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二叔，您也在这。今您这家里人都来齐了，真热闹。我这给您二位拜个早年吧。”说着，他拱手抱拳给走过来的两位老人施礼。

两位老人手里拿着东西无法还礼，只得说道：过年好！过年好！

他对他身边的三个女孩子说道：“你们没见过，这是你们的二爷爷。叫二爷爷！”

“二爷爷！”

“二爷爷！”

“二爷爷！”孩子们先后地叫了一声。

宇文复礼答应着说：“天雄，你们这闺女都这么大了，你真有福气。”

“二爷爷，二爷爷，您听见那二踢脚的声了吗？。”一个孩子没等穆天雄再说话，就插嘴说道，

“当然听见了。”孩子的二爷复礼似乎对孩子的这句话挺感兴趣，马上回答道。

“您知道天雄叔叔他放爆竹可厉害啦，您没看见，他放二踢脚用手拿着放。”另一个孩子补充道。

“爷爷，我们叫叔叔到中院去放爆竹，您看一看。”

“二爷，您也拿出来爆竹和叔叔一起放吧。”

“我这爆竹早准备好了，今年可不一样，我这还有些花呢。一会儿，就和你天雄叔一起放花放炮。”复礼很高兴地对孩子们说。

孩子们此时非常兴奋，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大声地跟两个爷爷描述刚才天雄放二踢脚的事，天雄一下子成了孩子王被这些小家伙前呼后拥催促着向中院走，两位老人似乎也被孩子们的热情感动了，端着碟子快步走在他们的后面。

“饺子煮好了，崇德，崇功，你们来几个人端饺子。”东厢房的厨房里传出宇文太太大声的招呼声，煮饺子的香味已经从厨房里面飘荡在院子中了。东厢房厨房里的灯不太很亮，窗子上布满的哈气直往下流，可以看见屋里面有好几个人在忙活着。北屋里乱轰轰得不断人们说话的声音，这时屋中无人听见围生太太的招呼声。

“放爆竹喽！”

“放爆竹喽”

孩子们从游廊里跑到院子里就大声喊了起来。

宇文太太从厨房里出来，一看见孩子们在院子里嚷嚷就对他们说：“叫你们爸爸端饺子来。”

这时穆天雄走在前面，他的三个女儿跟在后面一起从游廊里走了出来，宇文先生兄弟两人一前一后，端着东西走在最后。

穆天雄走到院子中看见宇文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人家正要吃饺子时他来了，他窘迫地宇文太太说：“大妈，您看这些孩子非叫我到这院放爆竹。”

宇文太太并没有想到那么多，说道：“大过年的放爆竹多喜庆。哎，正好饺子得了，你们端两盘去吃吧。”

“不用了，我们刚吃完，谢谢您了。”穆天雄说得很诚恳。

“奶奶，天雄叔叔可以用手拿着放二踢脚。我们让他在这院子里放几个听听。”一个孩子向奶奶说。

“在这院里放二踢脚！”老人吃惊地说了一句，本想说：不行。可是看见站在那里已经有些发窘的穆天雄，又看见他身旁这一群乱蹦乱跳的孩子，十分勉强地说：“那就在木影壁后边放吧。”

穆天雄这时更感到些尴尬，心想：像宇文先生这样文墨书生的家庭，家里连抽烟的人都没有，更没有人像我这样鲁仗恩似的人，别在院里放个二踢脚把老人吓着。他就对孩子们说：“走，咱们到前院放二踢脚去吧。”

孩子们知道二爷爷每年都在中院放鞭炮，今年再放上二踢脚那多过瘾呀，他们看奶奶同意在这院放二踢脚，并不知道奶奶心中是十分不乐意，就嚷嚷着叫天雄就到影壁后面放二踢脚。这时屋里聊天的男人们都被回去的宇文先生叫了出来端饺子，穆天雄一看崇德、崇言、还有他们这一辈复礼的儿子和女儿这一大家子人都在就出来和他们打着招呼，复礼的孩子知是知道穆天雄这个人，他家买了小跨院这件事，他们见了他的面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彼此认识了。在两位老太太的指挥下，大人们走马灯似一会儿就把饺子都端了过去。大人出来叫他们去吃饺子，孩子们就像没听似的都没有进屋，也不怕冷都等在院子里看放爆竹。

