪亮的马刀在飞舞，只听见道子切进人体那流畅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联军骑兵虽然一开始用骑射给了铁骑营极大的杀伤，可因为一味追求宽阔的射击面，队型排得很是稀疏。一旦遇到马刀骑兵地冲锋，局部上立即显示出兵力的不足。而这些可恶地秦军骑兵好象就不怕死一样，根本就不知道躲闪，一照面就是狠狠一刀劈来。一比一的交换比看起来也许不吃亏，但对他们心理上地震慑却是如此的强烈。

最可怕地是，秦军骑兵已经在局部上形成了以多打少的局面。他们的骑兵在联军骑兵中不断穿插突击，将本来就很松散地队伍切割得支离破碎。常常是一个联军骑兵高举起马刀，身体已经被两把以上的马刀同时切开。

这个时候。绝望的联军士兵才发现自己身上厚实的铠甲在敌人借着马力的弯刀下，脆弱得像一张纸。

一丛又一丛黑色的联军骑兵像剃胡子一样被剃倒，尸体不断从马上落下，被发疯的马蹄踩成烂肉。郭名誉铠甲里面已经被热血装满了，他一刀将一个落马后，茫然站在地上的联军士兵拉成两段，大喊：“敌人主将何在

骑营郭名誉在此，快快前来受死！”

一个卫兵慌忙地跑过来。护卫在他身边：“郭将军，你身上好多血，不能再冲了！”

“混蛋！”郭名誉大吼。“不能停，骑兵，有进无退！”

这个时候，联军的步兵方阵也已经整理好阵形。长长的战斗号角也如狂风一样吹响。

万马奔腾，步兵们踏着整齐地步伐地动山摇般向前推进。

已经被冲得凌乱不堪的联军骑兵如蒙大赦。同时向两边分开，仓惶地逃回本阵两翼。这一次接触非常短暂，用弹指一挥间形容也不为过。可就在区区瞬间，超过六百女真骑兵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战场上尸山血海。在乌云下，红与黑，触目惊心，对比强烈。

“哈哈，东西两翼拐子马，已经被我打残了！”郭名誉得意地大笑，直笑得口中泛起一层血沫子：“铁骑营还有多少人马？”

没有人回答。回头一看。一千游奕骑只剩五百来人，孤零零地站在战场中间。乔柱子满面泪光地跟在后面：“将军。我那一部人马现在只剩十个人了！还要冲锋吗？”“宗，骑兵只能进攻。有进无退，不死不休！”郭名誉咆哮着伸出马刀，将碍手碍脚的胸甲皮扣挑开。将那两片讨厌地铁家伙扔下马去。然后一把将已经被热血泡透的衣服撕掉，精赤着钢筋一样的身体长嘶：

“杀！”这个时候，耳边的通讯器里传来极无锋地声音。

“铁骑营，绕到联军侧翼，不许进攻。”

“鸣金收兵了？”乔柱子悲愤地大叫：“为什么，我要为弟兄们报仇！”

郭名誉双目血红，猛一拉缰绳。五百骑兵同时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主将。

良久郭名誉才叫道：“执行命令！”

骑兵们一队接一队跑起来。

只郭名誉一个人如钉子一样孤独地站在两军之中，浑身赤红。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天上地渐热地日头，长嘶一声，眼泪滚滚而下。

秦旭毫无表情，看了看身边的子楚，手推了推她，低声道：“爱妃怎么了？”

子楚被这残酷的骑兵对攻有些吓住了，叹息一声：“联军的拐子马算是被废了。极无锋将军应该要上步兵了……看来之前的计划恐怕行不通，咦，陛下，你看龙骧军！”

秦旭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龙骧军和铁骑营竟然全都撤回了本阵。

“这是怎么回事？极无锋搞什么鬼？”

秦蛰也不禁嘀咕了一声——

－－－－——

郭名誉光着上身愤怒地走到极无锋面前：“极将军，我还可以进攻，为什么把我撤下来。”

极无锋淡淡地说：“怎么，你想把部队拼光拉倒，等下还如何追击？”说完，极无锋略显赞赏地问道：“你伤势怎么样，死得了吗？”

李鹞子被郭名誉冷冷地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的，满腔地怒火突然熄灭。他垂头丧气地说：“死不了，就是血流得有点多，回去吃点肉就补回来了。”

敌人已经逼近了。

极无锋骑着马缓缓走到阵前，大声吼：“大秦的儿郎们，这么多天以来，我们都是被动迎敌，这样地耻辱你们能够忍受吗？”

“不！”成千上万人同时呐喊。

“那么……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我，极无锋以你们地统帅地名义答应你们。告诉我！”

“进攻，进攻！”愤怒的吼叫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如尔等所愿！”极无锋从马上跳下来，提着一柄陌刀，步伐坚定地朝敌人黑压压地军阵走去。+龙皮大鼓再次响起。

秦军的军官们大声喊着号子：“向前走！”

“咻！”联军居然也学着秦人开始放箭。箭如雨点一样射来。

没有人躲闪，成片成片的士兵扑倒在地。

队伍还在缓慢推进——

联军有些错愕。经过刚才一轮闪电般地交锋之后，超过一千骑横尸疆场。余下的骑兵惊慌地溃退回大阵地两翼。

现在，联军步兵阵已经布阵完毕，正向前推进。如果极无锋的秦军被动地等着联军的进攻，拐子马后续还来得及整顿部队，恢复建制。

就在所有联军以为秦军会让骑兵继续进攻，他们已经准备好拿步兵抵抗时，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秦军居然以强势步兵兵力悍然进攻。这让拐子

马一阵慌乱，有的人要随主力进攻，有的人要原地待命，有地则木讷地等待着主将的下一步命令。仅存地五千多骑分散到两翼，一边也不过两千多人，像两团炸了群的蜜蜂，游离于战场之外，人喊马嘶，溃不成军。

失去指挥之后，没有人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

扯开喉咙刚喊了几声，更加糟糕地情况出现。见秦军主动进攻，联军主帅罗文斯德曼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突然下令，全军停止前进。

一个传令兵跑过来问威切德诺斯基什么时候能够整理好部队。

威切德诺斯基粗鲁地骂了一句，传令兵没能听清楚，再次发问。

威切德诺斯基指着自己身上已经被砍破的铠甲大声咆哮：“你看看，你看看，我还能进攻吗？我地拐子马队已经没办法再用了，靠你们自己吧。”

他记得砍中自己的是一个年轻的铁骑营骑兵，那家伙武艺稀松，力气也很一般。不管怎么看，都不会是自己的的对手，可偏偏是他威切德诺斯基被砍中了，若不是自己铠甲厚实。这一刀还真要了他的老命。

战场之上，你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你也不知道下一刻是否还能活着。习惯了打顺风仗地联军一遇到秦军这样性格坚韧的部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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