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劫杀
作者:格灵非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93

屋顶上的赵行喉咙发干,手指不停使唤地发抖,手心早已温湿。建奴只有一人在外,当场射杀的机会很大,麻烦的是惊动了其他建奴,自己恐怕就要遭殃。

万一这九人只是哨马前锋,那就糟糕透顶了,即使罗大哥他们赶回来也难逃升天。

赵行细细一想,越发肯定这些人不是哨马游骑。建奴兵为民,民亦为兵,出征为兵,入者为民。以300户为一牛录,平时渔猎,战时每户抽一兵丁出征,父兄死子弟袭,和大明军制相当,估计是努尔哈赤在大明为官多年,参照了大明的军制。

时时想投笔从戎、杀奴报国的赵行很注意收集建奴的消息,加上舅舅是辽镇副总兵知道的内幕要远远超过平常少年。正黄旗是努尔哈赤亲领的二旗之一,都是骁勇善战之辈,每一个人都是百战老兵,战斗力很强,如果把八个老兵全部放在一起做哨马未免暴殄天物了。再说外出探查消息不可能带一个文士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是拖累。

弓弦慢慢展开,箭头只指前方的建奴,射还是不射,举棋不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弓弦复位,赵行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有留下有用之身将来才能报国仇家恨,赵行决定再等等,待兄弟们赶回来再动手。

潜伏在屋顶默默关注前方,眼前的女真人有些烦躁,马鞭来回挥舞,击打在黄色的土墙上尘土飞扬,每一鞭都能卷走大片泥土,不一会,好端端的方角墙角成了圆弧。

“嘟呜、、、”刺耳的牛角声猛地响起,突兀地打破了杜家屯的宁静。牛角号一响,赵行暗呼不妙,定时女真人发现了什么。听清号角声的方位,心底一沉,战马,那个房子后院还栓着几匹生病的战马,建奴从小与马相伴,一看马就知道那是军马。

听到示警的建奴纷纷从土屋之内撤了出来,向中间考虑。

懊恼不已的赵行也管不了许多,瞄准带队建奴搭弓射出了必杀一箭。

二十步的距离太近,建奴防备四周的威胁,根本没有料到赵行潜伏在屋顶,等反应过来利箭已经到了面门。

听闻先前的示警建奴有了警惕着,利箭在瞳孔中急剧放大时他下意识地侧歪着脑袋,但还是没有避开羽箭,利箭顺着颧骨掀起一大片血肉插进牙龈,贯穿耳根停止了去势。

剧烈的疼痛让建奴再也坚持不住,仰面栽下战马。

急促的号角声响起时,罗左等人刚到屯外,跟随罗一贯征战数年的他很容易分别出那是女真人的号角。心急但罗左并不毛糙,让罗大带着人向里疾冲,自己带着人从屯前迂回。

看着冲过来的明狗,中年文士阎满崇倒吸一口凉气,带队的额真生死不知,己方算上自己只有七人还能战斗,而明军起码有五十人。

后退逃跑从来不是女真人的风格,一轮羽箭过后,不待第二箭,罗大已经冲到眼前,弃弓拔刀嚎叫着扑上来和明军战成一团。

没有招式,没有前奏和准备,刀刀致命却丝毫不躲避。一个女真人削掉敌人的大腿后有些松懈,“去死吧。”罗大一枪扎进对方右目,用力一捅,贯穿头颅。

赵行没有下去,站在屋顶手指粘出两只大木箭,瞅准空档射到一人,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女真人连死两人,圆阵出现了很大的空档,建奴大急,呵斥哆嗦的中年文士补上缺位。

捡起地上的战刀,阎满崇手脚发抖,畏畏缩缩先前一步,对面的明军一看阎满崇的熊样,老不客气一枪扎了过来。

“我的娘。”阎满崇下意识的一闪,枪头贴着头皮扎飞了他的帽子,绕是如此也把他吓的魂飞魄散。

“咣当”一声,战刀丢弃在地,阎满崇再也顾不得同伴,转身连滚带爬骑上战马试图逃离这个鬼地方。

“懦弱的明狗,老子要把你千刀万剐。”一旁的建奴不得空,无法制止阎满崇只能嘴里发泄着不满。

不管懦弱不懦弱,先保住自己性命再说,要是当初这么有种怎会投降大金,不就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吗?现在自己成了努尔哈赤的包衣,跟着女真人后面有吃有喝,时不时还能得到赏赐,鬼才留在这里拼命呢。何况自己是个谋士,谋士干什么的,运筹帷幕决算千里之外,不是陪这些丘八在这里拼命的。

满脑子替自己开拓的阎满崇耳旁传来“呼呼”的声响,但是他还是嫌战马跑的慢,“驾,驾”的喊声就没有停过。

刚到屯口来不及歇息就看见一骑飞奔而来,罗左大喊一声“刺马”,双手握紧战刀轮了个半圆朝战马砍过去,刀锋过处,马腿被划开数寸长的血口。巨大的冲击力把罗左带到,滚了十几步才停下。

