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杀妹证道
作者:比那名居流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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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类一生最多只被允许杀死一人。

所以说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仅仅是杀死了自己罢了。

如果违背这一原则而杀死复数的同类,这样的个体便会被种群所制裁,而当个体强大到种群无法制裁的程度时,便会被种群所畏惧,所否认,所排除。

而被排除在外者,便也不再为人。

似人而非人者,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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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avo!”

我情不自禁地冲着眼前那抹亮丽的绿影拍手喝彩。

就在一秒钟前,一把看似质地轻巧的阳伞深深地陷入了某个不幸的龙套面部,后者的身形在稍作停顿后,随即如炮弹一般划着抛物线消失在天际。不管生死与否,那张原本还算能看的脸已经被提前宣判终身告别摄影机了。

与此同时,那只英姿飒爽的绿毛动作并未为之停顿,而是如同在暴风中起舞的妖花一般华丽地在包围圈中旋转着,大开大合却又收放自如地挥舞着阳伞将一个又一个不长眼的家伙击飞或是拍进墙里。

然而不管我使用多么逗趣或是取巧的言辞来描述,都无法掩盖那赤sè应激的视觉暴力以及肆意践踏生命的累累恶行。

被击飞的人并没有高喊着“你们给我记住”然后变成闪耀的星星,而是单纯地化为一团团被打散的碎肉消失在天际。

被拍进墙里的人也并未毫发无损地开拓出一个个“大”字型的凹陷,而是带着强大的动力势能在与障碍物接触的瞬间被挤压成不可名状的血肉浓缩体。

人被杀,就会死。

此时此刻我才真正理解这短短六字所蕴含的深刻哲理。

人间之里旧町的一条小街上正遍布着极富原始艺术美感的血肉浮世绘,而那辛勤且富有天赋的画师也即将完成她的画作,只剩最后一笔。

最终,姗姗来迟的阳伞直指着我的面庞,那锋锐度肉眼可见的伞尖在冬rì的阳光下闪耀着危险的银辉。

伞尖上滴落着从伞身顺流而下的殷红液体。

跪坐在地上的我默然仰望,那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的身影。

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随随便便就剥夺另一个生物生存权利的行为真的没有问题么?

这样任xìng地活着真的真的可以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

在过去年月里贯彻着“不给他人添麻烦”的生存方式的我算什么?

即使在寺子屋学舍时代被当做病原体一样厌恶着也要向每一个遇见的人展露出笑容的我算什么?

即使被无缘无故地扔到这鬼地方,也要被迫忘记过去一切笑着活下去的我算什么?

即使这样......

眼前这个女人用她那一分钟不到的即兴表演,彻底摧毁掉了过去七年我为了笑着活下去而下意识虚构出的一切。

就像被外力强硬地剥开卵壳,露出血肉模糊到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自己一样。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当厌恶与憧憬这两种矛盾感情达到极限后同时作用于同一个人身上时,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

事情之所以会发展到这样无可救药的一步,完全是源于两分钟前上演的一段简短却又令人发狂的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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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女人,你是来找茬儿的么?”

弄清情况之后,我转过身向那个从刚才开始就被晾在一边,却意外地没有任何不满的,手持阳伞,身着红格子马甲的绿发女xìng开口道。

平心而论,即使已经答应过老头子要帮他善后了,我也不想在此刻与一个素不相识的女xìng发生冲突。

尤其还是一位容姿异常出众,同时又正好处于我的好球区的女xìng。文静且富有涵养的女xìng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心安,这样的女人往往都会成为rì后某个幸运儿身边无微不至的贤内助。

这也是曾经寺子屋时代憧憬上白泽老师的那段令人羞涩的小男孩时光留下的后遗症。

啊啊,晚上要是突然回想起自己当初的那点儿小心思都会忍不住在被窝里踢打着被子大声惨叫。

真的好想死啊,这种程度的羞耻play是犯规的。

咳,言归正传,总之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为了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去得罪一个第一印象异常不错甚至值得托付终生的女xìng真是非常非常的不值得。

即使称之为此生最高的失误也不足为过。

不过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不知名的绿发女xìng似乎并未因我的冒犯而感到恼怒,而是保持着不变的身姿,脑袋微微一歪,露出一丝困扰的神情。

是错觉么?感觉有一根不易察觉的呆毛在风中随着神情的变化而小幅度颤动着。

决定了,不管她有没有听见,总之要先说声对不起。

随即我扔下老头,并开始酝酿起致歉台词。

我的行事准则是“在不给他人造成困扰的前提下zì yóu地活着”,虽然最近几年渐渐变成了“在尽量不与他人扯上关系的前提下zì yóu地活着”。

有点变味儿但是最终却殊途同归,zì yóu往往伴随着孤独不是么?就像处理起来非常麻烦的伴生矿一样无可救药。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不长眼的混蛋存在着,以至于让人在很多事情上无法如愿以偿。

多年后,每当我回想起这个带着浓厚的文森特梵高式后印象派sè彩的冬rì,都会衷心地发出感叹,并大胆猜想如果当时没有那个不知死活的傻缺来搅局的话,我与那位初次邂逅的神秘女xìng会不会走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当然那时的我还并不知道她的本名叫风见幽香。

打断我致歉词的是一道用词严谨却并不礼貌的声线。

“老板你这花究竟卖不卖?”