孩子们的二爷兴冲冲地从屋里出来，他一只手里拿着四挂用红纸包着的爆竹，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有好些个大小不一的花。他一出屋，就朝站在院子里的穆天雄说道，“天雄，今天咱们爷俩一起放爆竹吧！”

“复礼，你吃了饺子再去放爆竹。”他太太站在屋门口喊了一声。

“等一会儿吧。”老人答应了一声，就走下了台阶。

“二叔，您这有花还有炮，这放起来有看头。”穆天雄笑着走过来说。

“瞧！今年你赶上了，我的二孩子上个月出差去外地，他给我买了些花带了回来。今年放这花，可是头一回。每年也就是放放爆竹热闹热闹。”宇文复礼说着转身把网兜放在廊子边上的地上，又有些神秘地对穆天雄说：“这花一般都是出口，而且火车上都不让带这类东西。也不知道他怎么把着花带回来的。”说完，老人拿出两包爆竹递给穆天雄，说道：“正好，你帮我把着爆竹拴在铁条上。”

他们两个人就站在铁条下打开爆竹包，用爆竹上面的麻线把这四挂爆竹并排拴在院中东西厢房的一根凉衣服的铁条上。由于廊子里和东西厢房的灯都开着，再加上明月当空，所以院子里很亮。这挂在铁条上的四挂红爆竹远远看去就像四幅的对联，虽然这对联上面没有字，可是当它们发出爆裂的声响、展现出闪亮的身形那将是除夕夜带给人们最动听的赞美诗篇。

穆天雄看到这几挂爆竹，想起家乡过节现在大家都帖对联，粘窗花，就问道：“二叔，我看您这垂花门上挂的两个灯笼真喜庆。可是您这门上怎么没有贴幅对联呢？”

宇文复礼正用火柴把两只香点燃，甩了一下手中的火柴说道：“哦！去年我大哥还写了几副对联，贴了贴，今年不知怎么给忘了吧。”他说得有些漫不经心，接着又笑着说：“但是，每年放爆竹这事情没有忘。春秋战国时的范蠡曾写过一句关于除夕的话：除夕夜烧盆爆竹与照田蚕看火色，同是夜取安静为吉。咱们这放爆竹庆除夕也是依照古训呀。你知道咱们这院门道挂的那块匾上写着的是：范世遗风。我们都是以这位先人为荣，以这位先人榜样。如果要是每年不放些爆竹怎么能说我们家有范世遗风呢，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您老说的有根有据，那还有错。”穆天雄连忙答应道。他忽然想起宇文先生曾经告诉过他这块匾的来历和内容，这块匾是一个朋友为了感谢宇文先生在他危难时候鼎力相助而送的，同放爆竹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他心中不由地暗自发笑，这位老人比我还能摆划。

“这放爆竹是喜庆的事。”这位二叔越说兴致越高，他指着铁条上挂着的爆竹说道：“你看这四挂爆竹就像四幅对联，节日的喜庆气氛将全在爆竹声中。有一首诗说得好：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今年你们搬来正好，这院多了一个放爆竹的人，更热闹了。天雄，给你一根香，咱爷俩一起放。”老人说话一点也不含蓄，而且尽量要大家一起来尽情分享节日快乐，今天他的举止言谈几乎像一个孩子。孩子们觉得二爷比较随和，爱开玩笑，今天有二爷在孩子们都不理会父母的管教，高兴地围着他等着他们的爷爷放花放炮。

穆天雄听了这位老人的一席话，也很高兴。他接过一根香拿在手中，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二爷，我奶奶只让在影壁后面放二踢脚。”一个孩子对他二爷说。

