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深处，瓦隆拔出藏在背后的十字格斗剑，为雷加尔挡下了致命的一击，紧跟着一剑砍在机甲武装肋下的黄铜管上，刺眼的火光闪灭，黄铜管上裂开了细小的缝隙，蒸汽泄漏发出尖锐的啸声。

再锋利的冷兵器也没法突破机甲武装的躯壳，所以瓦隆选择将能量管道作为攻击目标，机甲的动力来自背后的能量液体背包。

混合着青蓝色能量的液体通过黄铜管道驱动关节部位的机械装置，斩断机动甲胄的蒸汽管道就像斩断人类的血管，想来总是会有些作用。

机甲武装敏捷的向后跃出，放弃雷加尔盯上了瓦隆，漆黑的眼孔中爆出浓烈的紫色光芒。

仅从这个动作就可以看出他跟普通的机甲武装不是同等级的东西，他敏捷得像只猎豹，在空中保持了极佳的平衡，落地的瞬间已经处于能够再次进击的状态，而普通的机甲武装只是暴力和迅速。

他们也能做出看似精巧的动作，但那些动作都是成套路的，一旦要他们应变，他们就表现出作为金属机械的笨拙来。

同时他又具有像狮子一样的凶猛。

无声无息地，机甲武装的另一只手腕上也伸出了锋利的直刃，这种看似轻薄的直刃刚才竟然将瓦隆左手的格斗剑砍成了碎片，他缓缓地张开双臂，如同一只准备扑击的巨鹰。

“他刚从休眠中苏醒，还在发梦的状态！现在是不辨敌友的！”

瓦隆踢破旁边的木箱，从中拎出两米长的转轮机枪扔给雷加尔，“对他开火！别吝惜子弹！”

枪声如同暴雪，弹幕打在机甲武装的身上溅出密如繁花的火光，一瞬间就有数十枚弹壳从返弹口弹射出去，化作黄铜的密雨。

雷加尔确实没犹豫，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只要晚上一两秒钟，瓦隆的脑袋就会从脖子上落下来。

虽然他们的关系并不熟，不过他可不想独自一个人来对付这种凶狠的杀人机器。

他刚才领教了机甲武装的突击速度，他自己也曾是机甲骑士，是极其有限的超级战士之一。

但他甚至看不清机甲武装的动作，更别说躲闪了。

前一瞬间他看见冰面开裂，后一瞬间他就被锁喉了，中间好像根本就没有时间间隔。

难怪无论是教皇还是亚历山大大帝都从来没有公布这等机甲武装的存在，各国都觉得本国机械师的技术已经在逐步提升，靠抢夺但的机甲，再进行反推理就能得到神一般的武器。

他们都以为，已经造出了接近神一般的机动甲胄。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数十年来人类花费重金积极制造的只是这种机甲的仿制品，连黑色机关，教会制造的也是仿制品！

仿制品和仿制品之间比什么高下？在真正的决战兵器面前，都是被碾压的存在。

机甲武装被重火力压得步步后退，像是醉酒的人那样摇晃。

这只超大的转轮机枪估计也是黑色机关制造的禁忌武器，说起来是跟机甲武装同源的东西，照这个射速一分钟之内能吐出数以百计的子弹，若是其他武器，根本别想压制机甲武装。

即使教皇禁卫军，标准的配置也只是巴雷特和格林机枪罢了而已，换作攻城机械弩恐怕也不会更好。

唯一的问题是太重了，长度超过两米重量超过四十公斤的转轮机枪，也只有雷加尔这种体能恐怖，恐怕已经接近人类极限的骑士才能执掌。

换作普通士兵早就被后座力震飞了，可原本这种武器是设计给什么人用的？

雷加尔只想了一瞬就想明白了。他掌握的正是机甲武装的专用武器之一，他面对的并不是完整状态，准确地说，是没有武装的“裸奔”状态。

手腕上的两柄直刃看似危险，但那不过是武器脱手的情况下用来应急的护身武器，跟士兵佩戴的作战小刀差不多。

如果让这怪物拿到自己的专属武装，岂不是这列火车都能切断的？

听瓦隆的意思是这怪物从休眠状态中苏醒过来之后会发一阵子神经，没很么能唤醒他的方法，那就没得选了，只能把面前这位机甲武装轰成废铁再说。

机甲武装的价值固然惊人，但如果高文普雷利顿密使和教皇密使都死在行动开始之前，那代价会更加高昂，总之事后送回黑色机关去修就好了。

在这方面，教皇这一派系是远远比不上黑色机关的，当年那些家伙能造出它来，如今修复总是能做到的才对。

雷加尔把转轮机枪的枪管在棺材的冰水中浸泡了一下，接着射击，同时缓步逼近。

他一边射击一边观察枪管的发热程度和所剩弹链的长度，这种高强度的转轮机枪之所以迄今为止还没有普及，最大的问题还不是重量。

而是高速发射的情况下枪管很快就会过热，即使这只转轮机枪有足足十二根枪管也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好在机甲武装被弹幕死死地压在钢铁墙壁上，根本不能动弹，估计这支转轮机枪能在炸膛之前解决掉他。

