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 皓月当空,群星辟易乾坤转(27)
作者:焚琴居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89

旁人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少年僧人却是看得一清二楚,适才方先觉急怒攻心,一时迷糊,这才下了重手。少年僧人看在眼里,一时意动,便从背后虚空按了一掌,这一掌不求伤人,但求将方先觉迫开,原本也算不得甚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是正在他出手之际,钟万仇也虚空按了一掌,少年僧人虽是看出钟万仇修为了得,却也不曾想到钟万仇的修为竟然高深的如此地步,不过一掌之力,竟能将方先觉打成重伤!

不仅如此,少年僧人那一掌中劲力,不偏不倚的与钟万仇的掌力相撞,没等少年僧人反应过来,他那一掌的劲力登时好似江河入海,竟与钟万仇的掌力合到一处,微微一折,复又向方先觉攻去,如此精妙绝伦的掌力,如此高深莫测的修为,登时叫少年僧人大为动容。却说那玉无暇只道自己必死无疑,哪里想到竟是如此结果,但见方先觉面色惨白,身形踉跄,当下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原本以方先觉的修为,即使是钟万仇全力出手,也断断不致于一招之间吃了这么大的亏,只是他方才强行收回真气,早已震伤脏腑,正巧钟万仇的掌力将少年僧人的掌力牵引过去,方先觉便如同受了他二人合力一击一般,受伤吐血还倒在其次,能保住性命,已然是天大的造化了。但见方先觉咳嗽了几声,接连又吐出几口血来,气息这才平稳起来,方先觉正自沮丧,蓦地里一股浑厚柔和的内力,从手臂上向他体内透了过来。虽然远不及自己内力的精纯醇正,但绵绵泊泊,充沛莫御,霎时间走遍自己周身经脉,助自己调息疗伤。

方先觉怔了一下,回头望去,却见玉无暇满脸关切,正自望着自己,想起方才自己那般鲁莽行径,方先觉登时一阵羞惭,当下道:“无暇……师叔……师叔方才老糊涂了,你莫往心里去……”他心神激动,有分神说话,内息登时走差,当即剧烈的咳嗽起来,玉无暇见状忙不迭的扶着他坐下,自己跌坐在他身后,双掌一错,猛地拍在方先觉背心,内力当即透体而入,口中道:“师叔不必多想,疗伤要紧!”

方先觉闻言老脸羞红,暗道惭愧不已,不过他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当下道:“无暇,你不用管我,赶快回山将今日之事告之给大师兄,师叔……咳咳……师叔来挡着他!”阿紫见得方先觉莆一出手,便落得个吐血受伤的下场,登时欢呼雀跃不已,正自欢喜,听得方先觉如此说,忙不迭的道:“师傅,快出手……”一边说着,阿紫翻手从怀中又取出那装有天绝地灭透骨针的铁罐来,径自冲着方先觉二人,便要按下机括。

不等她话音落下,阿紫只觉手腕一麻,低头看去,手里哪还有那铁罐的踪影?再望向钟万仇,但见他左手上正握着那铁罐,五指微微一紧,那铁罐登时变作一团废铁。www.360118.cOM阿紫看在眼里,登时一阵可惜,不等她抱怨,却听钟万仇道:“我说过了不准你再用暗器!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说着双眼微眯,瞥了阿紫一眼,微微一顿,又道:“我要杀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天门却不能这般毁在我手上,本王要堂堂正正的将天门连根拔起!”

说着,钟万仇冷哼一声,举步向楼下行去。阿紫闻言一怔,随即吐了吐香舌,冲着钟万仇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便忙不迭的跟在钟万仇身后。钟万仇一路行来,不过几步便到了方先觉身前,装做无意的瞟了玉无暇一眼,复又望向方先觉,冷笑道:“回去告诉独孤白,本王等着他来挑战,以后便不要派你这种废物来送死了!”说罢,便举步向一旁的纷乱不堪的桌椅行去。

随手一拂,一张上好的梨花木的方桌便翻转过来,脚下轻轻一点,一张木凳也自行跳转起来。钟万仇自顾自的坐在木凳上,看也不看那玉无暇二人,仿佛他二人不存在一般。阿紫跟在钟万仇身后,见钟万仇只是翻过一张木凳,登时嘟了嘟嘴,低声嘟囔了一句“小气”,这才招呼那战战兢兢的伙计。那伙计不过是平常百姓,虽是也听说过江湖中事,却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早就被吓得魂飞天外,阿紫接连吆喝了好几句,那伙计才回过神来,磕磕绊绊的向这边行将过来。

见伙计畏畏缩缩,阿紫竟出奇的没有捉弄他,笑吟吟的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坛白酒,随手抛给那伙计一锭银子,便打发他去了。钟万仇看到那银子,登时心中一动,道:“你哪里来的银子?”阿紫闻言微微一笑,白了钟万仇一眼,道:“你这做师傅的又不管我,连件衣裳都不舍得给我买,我只好自己去弄些银子花了!”说到此处,阿紫脸上闪过一丝捉狭,忽地低声道:“这镇上倒也有不少有钱的人家,我昨晚偷偷去借了几百两!”

钟万仇闻言登时一怔,失声道:“你偷的?”阿紫娇笑道:“那些个蠢人,便如牛马一般,杀了他们又有甚么了不起?更何况本姑娘只是问他们要些银子花花,又没取他们的性命!”说到此处,忽地心中惊觉,忙不迭的向钟万仇望去,见钟万仇脸色出奇的凝重,还道他生自己的气了,当下做出一副可怜相,道:“师傅,我知道你是大侠,你可别凶我,大不了我以后不偷便是了!”