“都在一个院子里那不是一样吗。”宇文复礼想了一下，说：“天雄，这样吧，我先点这几挂爆竹。等这爆竹响了一阵，你再放二踢脚，这样给他们心理上一个准备。”

“行。”穆天雄答应了一声，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小子们，哦，还有姑娘们，你们都到廊子里去，以免有爆竹飞出来崩着你们，好吧！”老人说着，就像轰小鸡似的轰着这些孩子。老人看孩子都站到廊子里的台阶上。

“叫你爷爷他们出来看看这鞭炮齐鸣的热闹场面。”孩子的这位爷爷对站在廊子里的孩子们说道，他手里举着一只香兴奋的样子就如同一个孩子。

“我奶奶，她们胆小不敢出来，您就放吧！”

“只要您一放花，他们就都出来了。”孩子们恐怕错过看放爆竹的机会，只是站在廊子里解释着说。

老人一想也是，就拿着香走到挂在铁条的爆竹前，他看了一眼站院子中间的穆天雄说道：“我放爆竹，你点二踢脚。咱们这就叫鞭炮齐鸣共度除夕。”

穆天雄看到这位老人不仅性情爽快，而且说起话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真像是前面有车后面有辙似的，他晃了晃手中的那根香，笑着说道：“好嘞！二叔，我这全听您的调谴。”

“二爷！您怎么还不放爆竹呀？”

“天雄叔叔，您的二踢脚怎么也不响了？”

“别嚷嚷，这就点。”老人吹了一下香，就用香的红火头去点爆竹捻儿，上了年纪的人手有些颤抖，只见香火头在爆竹捻儿周围转来转去，晃了几圈，最后香火头才杵到爆竹捻儿上，‘呲’的一下子烟火从爆竹捻儿上冒了出来。烟火之中爆竹响亮的声音联珠炮似的响了起来，在这欢快的爆竹声中听见院中的老人对天雄在说：“天雄，你等一等。我先把剩下的几挂点着后，你再放二踢脚。”不一会儿，剩下的几挂爆竹全部被点着了。这几挂鞭‘噼噼’‘啪啪’的响了，伴随着硝烟和耀眼的闪光顿时充斥在院子当中。

“二叔，您上台阶吧。”穆天雄大声地说道。

老人答应着很快上了台阶。

只见木影壁那白光一闪，‘叮’二踢脚在院子里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这巨大的声响震得连院中的鱼缸都嗡嗡地发响；紧接着‘铛’的又是一声在院子的上空炸响，这二踢脚的另一声就如同一声清脆的响雷。这时老人也和孩子们一起站在廊子里看穆天雄放二踢脚，他站在影壁前不慌不忙，一只手拿着二踢脚的头，一只手拿着香，去点那只有一公分的捻儿。孩子们站在廊子里只能看见他手中有火星一闪，二踢脚的底部的捻儿就‘呲’地一下，冒着火星着了起来，说时迟，那是快，只听得地面上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闪光，没有看见二踢脚怎么着就从他手中飞了出去，片刻之后空中又传来‘铛’的一声巨响。二踢脚如同炸雷似的巨大响声和清脆的爆竹声在院中同时响起，硝烟和火光令这些孩子们非常兴奋，也感到十分过瘾。他们见到这暴烈的场景，又听见这声音真是又惊又喜，拍着手在廊子里直嚷嚷；就连他们的二爷看着穆天雄放二踢脚那沉稳样子十分佩服，觉得这才叫过年呢。屋里吃饺子的人们听见院子里鞭炮齐鸣的声音，听见孩子在外面的喊声，他们只是从窗户向外看了看觉得够热闹。今天微生兄弟两家人凑在一起有二十来人，在宇文先生书房摆的一张圆桌不够用，就把堂屋的八仙桌子拉出来，可是人还是做不下，两位老太太张罗着这两大家子人。虽然有准备还是乱乱轰轰的，不是缺碟，就是少筷子，有的说要醋，有的要酱油。复礼的太太也不大知道这些东西放在那，只得问她嫂子宇文太太。宇文太太里外屋地转，手、脚、嘴不停地忙活似乎也忙不过来，老人此时却没有什么怨言，觉得自己就像孩子结婚仪式上的一个大张罗，又骄傲又兴奋。宇文先生比较好静，听到这二踢脚的声音有些异样的感觉，可是看孩子的二爷领着放爆竹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左邻右舍那家不放爆竹，一年才有这么一次这么热闹的场面，心想：我不出去看就是了。