“别靠近那东西！快后退”瓦隆狂奔回来，发现雷加尔一边射击一遍逼近，惊得大吼。

他不由分说地抓住雷加尔的大氅，将他往后猛扯的同时接住了转轮机枪。

但他丝毫没有接替雷加尔射击的想法，他把那支大约50公斤重的连射铳投掷出去，砸向机甲武装。

射击停止的一瞬间，机甲武装的眼孔中闪过一道肃杀的光芒，它从钢铁墙壁上猛地弹起，甲缝中喷涌出浓密的能量蒸汽，机动性成倍增加，狂风暴雨般的弹幕打断了它身上多处铜管，却没能给它造成致命伤，甲胄表面伤痕累累，但没有一颗子弹能洞穿。

雷加尔理解了瓦隆的意思。之前炽天使是故意示弱，它根本没有丧失行动能力，只是等着雷加尔逼近好将他瞬杀！

如果不是瓦隆更熟悉这种怪物的话，雷加尔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此刻伪装被贝隆看破，它骤然提升蒸汽压力，逼出更高的功率，想要同时搏杀雷加尔和瓦隆两个人。

好在瓦隆掷出了那支转轮机枪，那支超重型的连射铳可以看作50公斤重的铁块，被它正面砸中的结果应该不亚于被炮弹迎面轰击。

机甲武装挥舞着直刃旋转，瓦隆拖着雷加尔向后方飞奔，雷加尔往回看的最后一眼，是那两柄直刃将连射铳粉碎粉碎再粉碎。

机械碎片像是横飞的冰雹那样打在车厢的四壁，溅出密集的火光，但车厢完好无损，这节车厢的结构看起来能够挡住重炮的正面轰击！

弹链也被切割开来，火药引爆之后发生了连锁爆炸，耀眼的火光吞噬了机甲武装。

但瓦隆和雷加尔根本没有如释重负地停下来喘口气，开什么玩笑，那是连转轮机枪正面轰击都没事的怪物！区区火药爆炸能够伤到他？

他们狂奔着逃离，耳边回响着狮吼般的巨声。雷加尔原本以为那具甲胄里应该是某个失控的骑士，可听那声音，甲胄里的东西倒像是神话中的龙或魔鬼！

车厢尽头的门已经打开了，瓦隆短暂地离开就是去开启这扇门，他把转轮机枪丢给雷加尔只是希望他为自己争取开门的时间，仓促间雷加尔误会成瓦隆要他解决掉炽天使。

车厢外就是铺天盖地的大雨，两人刚刚冲进雨中，车厢门就封闭了。

不到一秒钟之后，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从车厢里传来，似乎是一枚炮弹打在车厢门上。

雷加尔以为那扇门会立即崩溃，但它竟然坚持住了，只是有个模糊的人形微微凸出，机甲武装就在他们的身后，相距不过几米，因为来不及停步而撞在车厢门上。

他们不顾一切的狂奔是对的，当时只要稍微停步，甚至是奔跑着回头看一眼，就会被追上

也幸亏他们都是骑士，受过严格的训练，能靠意志把潜力完全激发出来，换了一般人，这种跑法绝对会扭伤脚腕拉伤肌肉，两人精疲力竭地靠在车厢门上。

瓦隆用颤抖的手从风衣口袋里摸出银质的烟盒，颤抖地摸出两支纸烟，递了一支给雷加尔，雷加尔用颤抖的手接过，颤抖的火苗照亮了彼此的面孔，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干涩地笑了起来。

他们都是过人的美男子，但这时候笑起来倒像是脸部肌肉痉挛。

普雷利顿密使和教皇密使终于在死里逃生之后建立了接近“友谊”的东西，这种共同经历不是一次握手礼可比的。

整节车厢都在震动，显然是失控的机甲武装在猛击车厢壁。清晰的拳印出现在车厢门的外侧，但构成车厢门的金属不仅坚固而且韧性极强，丝毫没有出现裂纹。

“放心吧。黑色机关用了12厘米厚的钢铁来铸造车壁，外面用深海高压铁层做加固，有些铁路都没法承担这辆列车的重量，开过去之后枕木会断裂，没武器的话那东西弄不开的。”

瓦隆大口地抽烟，大口地喘息，“我们要等的就是它耗尽动力，以它这么折腾，也就几分钟时间。”

“这种车厢设计不是为了防御外来的进攻对么？”雷加尔也是大口喘息，“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意外？”

“是。一辆满载这种机甲武装的列车根本不怕任何进攻。”