钟万仇闻言嘿嘿一笑,摇了摇头,道:“这倒是有趣,说起这劫富济贫,夜盗千户,我从前很是向往,没想到习成武功后,竟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听你说来,倒是真想做一回偷天大盗!”阿紫见他并未着恼,反而煞有兴趣,当下满心欢喜,点头道:“对,对,师傅,修习武功就是为的自由自在,不受约束,想怎样便怎样,若是整天被那些个规矩束缚着,哪有甚么意思?要不我们一路偷过去,走到哪里,便偷到哪里,好不好!”钟万仇听她说得认真,竟真想做那飞贼,登时颇觉有趣,不禁哈哈一笑,微微点头。

他二人正自说的开心,一旁的方先觉已然调息完毕,虽是内伤尚未痊愈,却也性命无忧了。听得二人如此肆无忌惮的谈笑盗窃之事,方先觉登时又是一阵鄙夷,当下忍不住道:“亏你还侠名远播,却原来也是个欺世盗名之辈!连你的弟子也这般狠辣歹毒……哼!”阿紫正自和钟万仇说笑,冷不防听得方先觉在一旁冷言冷语,登时一阵着恼,当下便想取出暗器对付他。

刚把暗器扣在手中,蓦地里想起钟万仇的规矩,随即又恨恨的将暗器收起,嘲讽道:“这世上怎地有如此不要脸的人?方才也不知道是谁,被我师傅一招便打得吐血手上,自己的晚辈上前救他,他不但不感激,反倒向自己的晚辈下杀手,真是猪狗不如!真是枉活了一把年纪,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免得出来丢人现眼,像条疯狗一般见人就吠!”这番话端的是歹毒,又正好揭破方先觉的短处,直叫他徒自着恼,偏偏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但见方先觉老脸紫红,气息粗重,直恨不得将阿紫立时毙于掌下,却又碍于一旁的钟万仇,偏偏不敢出手,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登时倒卷回来,直攻心脉。玉无暇见状连忙在他背心拍了一掌,送入一道真气,助他调息,口中淡淡的道:“圣王既然要光明正大的对付天门,又何必让那正阳道人约战我独孤师叔?莫不是要坐收渔翁之利?原本小女子只是以为圣王不过是行事无所顾忌,终不失为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却原来圣王最擅长的便是心计,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要自诩甚么光明正大,真是虚伪之极!”

微微顿了一下,玉无暇不屑的笑道:“端的是好算计,滴水不漏,佩服佩服!我独孤师叔已然接下正阳道人的战书,半年之后的月圆之夜,还是在崇政殿之上,到时圣王可莫要忘了去瞧瞧热闹!”语气满是鄙夷,大有对钟万仇不屑一顾之意,阿紫听了登时一怒,当下便要出言反驳。刚要说话,却听钟万仇淡淡一笑,道:“本王纵横宇内,杀人无算,天下间无人能挡,倒还轮不到你这个黄毛丫头来评断!”

瞟了玉无暇一眼,钟万仇眼中忽地精光大显,一闪即逝,随即双眼微眯,轻笑道:“至于你么,最好还是不要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本王的怒火,不是哪个人,又或是那个门派能够承受的起的!”嘿嘿一笑,复又一字一顿的道:“便是天门,也不行!”这番话端的是气势逼人,叫人不敢辩驳,语气中的淡漠,更是流露出强大的自信,莫说玉无暇听了哑口无言,便是方先觉闻言,也为之愕然,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少年僧人只觉钟万仇说话之时,身上隐隐透出阵阵煞气,竟将这个大堂笼罩起来,自己的护身真气,与那气势莆一相遇,便即躁动不安,难以自持,心中更是隐隐生出眼前之人不可为敌的念头。少年僧人毕竟多年苦修,心志极为坚韧,略一迟疑,随即醒觉过来,当下凝聚心神,双手合十,猛地沉声喝道:“阿弥陀佛!”霎时间,大堂中好似响起龙吟虎啸一般。

那佛号之声声初时清亮明澈,渐渐的低沉凝重,有如雷声隐隐,猛然间轰的一声急响,好似那霹雳正在头顶炸响一般。玉无暇倒还好些,兀自能凭藉自身功力抵抗,倒是苦了那方先觉和阿紫,他二人一个身负重伤,一个修为低下,当下被这佛号之声震得心魂不定,神色惨淡,胸腹之间一阵气血翻涌,好似要炸裂似的。那客栈的老板和伙计更是觉得魂飞魄散,似乎全身骨骼都要被这声大喝震成齑粉一般!

蓦地里响起一声冷哼,平平常常,便与平常人生气发怒时一般无二。可是这冷哼之声,莫说方、玉二人听得真切,便连阿紫和那客栈的老板、伙计,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但觉这冷哼之声倏地响起,当下再也听不到那佛号之声,通体爽利,方才种种难过痛苦,竟然霎时间消失无踪,竟仿佛做了个梦一般!众人一阵奇怪,当即循声望去,却见钟万仇目光冷峻正自望向那少年僧人。

那少年僧人面色殷红,好似要滴出血来一般,身形摇晃,胸口更是欺负剧烈,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但见那少年僧人脸色渐渐由红转白,片刻的功夫,再不见方才那殷红如血的模样,只是他脸色委实太过白皙,竟比方才还要白上几分。少年僧人长长吁了一口气,当下微微颌首,冲钟万仇合十一礼,恭声道:“前辈修为精湛,小僧万万不敌,还请前辈不吝赐教,指点小僧一番!”

钟万仇微微一笑,道:“小和尚的武功果然了得,天下能挡住我这一记的,可说是寥寥无几,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少年僧人听得他如此夸赞,脸上殊无喜色,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道:“前辈过奖了!”钟万仇哼了一声,道:“我向来极少夸人,这些赞誉,你当的起!”微微一顿,又道:“我看你内功修为,与中土大异,莫非你是域外的僧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