院子里的鞭炮声响了大约有二十来分钟才平静下来，硝烟还未散尽，孩子们就从台阶上下来去找崩下来没响的爆竹。穆天雄一身硝烟味从东厢房的角上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半截儿香，用嘴上叼着的烟把香点燃，然后对站在廊子里的宇文复礼说道：“二叔，您听这外边的爆竹声越来越大，城里过年也挺热闹。”

“可不是吗！到十二点那爆竹声就得连上个了，非常热闹。”宇文复礼抬起头看着空中不时炸响的二踢脚，说道：“我们每年放爆竹放的早，不然这孩子们熬不到十二点就睡觉了。今年我这还有一些花要放，你们就一块看看吧。”老人弯腰把地上的网兜拎了起来，走到院子中央的大理石桌子前面。

孩子们一看要放花了，就都围了上来伸手就要老人手里的香，这些孩子都是孙子辈的在这个时候互不相让，开始跳着脚嚷嚷起来了。

“二爷爷，这花得让我放了。”

“爷爷，您今年就说让我放。可到了今年了，还没没让放呢。这回可该让我放了吧！”

“我去年还没放呢。”

“二爷，我们一人放一个吧。”

孩子们争执不下，老人也被孩子围在院子中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老人怕香火头烫着了孩子，一只手提着网兜，另一只手把香举起来，然后很严肃地说：“你看看你们这样多让人家笑话，看看人家姑娘家多好，不吵不闹的多安生。”老人又笑着地对穆天雄说：“我对这些孩子也没办法。”

穆天雄看到他们祖孙之间亲密没有隔阂的样子，想起他父亲对自己孙女的疼爱之心都是一样，老人们对孙子辈一样都是宠爱。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说道：“小子就是淘气，今天三十就让他们放吧。这花不会崩着他们。”说着，他把手里那根还未燃烧完的香递给了复礼这位老人。

宇文复礼接过香，想了一下，就一本正经地对这些孩子们说：“一根香给志仁，一根香给了他的大孙子志良，他们两人大一点，就让他们给咱们放花看。志义你现在就到屋里叫你奶奶他们出来看花。”

孩子中有人能放花，有人要去到屋里叫人，其他几个孩子也只是嘟囔了几句，就不再嚷嚷了。

复礼老人从网兜里往外拿花，老人一边把花摆放在地上，一边很有兴趣地向穆天雄介绍着花的名字：“火树银花，彩蝶飞舞，百鸟争鸣，孔雀开屏，仙女散花。你们谁帮我找两块砖头，这有一个五彩连珠的花，是不是像炮打灯一样会飞出去，还是用砖头夹上放保险。”孩子们找来两块砖在地面上把这个花夹住立好。一共六个花被摆成一排，中间留了较大的间隔摆放在地面上。

“二叔，这花的名字都挺好听的，您这一共是六个花。”穆天雄笑着说了一句。

“对，这六还是个好数字！俗话说，六六顺吗。正好图个吉利。我今年刚好六十六，大概我这孩子就给买了六个花吧。今天也顺便庆祝一下我的生日。”老人说得很开心，说完哈哈大笑。

