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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锋本来就是来求人的，却时时刻刻把“帮”字挂在嘴边，好像他真是来给警察们尽他旧金山荣誉市民的义务一般。而多米尼克此时也看出聂锋是来搜集资料的，他知道华人说话向来喜欢咬文嚼字，因此也不拘泥于对方话里的字眼。他笑着说：

“美国警察和市民需要通力合作，才能解决一切令我们为难的问题。因此，聂先生，我有个提议，不知你是否愿意听？”

“Please.”

“首先我得向你说明一点，”多米尼克摊开双手，嘴巴动了动，说，“杨家近二十年来一直支持着旧金山的城市发展，杨雄先生的慷慨和善心向来得到旧金山市民地认可，而意大利人的名声显然没那么好。他们在他们自己的国家里是干什么的，我想聂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站在一个警察的立场，我的心是向着杨家的。”

“嗯，很好，请继续。”

多米尼克看着聂锋满意的样子，就结束了恭维，来了一个“但是”：

“但是，这里是美国。我知道你们华人一直认为我们西方人不如东方人那样讲人情味，因为我们更注重事实的存在。就好像一个美国女孩被迫嫁给一个富翁，她除了能对她的昔日恋人说一句‘我的心是永远属于你的’之外，她还能干些什么？而现在我们面对的事实是，杨雄杨天父子失踪，杨家过半的场子在一夜间成了废墟……我想聂先生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呵呵，多米尼克——我的朋友，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幽默的人。”聂锋笑着，却投射出一个犀利的目光，同时也来了一个“但是”：

“但是，我又不得不说，你的目光太过短浅。我本以为你有胆子接下这个烂摊子就应该有过人之处，可似乎你还没有你的前任强。胖子安东尼奥起码能知难而退，这不叫临阵退缩，而是有自知之明；你呢，做得不好又硬要上，我们中国人管这叫‘占着茅坑却拉不出屎’……”

聂锋将“占着茅坑不拉屎”翻译成“占着茅坑却拉不出屎”，多米尼克把他的意思听得一清二楚，当下脸色就变了。他看到聂锋脸上仍然挂着平和的微笑，好像优势还在对方一边，所以就不好发作。多米尼克沉住气，把手肘压在办公桌上，眨了眨疲劳的眼睛，说：

“聂先生，我的朋友，我希望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而不是在这里拌嘴。你需要什么，我尽可能满足你。可是……我又能得到什么？”

终于来了。美国人就是不一样，谈条件直接开口，不像某些人，吃了拿了还在那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简直就是嫖了妓又不肯给钱，做了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

聂锋暗叹美国官员的办事效率，个个都像多米尼克这样一上台就谈条件，难怪事情都解决得那么快。又不像某些人，一张申请盖十几个章，每盖一个就得吃一顿饭，还不如人家直接开口来得快了。

反正这又不是我的国家，你们喜欢乱来我还高兴了。聂锋在心里偷着乐，表面上却维持着平和的笑容：

“很好很好，多米尼克，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把这个位置坐稳，以你的智慧和神勇，日后旧金山市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旧全靠你了。杨家一直是支持旧金山城市发展的，当然也希望你这样一位出色的警察能稳坐局长的位置，上帝保佑，千万不要再让像黑胖子那样无能的人上来了。”

聂锋的一席话让多米尼克脸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他的笑容越发灿烂，友好地说：

“感谢你对我的赞美。我亲爱的朋友，我将竭诚为你提供你想要的一切！”

多米尼克虚伪的言语让聂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论无耻，论脸皮厚，聂锋自觉还比自己对面坐着的美国人还差上半分。聂锋收起笑容，说：

“我想知道意大利人为什么那么快就能卷土重来，他们的人和武器都是谁提供的。不要告诉我那晚袭击杨家场子的是意大利本土人，他们的实力我清楚得很。杨家三公子亲口对我说，那晚意大利人的兵器里居然有四口火箭炮和双管卡特林机关炮之类的重武器，那些东西不是随便就能弄到的，或许只有军方才会有？”

“我的朋友，”多米尼克也收起笑容，“你可能对武器装备不太了解，重武器只要有钱，就能从一些大型的武器商手中买到。如果你有钱，你甚至可以向某些战乱中国家的政府直接购买，他们有武器经营许可证，信誉有保证，货源也比一些非法的武器商要好。”

“哦？”聂锋的兴趣一下被提了上来，“呵呵，我想知道意大利人那批武器的来源，当然还有他们用于火拼的人究竟来自哪里！”

“这可就难倒我了，”多米尼克顿了一顿，“现场他们遗留下来的武器没有生产编号，显然不是正式出售的，但令我惊奇的是，武器的质量和精度却跟正牌武器工厂生产出来的一模一样！所以我推测，他们的武器应该是有人偷偷从正牌厂家里拿出来卖的。”

聂锋笑了笑，他想起淘宝和“拍拍”上那些卖波鞋的，一个两个都很神秘的说自己的货是正牌厂家偷着生产出来、把国外的订单交付后还剩下的货，所以跟品牌专柜上的鞋子绝无二异，实际上很多却都是瞎吹。

但武器不能和鞋子混为一谈，多米尼克能这样说，自然不可能是瞎吹，否则聂锋只要回杨家仔细盘查一番，应该也能得出结论。聂锋又追问：“那些人呢？”

“人？”多米尼克无奈地摇摇头，“死的人没有身份，没有国籍，一点资料都没有；活着的全都没了影子，就好像他们来时那样，全无痕迹。”

操他妈的，意大利人也玩这手，这下子什么线索都没了？聂锋有点按耐不住，继续问道：

“那你们有没有抓几个意大利人来问问？搞清楚，这次全都是他们惹的祸，如果不抓几个来问问，就说不过去了！”

“聂先生，”多米尼克再次露出疲惫的笑容，“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比起人情，我更注重的是事实。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已经试着跟意大利人交涉，结果交涉不成反倒起了两次武装冲突，事实是我带来的人和武器都比不上他们……你进来时也应该看到，今天原本休息的警察都来上班了，连我都担心意大利人会不会突然用飞弹袭击警察总部大楼。我现在只能在这里等军队的救援，可恶的是上头竟然以武器资源匮乏为由，叫我暂时自己想办法缓和局势！”

美国难道除了原子弹多之外，其他武器就很少吗？聂锋想起前段时间美国和伊拉克打过几个月的仗，最后终于把对方的老大给抓过来了，但好像对外隐瞒了人员伤亡和相关的经济损失，可能就是很多士兵和武器在伊战场上一去不回，再加上一直以来的财政赤字，现在才调不出武装力量？

多米尼克脸上流露出真切的无奈和气恼，全然没有了刚才和聂锋耍嘴皮时的兴致。聂锋自顾自地说：“这么一来杨家岂不是很危险？连警察都……”

“现在你明白了，聂先生，”多米尼克说，“我最担心的是，如果意大利人把他们所占地区的市民做人质来要挟，很可能连杨家三公子都要到他们那边去。”

“他们有过这样的要求？！”聂锋开始激动起来。

“上帝保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多米尼克继续苦恼地说，“如果杨家剩余的武装力量能跟警察联合在一起，说不定赢面会大许多！”

听到这里，聂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警察要求杨家跟他们合作，自己却偏偏高估了警察的力量，结果平白无故地卖了多米尼克一个人情，答应日后要保他警局局长的位子。

聂锋此时可以想象得到多米尼克一开始见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时是多么开心了，他说：

“我个人向来支持警民合作，可惜现在我不是最上面的话事人，而且杨先生又失踪……对了，意大利人有没有说，杨雄、杨天和杨雪这三位杨家的主人他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