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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又见玉人】
“装傻……”顾老夫人转过身去，眸子里满是伤意，“竟然是在装傻，好，好你个傻四儿，装傻，装傻……行了，你出去吧！”
顾安不明就已的看着顾老夫人的反应，慢慢地退了出去。这母子二人是怎么了，儿子装傻，母亲终于看到儿子的聪明竟然没有丝毫的高兴，却仿佛仇人见面一般的撕咬着儿子的名字。
“老夫人，他走了！”如玉站在窗边看着顾安远去，这才折身说道。
顾老夫人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整个人突然就松垮下来，仿佛被卸去了全身筋骨，再没有支撑身体的力量。
“老夫人，保重身体要紧！”如玉走到顾老夫人身前，看着这个突然就像老了十岁的女人，她的心顿时揪在了一起，像一个扭曲的面团一样。
顾老夫人两眼无光，她无力地看着如玉，颤声说道：“如玉，他是装傻的，他果然是装傻的。那也就是说老爷的死并不是意外，这……”
“老夫人……”如玉揽过顾老夫人的肩膀，仔细的擦着她脸上的每一丝泪渍，“哥哥他……”
“玉儿……”顾老夫人骤然换了称呼，仿佛慈母一般地看着如玉，“你是不是也恨我？”
“娘……”一股磅礴如玉的泪水从如玉的眼眶里洒出来，“娘，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你不这么做，我恐怕也会如哥哥一般。娘给了我生命和安定的生活，我只会感谢，怎地又会恨呢？”
“玉儿……”
“娘……”
两个女人紧紧地拥在一起，皆是泣不成声。
哭声幽怨，直达千里之外。
窗外，一个藏在暗处的身影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玉是老夫人的女儿？这事也太……而且听她们的话，好像如玉口中的哥哥便是四哥，这……还有老爷的死，听她们的意思好像与四哥有甚牵连。天啦，老爷是十年前死的，那时候四哥才八岁，而且四哥刚好也是那一年变傻的。难道……”
顾安额头的汗珠如雨，他再没有往下去想的勇气，连忙蹑手蹑脚地潜了出去。他并不是有意探听这对母子的对话，只因为老夫人刚刚许了他与小花的婚事，他心存感激所以想来听听老夫人究竟为何事而烦忧，想为老夫人解忧而已。
只是现在他却百般后悔，情愿没有折身回来，那样也不可能听到这么多惊世骇俗的消息，更不用如此惊恐。
这事该怎么办，难道四哥真的如他们嘴里说的那般？如果是真的，你太可怕了，八岁手刃亲父，还隐忍着装了十年傻……天啦，幸亏我还没有下手弄那堆银钱。顾安心里多少有些安慰，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还是安安静静地做我的小人物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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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有点郁闷，马二那厮不知道是真笨还是装傻，一张简单的九九乘法表居然缠着自己磨了好几个时辰，到离开的时候二更的梆子已经敲响。回到后院的草屋，伸个大懒腰往柴草堆上一躺，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踏实无比，醒来时篱笆墙上的茅草又已经烫了起来。肚子里咕噜的响了一声，小四这才意识到时已过晌午，但是顾安却仿佛还没有来过。
“这小子今日怎么回事，都这点儿还不给四哥我送饭来……是不是给我送来见我没醒所以将食物放在哪里了？”小四抚着肚子将草屋翻了一遍，这屋子实在太小，除了一张瘸腿的桌子再没有别的家具，顾安那小子也不可能将食盒放在柴草堆下面。
将屋子翻了个遍，银钱包袱还在瘸腿桌子上，旁边摆着放金元宝的木盘。小四有点愤怒，“这厮当真没有来过，想饿死四哥不是？”
傻子在这顾园生活了十八年，可是对于顾园的一草一木却一点也不熟悉。至于厨房，便只有一个方位的印象而已。小四一路寻过去本来想找个人问问，可这炎热的夏日里，所有人都仿佛遁到了冰窖一般，整个顾园上下一片沉寂。
“那里有炊烟……”幸好厨房有很特殊的标志，寻着炊烟冒起的方向，小四终于寻到了厨房。
没有煤气，没有金属碗架，也没有大灶台……一排土造大灶台，自小而大四口铁锅坐在其上，灶台左边是一张条形案台，上面摆着盘碗刀碟一类的灶具，案子下面是各种食材……这便是古时候的厨房，一点也不豪华，但是却干净、精致。
案子上还有半根切剩下的黄瓜，抓起旁边的菜刀，飞快地将半根黄瓜切成薄片。看着倒在刀下的厚薄均匀的黄瓜片，小四心里感慨连连，捏捏手掌，还好，这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并没有遗忘。
只是遗憾的是，黄瓜片放在嘴里还是只有丝丝冰凉，感觉不到丝毫味道。