“爷爷，我先点一个吧。”他的大孙子志良拿着香走到花前面对他爷爷说道。

“你就点吧，一放起花他们就出来了。”志仁站在旁边着急地说，他手里拿着那另一支香正等着放。

“那就点吧。”宇文复礼站在廊子下的台阶上说道。

志良这是第一次放花心中有些害怕，也不知花的捻儿有多急，看见地面上摆着的花有一个捻儿稍微长一点，就用手中的香火头去点这个花，这个有些哆嗦的香火头一碰上花的捻儿，“呲”地一下子花捻儿被点着了，花捻儿迅速地着了起来。“点着了！”志良喊了一声，拿着香急忙地跑到廊子里来。廊子里已经站了好些人，孩子们的叔叔、大爷们这时也来到廊子下看花。

星星点点红色小巧的火花沿着花捻儿闪烁冒着丝丝的青烟，眨眼间，火花就钻进花筒子里面去了，停了一会儿好像是灭了似的，突然间，银亮耀眼的火花从花筒里呼啸着喷射而出，红色的火焰伴随着亮丽的火花不停地从花筒中飞腾出来，毕刻之间，千百个银亮闪耀的火花飞舞在院子中间生成一棵大约有两米来高的火树银花。这棵闪动着银色光芒的火树在院中持续了有三、四分钟，它这气势如宏、奔腾翻飞的火花组成的造型超过了人们想象的极至，而且烟火在夜色的衬托之下的效果极为突出。今天三十晚上的爆竹声已经给孩子们带来无限的快乐，这美丽闪烁的火花更给孩子们带来的是童话般的奇妙场面，虽然国庆时孩子们看过礼花，但是都没有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孩子们站在廊子里兴奋地喊着：“好漂亮！真棒！”就连穆天雄的女孩子也高兴得直拍手。志义非常好奇一下跑到台阶下头，不知想干什么，复礼老人一下子把他给拽了回来。屋里的人听到院子里孩子们大声的喊叫，透过窗户也看见院子里燃起漂亮的烟花，人们陆陆续续地从屋里出来，最后这两位老太太也从屋里出来，站到廊子底下看放花。

志仁等这个花刚一熄灭就拿着香马上跑到院中，他不知道这些花的名字，也不知道那个放起来好看，只看到地上有一个六棱形的盒子，约有碗口粗细，这个花可不小。他心想：我就点这个大的吧。今天他在大家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显得很勇敢，借着刚才那个花筒还未完全熄灭的余亮迅速地把这个花的捻儿点着。这个花的捻儿比别的花捻儿粗一点儿，将够一寸长。这个捻儿一被点着，就‘呲、呲’地冒出蓝烟燃烧起来，几乎还没等志仁上到台阶上，花捻儿就燃烧成一个火红闪亮的小火虫，迅速地钻进了花盒子里。

“这个花的捻儿够急的。”不知谁说了一句。

志仁刚到台阶上还没转过身来，就感觉到后面是冲天的一亮，听到“呼、呼”的一阵呼啸的风声，他转过身来就看见院中地面上的花盒子不断地喷射出无数个细小耀眼的，金光闪烁，如同千万片的金银碎硝，这些微小不规则的光点迅速地在院子中组成了一个星星世界，这金银色的光彩把院中的一切照耀得像是在梦幻般明亮地闪动，忽然间就在这星星雨之中出现了许许多多五颜六色亮闪闪的花朵，这些花朵可谓奇斗艳绽放出它们炫耀的色彩，有红色的，有金色的，有紫色的，有菊黄色的，还有绿色的，这些光灿灿的花朵不仅亮丽，而且色彩繁华。当它们随同这纷纷扬扬流星雨飘落时，花瓣一一打开，花蕊纷纷吐露。

“太漂亮啦！”

“这可真是仙女散花。”

“那紫色的花就像紫菊，尤其那上面丝丝的亮闪比紫菊更漂亮。”

“你看这几个朵正在下落闪亮红色的花，就真像红梅。”

“世间的百花同时开放也无法同此景此情相比呀！”