瓦隆点点头，“同样的道理，黑色机关没有开发容量更大的能量液体背包，就是不给这东西更长的活动时间，如果你有条管不住的恶狗，你肯定不希望它吃得太饱，跟你打起架来太有劲对不对？”

“居然把机甲武装称作恶狗，你的长官知道你的修辞能力那么高超，应该会把你调去做文职吧？”雷加尔苦笑，

“这种东西到底该算我军还是友军呢？真的能托付么？而且，这东西是什么玩意儿，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我怎么知道？我跟你一样，也是个外围。”瓦隆吐出嘴里的烟叶渣，“我这些年的工作就是把他们运抵任务地点，事后回收，无权过问内幕。

有时候我觉得不好意思自称机甲武装骑士了，准确地说我的身份应该是‘真机甲骑士的跟班’。”

“世人是不是都以为，什么一代机甲，二代机甲都能力都已经可以横扫帝国了？

其实那不过是仿制品罢了，不然你以为黑色机关哪里来的灵感去做这些玩意儿？”

瓦隆扔掉嘴里的烟屁股，换了一根点上，继续说道，

“具传闻，黑色机关的前任主管曾在北方的极冰之地发现了两具机甲，它们的造型极具工艺之美，狰狞古奥，斑驳的表面给人一种龙鳞的质感，乍看是青铜般的颜色，侧对着光则呈现出极其幽暗的金色。

当时的主管描述道，这两件机甲给人的感觉，它既是一件配得上尊贵君王的帝王式甲胄，又像是从恶魔身上血淋淋拔下来的鳞片。

在这两具机甲被挖出来后，作为当时帝国内的顶级机械师发现，除了动力核心外，跟机甲框体外，其他的都损坏了。

哈里森教授也是由此得到了灵感，制造出来现在我们所能驾驶的机甲武装，但体型要大上许多。

动力核心也是远远地比不上的，那种来自地狱的机甲的动力核心，不需要燃烧任何能量，只需启动便可不断地运转。

阿卡姆先生听说过吧，”

瓦隆一口气说了很多，又突然问了雷加尔一个不沾边的问题。

“认识啊，新三皇之一，谁不认识，比其他，另外两个要低调的多，以至于我只知道一个名字罢了，”

雷加尔从瓦隆的风衣外套的口袋里掏出烟盒，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哪有那么简单，作为帝国曾经的最为顶级的机械师，他按照发现的机甲的动力核心的驱动原理，仿造了八个动力核心，虽然技术并不完全，可也是很厉害了。

十个动力核心与其配套的框体骨架一直放在黑色机关的一座秘密黑狱中。

但前些日子，教皇用手中攒了多年的钱币从黑色机关手中买下了五个，其中就包括一台最初的动力核心，”

“就是这一台？”

雷加尔指了指身后的这节车厢，内心还忍不住地一阵阴寒。

“对，没错，十二节车厢，有三节都是他的配件，他现在只不过是最差的配置罢了，连它专属的框体骨架都不是，只是比较通用的一代机甲框体骨架罢了，”

瓦隆站了起来，发抖的双腿好不容易站稳了，由于刚才的超强度负荷，他的双腿坐下时已经痉挛了。现在，好了许多。

而雷加尔还深深地陷在了瓦隆所说的话中，难以自拔。

列车开始减速，前方出现了倒伏的森林，铁轨应该是新铺设的，路边没有道标。

车厢中的震动终于停息了，瓦隆看了一眼腕表，五分钟已经过去。能量背包耗竭，所向无敌的战争机器变成了一堆废铁。

瓦隆和雷加尔合力拉开铁门，断裂的钢管和木板箱的碎片散落满地，暴露在外的电线上流动着亮紫色的电火花。

这列火车上有着完善的电力供应，大概也是黑色机关的作品，和机甲武装是同级别的东西。

机甲武装坐在废墟中，片刻之前它给人的印象还是魔神，失控的机械或者金属凶兽，此刻却流露出人类的气息，那疲惫的坐姿就像一个精疲力尽走投无路的男人。

雷加尔强忍着恐惧，细细的打量这件不可思议的究极武器，他曾经隔着冰层看过它，差点被它捏断喉咙。

提着沉重的转轮机枪跟它正面作战，被它若影随行地追杀，但直到此刻它身上那些不可思议的细节才清晰地呈现在庞加莱面前，它的工艺只能用“巧夺天工”来形容，造型则像是参考了某种异世界的生物。

虽然不及黑色机关的前任主管所描述的那样精美，但可以看得出，教皇的机械师为了它真的可以说是尽心极力了。

就连以蒸汽驱动的框体骨架都做的如此精湛，完美，不得不说，他在教皇禁卫军服役的几年都白费了。

瓦隆伸出手，想要摸一下面前这个来自地狱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