战马吃痛,悲鸣一声,扬起前蹄一个人立,阎满崇脸色煞白,死死揪住马鬃避过了被战马掀翻的下场。战马速度一滞,跟上的士卒擎起长枪狠狠扎进马腹,一支、二支、三支,数支长枪扎进马腹,战马再也站立,带着数只长枪轰然倒地,马腹上的长枪被坚硬的地面一顶,立刻把战马捅了数个血窟窿。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上有七旬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女,将军饶命,饶命。”被掀翻在地的阎满崇没有站起,跪倒在地不停磕头求饶。

罗左那里来的功夫和他啰嗦,吩咐年纪最小的罗天佑把人看住,自己带着兄弟们奔向屯中。

好汉架不住人多,女真人虽然勇猛,十几只长枪突前,战刀跟紧,很快把死战不逃的女真人砍了个稀烂。

赵行、罗左后怕不已,如果不是带了兵器盔甲,徒手搏斗如何敌得过建奴,一旦让他们跑走一个回去通风报信,建奴游骑一来大伙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地方是不能再待了,既然来了一批建奴,也会来第二批建奴。士卒们打扫战场,照例割下首级,收拢兵器,连尸体上的盔甲也扒了下来。百余人只有一半人有棉甲,这些上好的棉甲立刻成了抢手货,人人都想要,到手的喜逐颜开,两手空空者鼓噪着不公平。

“谁再喧哗,立斩不赦。”赏罚分明,方能激励士卒奋勇杀敌,赵行见士卒之间相互抢夺,而罗大等人也不制止,赵行有些生气。

上官的严厉呵斥让士卒们安静下来,“我不服气,我独力捅死一建奴,自身也受了伤,下手慢了些就分不到棉甲,大人出事不公。”肩部挂彩,满脸络腮胡子的士卒大声抗议道。

百余人除了原有家丁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溃散的士卒,这些人之所以留下来一是不肯背井离乡,二是基于义愤满腔热血想杀奴报国,都是写悍勇之辈,只是原来相互之间并不熟络,就连赵行这个千户也只认识其中几位而已。

有人指责自己不公,赵行不能不理会,士气本来就不高,如果士卒们心中有怨言人心就散了,人心一散队伍就难带了,从西平出来身边全是罗家家丁赵行没有体会到统兵的难处,直到广宁城里才真切感受到痛苦,没有基层骨干他和曹文诏不得不身先士卒以鼓动士气。

“此事是我没有处理好,跟大人没有任何关系,这样吧,把我的棉甲给你。”络腮胡子独立杀敌的情况是罗大亲眼所见,但拿棉甲的士卒已经穿上身了,再脱下来恐怕会伤了他的心,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罗大只好折中让出自己的棉甲。

关于战利品的分配,大明有明确的规定,斩首一级能得到多少赏银,作战所得如何分配也有一套章法,只是罗大等人一直跟随罗一贵,享受最好的待遇从来不为武器战功发愁,所以对战果分配并不熟悉。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该是我的东西不能少我的,那个建奴是我捅死的,他的棉甲就得归我。”罗大的好意络腮胡子丝毫不领情,简直要还自己的所得。

络腮胡子的坚持让获得棉甲的士卒脸上挂不住了,有不敢唐突,迟疑看着赵行,静等赵千户的决定。

赵行默默地从发窘的士卒手中接过棉甲,递给络腮胡子,说道:“穿上它。”络腮胡子到也不客气,穿上棉甲上下打量了一番,正好舍身。

络腮胡子觉得很满意,拱拱手说道:“谢谢大人。”

“狗蛋,狗蛋,去把我的棉甲拿过来。”

“赵大哥,偌,你的棉甲。”狗蛋气喘吁吁拿回棉甲。

“这棉甲是罗一贵罗将军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转送与你,你穿着它避弓矢,替我多杀几个建奴。”

“小的怎敢要大人的衣甲。”士卒黝黑的脸庞瞬间通红,双手连连挥摆。

“没事,拿着。”赵行把棉甲硬塞到士卒手里。

“大人,小的,小的一定奋力死战,不辜负大人的厚爱。”士卒鼻子有些发酸,有一套棉甲意味在战场上多一份生还的希望,普通士卒做梦都想拥有一套,所以才会失态去争夺尸体上的棉甲。

赵行贡献出自己的棉甲,让罗大等人十分不安,无奈军中无戏言总不能再把棉甲要还吧,于是对索要棉甲的络腮胡子十分不满,个个向发怒的公牛,怒目相向。

赵行到不在意,走到络腮胡子跟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络腮胡子以为赵行要秋后算账,满不在乎道:“我叫江明,大人想要如何。”

“好,江明,你做的很好,赏罚分明方能百战百胜,现在这几十人全部归你统领,你什么时候能让他们都有棉甲穿到了义州我就想毛大人保举你为哨长。”

口口声声说要保举江明为哨长,他自己也就一个千总,江明心底有些不以为然,暗想能不能到义州还不一定。但是兄弟们无头苍蝇一般的状态江明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把兄弟们整顿好能战大伙才有活路,当下应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