这个仙女散花的花刚刚熄灭，余烟还未散尽。两个孩子一下子都跑到院子中去点花，恐怕是怕谁会把谁的花点了，就这样一个人点了五连珠，一个人把百鸟争鸣点燃。这两个花几乎是同时闪亮登场，五连珠射出的一棵火流星刚刚飞过房脊，百鸟争鸣的花里飞速地喷射出众多翠绿亮晶晶柳叶般的花，随之在这闪动的花丛之中传出鸟鸣似的叫声，院中此时完全被这个花放射出的光彩和声音的笼罩之中，在加上地面上五连珠一会儿就有一个明亮的火球飞向天空，节日快乐的气氛被它们渲染的淋漓尽致。

大人们站在廊子里看着花议论纷纷，赞不绝口。穆天雄的太太看穆天雄一时没有回去，也带着两个小姑娘出来，她们出来正好看到这院子放花，她就带着这两个小的站在游廊口上看孩子放花。这对穆天雄的女孩子们来说这的确是第一次，女孩子们简直被这色彩斑斓的花迷住了，她们没想到这小小的烟花里能够飞出这么奇妙的色彩，烟花世界竟然是如此精美绝伦。他们看着这闪烁、耀眼、飞舞、变幻的花朵竞相展现，他们的心情此时跟随着花起花落起伏跌宕，她们愉悦的心情难以言表。昨天她们几个还向她们妈妈抱怨说：住这里太憋闷，到处都是灰色，这里什么都没有意思。这时似乎完全沉浸在花的世界里。

她的二女儿和三女儿悄悄地到穆天雄跟前问道：“这么好看的花，你怎么不买花让我们放啊？”

“我昨天买爆竹时，你们都不让我买。我上那买花去，这花不是北京城里买的。”穆天雄小声对她们说了一句。

宇文复礼站在旁边听到这两个女孩同穆天雄的谈话，他就对穆天雄说道：“地下还有两个花没放呢，就让她们放这两个，今天大年三十咱们同喜同乐。”

老人说完，就叫志仁和志良他们俩把香拿过来，孩子不愿意，但是还是把两根香交了出来。两个女孩子被这里节日热烈的气氛感染得一点儿也不拘束了，她们接过香，走到地面上花的跟前照着刚才两个孩子的样子也同时把花点燃，两个女孩迅速地跑了回来。

“这大概一个孔雀开屏，一个是彩蝶飞舞。听这名字就一定很好看。”宇文复礼在旁一边指点着地下的花，一边向众人说着。

这时地面两边火光一闪，两朵花同时升起。这边烟火之中飞出是许许多多只金黄色镶有花边的彩蝶，这纷飞的彩蝶不仅是光彩照人，而且会以为这是夏日的夜空里的彩蝶飞舞迷人的场面。那边烟火之中仿佛是漂浮出像孔雀长长羽毛的光彩，这如同碧蓝色孔雀羽毛一样光彩的顶部似乎嵌着各色闪光的宝石飘飘然在空中汇集、展开就真好像是孔雀开屏一样的娇艳傲美。烟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它们制造出这的美景简直就像来自魔幻般的仙境，像这样奇妙的场面也很难相信这就是人间烟火造就的。今天这院中的人们完全被这如花似锦靓丽多彩虚幻的烟花世界迷住了，今天的大年三十这美丽烟花给他们每一个人都带来格外的惊喜和快乐。院中的烟火在人们的赞叹声中逐渐地淡静下来，烟花被烧得只剩下的半截空筒，但是还有一点儿余火没有完全熄灭，几个孩子由于好奇心又跑了过去想看个究竟。

穆天雄一看花放完了就从廊子的台阶下来了，他看见孩子们正在扒拉地面上还有点红火的花筒，就对复礼老人说道：“二叔，我帮您收拾一下院子吧。现在天干物燥，咱们得小心火烛。”

“天雄，你真是个细心人。今天是三十，不能动笤帚，也不能动簸箕，叫孩子用水浇一下就行了。”老人对穆天雄说完，然后叫道：“志仁，志良，你们俩刚才放了花。现在你们俩弄点凉水，把地下放过的花浇点水。别让着了火。”