“唉……两世的缺陷，也罢，至少我还活着……”不管有没有味道，肚子饿了总还是需要吃东西的。
最小的炉灶上坐着几个煲汤的陶瓷罐子，洗的洁洁净净的。小四往其中一个灌满清水，从怀里取出几片干的花瓣放进去。其实往汤里放花瓣只不过是为了好看，祖传的“九九归一”最重要的作料是小四的血液，纵使没有一点配料，这汤一样能有那种味道。这也便是前世瞎子始终不得其法的关键所在。
这几片干枯的花瓣还是在顾园的花园里随意摘下来的，没有特别之处，有两叶花瓣还有点泛黑。不过这并不影响小四的情绪，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进厨房，第一次享受这种熟悉的味道，这已经足够了。
在案台下面找到一块豆腐，还是那般随意的雕刻几刀，放入瓷罐里一朵菊花瞬间便出现。将手指划出一道小口子，挤出一滴鲜血，菊花变得晕红，再慢慢变白……
“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四凑在陶瓷灌跟前深深地一吸，还没来得及感受到那股清新的味道，一个珠圆玉润的声音却骤然在身后响起。
是她！这个声音只听过两次，可是却久久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时不时便会浮出脑海，挥之不去。
“上官……官嫂……嫂嫂……”小四将嘴嘬起，眼珠上翻，转身看向门口的玉人。
上官青娥今日换了一身大袖石榴裙，素色柳叶眉，淡红樱桃嘴，双颊生靥。背对阳光，一张玉脸隐在阳光后面仿佛透明的玉石，当真的“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小四看得心里一阵骚动，玉人泛晕丽光，浅笑面对，却明显带着一丝嗔意。这时候她来这里干什么？
“上……上官嫂……嫂嫂，我有……有……有些……饿了，所……所以……来……来弄些东……东西吃。”
古井一别，小四心里多少存着一丝尴尬，这结巴半真半假。不过听在上官青娥耳里却是别样滋味在心头，昨日马二到访的事他听说了，小叔“装傻”的事她自然也耳闻过了。
她玉眼一瞪，“你想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光落玉肌，花红渐落，一目含嗔半是羞……小四看得一阵心神摇曳。骗？无怪乎嫂嫂这般嗔视，无限尴尬之后吾却还装傻充愣。
“嫂嫂，我并不是有意而为，还请……”后面的话着实不知该如何说下去，难道要说我并不是你原来的小叔？你的小叔是真的傻，我只不过后来居之所以不傻了？这话有人信么？这般飘渺的事纵使在前世也没人会信得。
“唉……”小四骤地一声叹息，“嫂嫂，身为弟叔，如此而为却有难言之隐。你省得也罢，不省也罢，我不想解释……”
这真的是那个傻言傻语的小叔么？昨日听小花诉说马二的事，将小叔前后的变化描述的有若天人，上官青娥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不能接受这种变化，当然更不能接受的是在后院里发生的事。如若小叔是傻的倒还罢了，大不了一笑置之。可如今，眼前这个男人一脸的悲戚和疲倦，这分明是一个精明的男人才有的丰富色彩。
小四满脸无奈何歉意，上官青娥却是打心底里羞涩、悔恨起来，昨夜听得小花之言她心里多少还存在一些侥幸，可现在……她只想找个缝隙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一个为人妇者阅读超越礼法之书，还阴差阳错的看了自家小叔的出浴春光图，这该是怎样的不伦之事啊？
小四看着上官青娥脸上的阴晴变化，知道她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有心破除这尴尬的气氛，低头一看炉子上的陶瓷罐子在“咕咕”地冒着热气，灵机一动。
“嫂嫂来的正好，我刚煲了一碗汤，你请尝尝吧！”
上官青娥内里再强韧，此时也是慌了，她羞红着脸端起小四递过来的小碗，乍地一愣，“这是？”
一朵完整的菊花，周围飘着几片花瓣，清汤萦绕花瓣，在这初秋时节却是一副春意涌上心头。这般精致的画面，就只是一碗汤么？
“这汤叫做‘九九归一’，意为返璞归真，走凡尘路，一切杂念心中除……”
上官青娥心头一震荡漾，眼神骤然忧戚，“‘九九归一’，一切杂念心中除……”
“上官嫂嫂！”小四以为眼前玉人还在想着后院之事，连忙愧意地叫道。
上官青娥回神将小碗往嘴唇一放，细细地呷一小口，一股素淡之味流过舌苔，却并无特别之处。
“谢谢小叔的汤，比起它的形状，味道却是并无特别之处。只是不知道小叔这以豆腐雕花的手段是从哪里习得？可否……”
“味道并无特别……”这话落在小四耳朵里宛若一声炸雷，顾不得陶瓷灌烫手，他紧紧地捧着瓷罐往鼻子跟前一放。果然没了那股味道……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天意也不让我继续祖宗的事业么？连这唯一地依仗也没有了。
汤里丝毫没有从前迷倒众人的那股特殊地清香，平淡如水，除了一股豆腐的生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