从花店里走出的是一个似乎在哪见过却又一时无法立即在记忆中读取到准确信息的如鲜花般年华的少女,而在那一瞬间出于条件反shè的,我产生了一种吃了苍蝇一般的恶感。

不出意外应该是寺子屋时代的同僚,这样的感官辨识方式还真是方便。

之所以用同僚而非同学来形容单纯是因为那段时光对于我来说基本上跟在人间之里守备队从事一线工作一样凶险。

稍不注意就会被拿去当做取乐的笑柄嘲笑一整天,然后第二天又换上新的材料继续。

“啊,是冷泉菌。真恶心啊,感觉光是对上视线就会被传染上讨人厌细菌一样。”

诸如此类的,这还算不上是最过分的。

所以说我才不会原谅“强尼”,不管他是因为口误还是出于本能地对我感到厌恶。

其实我更喜欢诚实一点的人。

就好比他那个至始至终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的的女友一样。

天生自带“讨人厌”光环的我让你们费神去讨厌还真是抱歉啊。

天见可怜,一个流落到此的外来人小鬼即使是进入了号称“人间之里最安全的地方”的寺子屋学习都会遭遇如此凶险的rì常。

可怕,可怕死了,构成集体的人类真是可怕死了。

作为从学舍时代幸存的代价,至今我能称之为同学而非同僚的仅有寥寥数人。我想起来了,眼前这个连名字都记不起来的同僚是当时把我“暗恋着上白泽老师”这一秘密用狡猾得可爱的言词骗出来并公之于众的元凶。

啊,真是羞死人了,托她的福我连在寺子屋继续住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呢;连当初唯一的容身之所都呆不下去了呢;连特地牺牲睡眠时间过来开导我的上白泽老师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呢;连一直都善良地微笑着的老好人上白泽老师都被我的固执弄哭了呢;连平时一直都口是心非地默默关心着周围友人的藤原都生气暴揍了我一顿呢。

连明明从七年前开始就发誓再也不要为任何人流泪的我那时都哭了呢。

所以说,如果谁再叫我冷泉菌的话,最后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好像又扯远了。

同僚小姐的话确有所指,而从老头子那哭丧着的脸上读出的信息使我在第一时间弄清了一件事。

要拔老头子“命根子”的小姐是眼前的同僚小姐而非身后的绿发女xìng。

看来我的误会把人家冒犯得不轻。

“都说了那个是不能卖的啊.”老头子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弱鸡,没醉酒的他一向如此。

或者说连这样的他都不放过的同僚小姐真是出类拔萃的nice。

不过这也不能怪老头子,任谁看见那同僚小姐身边带着的十几个制服统一的随从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我都差不多要放弃了呢,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意外的小插曲的话。

在这个百花凋零的季节,老头的店里依旧陈列着的花只有两株。

前者是老头子视若命根子的那朵六十年连个屁都不放的奇葩,

而后者则是栽种于三年前的那株已有半人高的向rì葵。

在人间之里非常少见或者说独此一株的向rì葵,在某些地方称之为太阳花的草本植物。

老头家的这一株也同样非常奇葩,从三年前开花的那一刻开始它就再也没有凋谢过,如同不屈的战士一样绽开着葵盘挺过四季,威风堂堂。

我非常不想提的是这株向rì葵名叫小悦子......

之所以提起完全是因为三年前老头子满怀慈爱地播种下它时说的那句话。

“小悦子应该勇敢和自信起来,因为勇敢而自信的男孩子是非常讨女孩子喜欢的。”

大概这株为我栽下的向rì葵上也寄托着老人心中的企盼。

至于为什么它会不科学地经历三度chūn秋而未曾凋零,在这种本身就不科学的世界里我也没有那份闲心去吐槽了,没准儿种子是来源于某个营养极度富足的太阳花聚集地也说不定。

小插曲的契机也正是由它而起的。

同僚小姐的一名下属在自己上司讨价还价时出于无聊或是其他无可救药的原因悄悄地抠下了一粒葵盘中的瓜子扔进嘴里。

动作非常隐秘快捷但却并没有瞒过我一直盯在那儿的眼睛。

好,我承认。

虽然我非常不待见“小悦子”这个yīn阳怪气的昵称。

甚至可以说就算有人做了一个丑不拉叽的小纸人并写上大大的“小悦子”三个字我也会毫不在意。

但是如果那个人在做出这个小悦子纸人之后并没有停手而是对其上下其手又舔又摸的话。

我想就算我的思想境界已经达到大罗神仙的地步也会坐不住的。

此时我就是这种感觉。

目睹“小悦子”被人抠下一粒塞入嘴中咀嚼这一过程所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下一刻我的拳头狠狠地灌入了那个讨人厌的贪吃鬼的面庞里。

依旧是那句话,不出意料的话那张脸已经被提前宣判告别摄像机了。

我甚至可以在刹那的子弹时间中看到那飞出口腔的牙齿碎片。

“抱歉,即使是我,也有不得不维护的人格底线。”我抬起头对着处于愕然中的同僚小姐开口道,“这些花,我们都不卖。”

下一刻,在同僚小姐姗姗来迟的尖叫中,随从们向我扑了过来。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在完成这一切之后我也做好了被人群殴的心理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