穆天雄听老人这么一说，心想：这都是过去的老例。他也就没有在说什么。

宇文复礼老人今天非常高兴，觉得自己就好像刚主持完一个重要的节日似的兴奋地对大家说：“花炮到此结束，回屋吃饺子！”

“二叔，饺子都吃完了，您明年再吃吧。”崇德站在廊子边上开着玩笑说道。

廊子里站的人们不少听道这叔侄俩的对话哄然大笑了起来。花刚一放完，这时人们还没有马上进屋。院中刚才的烟花释放出的光、彩、和声音就像一首快乐迷人的乐曲还萦绕在人们的心头，人们兴奋的心情似乎还没有马上平静下来，大家正在互相谈论着。

老人听崇德这么一说马上明白过来，他故作申斥地说：“这大过年的，你们怎么没给我留饺子。我和我们这几个大孙子都没吃呢。”

复礼的太太走来，接过话说道：“你每年都犯这毛病，该吃时不吃，人家吃完了你嚷嚷，厨房里还留着饺子呢。我们这就给你们煮去。就差你和这几个孩子了。”

“好！好！”老人转而笑着连说了两个好字，他一看身旁的穆天雄和几个女孩又问道：“天雄，你们吃过饺子了吗？”

“您吃去吧，我们早就吃过了。”穆天雄客气地说道，他刚才看见他媳妇带着孩子站在游廊口上看放花，本想叫他媳妇见一见这位老人，可抬头看了一眼游廊口已经没有人了。他就对身边的孩子们说：“向这位爷爷，奶奶们，叔叔，婶们，大爷，大妈问个好，祝他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可别难为这孩子们，我们这么一大家子人，那拿说得过来呐。”宇文太太从廊子的台阶走下来跟他们说道，然后老人又热情地招呼着穆天雄说：“天雄，你们也一块进屋吃点花生瓜子，热闹热闹。”

“大妈，不用了。我们该回去了。”穆天雄说了一句，又拱手抱拳朝宇文太太和宇文复礼夫妇两位老人说道：“我这先给您拜年了，过年好！过年好！过年好！”他连说了几个“过年好”，又朝崇德那一辈人拱了拱手表示问候，然后他又对这几位老人说道：“祝您这几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全家安康！明天初一，我再带我们全家给您拜年。”

宇文太太站在一边，听穆天雄这么一说打心眼里高兴，就连忙回应道：“过年好！过年好！我这也给你们拜个早年吧！”

这时复礼的太太也迈步从廊子的台阶下来，这老太太也连忙走上前来问候道：“过年好！过年好！”

宇文太太忙介绍着说：“这是我弟妹，复礼的太太。”

“过年好！过年好！”穆天雄又重复说了一遍，他似乎非常有把握地说道：“我一猜她就是二婶，您看他们二人有夫妻相。”

宇文复礼在一边拱手抱拳，问候道：“天雄，过年好！过年好！”然后他接过话又十分自豪地说：“对！天雄，你这可说对了。好多人都这么说我们。”

她太太瞥了他一眼就和宇文太太去厨房了。

其他人对穆天雄这种抱拳式的问候一时有些语塞，停了一下后才陆续地回答道：过年好！过年好！但是，由于廊子里人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场面显得纷繁杂乱。

穆天雄连连拱手说着：过年好！过年好！招呼着廊子里的每一个人。

宇文复礼老人今天神情显得很兴奋，他的心情似乎就如同孩子们似的那么高兴。可这时他还是像一个长者很郑重地走到穆天雄的跟前，真诚地对穆天雄说道：“你们新搬到北京，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大哥、我和你父亲都是多年的朋友了，咱们都不是外人。你就别客气。我也代表我们宇文全家给你们一家人拜年，祝你们春节快乐！祝你今后工作顺利！孩子们学业有成！”

穆天雄同这位老人客气了几句，又同崇德他们兄弟几个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孩子向自己住的小跨院儿走去。宇文先生家的人陆续地也进屋了。

宇文复礼回头一看这几个孩子正在那用嘴吹着余火玩，地下放着水舀子没有用水把没有花盒上的余火浇灭。老人大声地朝他们说道：“你们这几个小子在干什么呢！快点把这火弄灭，你奶奶她们这就把饺子煮好了。”

孩子们一听爷爷有些生气的口吻，他们马上答应道：是，这就弄灭。

“爷爷，压岁钱什么时候给呀？”问话的可能是老人的大孙子志良。

“一会儿，等吃完饺子呀。”老人似乎说得很高兴。

孩子们一听心里美滋滋，他们马上用水把花浇灭了。

这时复礼的太太端着两大盘饺子从厨房出来，一边走一边说：“你们还没进屋哪！饺子都得了，进屋吃饺子吧。”

这几个孩子一听饺子得了，就一拥而上。他们有的叫：奶奶！我来端饺子吧！有的叫：二奶奶！我来端！几个孩子叫着，乱成一锅粥似的，他们都要帮着端饺子。

“你们这些小东西，别添乱了。你们都进屋吧。”宇文太太也从厨房里端着两盘饺子走了出来，大声地说道。

“大嫂，您给我，我端一盘吧！”宇文复礼连忙迎了上去，说道。

“不用了。招呼这孩子们进屋吧。”宇文太太对宇文复礼说了一句。

这位老人转回身来，对这几个孩子催促着说：“都进屋吧！”

这几个孩子三蹦两蹦地进了屋，三位老人说着话，跟在后面也进屋去了。

宇文先生院中的鞭炮声平息了，烟火也散了，宇文家的人们又都回到屋里去了。宇文兄弟的两家人就像千家万户的百姓一样，团圆共渡一年中最后的时光，期盼地等待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随着午夜的来临，旧的一年将在欢乐的气氛中惜别而去，新的一年将在鞭炮的庆贺中诞生。这时，空中和胡同里的鞭炮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了。“当、当、当”城市中一东一西的火车站和电报大楼顶上的大钟同时敲响，就好像它们是争着宣布新年的到来，此刻古城的四面八方鞭炮突然更加猛烈地响了起来。千万个鞭炮发出几乎是震耳欲聋的声响，鞭炮制造出的热烈气氛激荡在古城的上空，把这一年一度辞旧迎新的仪式推到了**。古老传说中年那个怪兽今日无法再接近这个沸腾的城市了，年已经成为一个时间段总的代名词，新的一年对于人们来说充满着无限的希望和想往。

悬空中月儿的样子今天似乎还是那样忧愁，她好像更是有些胆怯，就连她那一弯淡淡银色身子还隐藏在薄薄的云雾之中，使今夜的夜空显得漆黑一片，夜空中也很难寻觅到几颗星星，寒冷黑暗的夜空笼罩着整个城市。这位娇小的月儿姑娘却从未改变过她忧愁的性格，虽然她是人们希望之星的守护神，今天她显得更加孤独和迷茫的一副样子，不知是不是她那脆弱的心情为过去的一年离去而悲哀，还是她看到过无数次这样欢庆的场面有些烦躁，或许她十分惧怕这陌生新的一年。这位有天使一样心肠的姑娘似乎还是那样悲伤，此时看她那一副忧郁的样子也令人感到心焦，不知世间有谁能慰籍这位好心姑娘脆弱的心灵。

当城市上空爆竹的声音淡静下来，整个城市还弥漫着火药的硝烟气味。后半夜，阴冷的雾气从大地升起，夜色更黑了，天气更加寒冷了。后半夜以后，整个城市才完全平静下来了，只是偶尔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一个二踢脚在空中炸响。此时的古城正像一句古诗所云：夜半梅花添一岁，梦中爆竹报残更。

这时，新的一年在黑暗中已经降临在这寂静的古城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