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二十六节 道德
战士工会后院的试练场中，年老的战士看着试练场地终点摆放着的那一大块青色的岩石，心中依旧激荡不已。这样一个人形的试练石恐怕是整个魔族大陆所有的战士工会试练石中唯一的一块了，恐怕不会有那个工会会像他这里一样拥有一块野生的岩石傀儡制成的试练石头，这可是具有自我恢复能力的石头啊，虽然欠了那讨厌的赛班整整二年的酒钱，不过这么一块独一无二的试练石也就足够了。
他走到石头的旁边，那个原本属于岩石傀儡脑袋的位置上，看着那双已经失去了色彩的双眼，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算是彻底的攥了。不过他也对那个刚刚从他这里取得了见习战士称号的龙海的真正实力产生了深深的疑惑，他曾经偷偷的试过岩石傀儡的强度，即使以他中级战士的能力，倾尽全力也只能在上面留下一个微不足道的伤痕，可那个龙海却能将它活捉回来。
年老的战士甚至还记得赛班用他的水系魔法对它进行意识抹除之前，岩石傀儡清澈的双眼中流露出的那份绝望，那是彻底的臣服与某种力量之后的绝望，他实在想象不到，龙海那具看似瘦弱的身体之中究竟深藏着怎样可怕的力量。
龙海打了个喷嚏，他擦了擦鼻子，跟在凯文的后面怀中还抱着林锐的他一刻不曾停歇的抱怨着：“该死的，要是知道会遇到这么个大家伙，打死我都不会自己去的。那几个老头实在是讨厌，我还一位弄块石头回来就行，他们也不跟我说明白点，居然还得把那么大个家伙活捉回来，要是没有兽神还真没办法抓活的，说不得就得敲碎了先。哎，说道兽神，我发现这魔族大陆还真不方便，为了保持什么狗屁的低调，不到天黑我都没敢把兽神召唤出来，生怕被人看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有还有，现在毒狼也不能随便用了，那种体形放在这些魔族的眼里绝对是个祸害，弄得咱们只能用腿量了，天知道这个大陆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我说格桑，你就不能帮我抱林锐一会？我都抱了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一点爱心都没有啊？关键是你们几个太不够意思了，我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啊，都没睡上多一会，你们就张罗着出发，到现在我这体力还没完全恢复呢。不过话说回来，魔族大陆的人可不够意思啊，我帮他们除掉了一个一百多年的祸害，怎么连个狂欢都没有啊，最起码好好的招待招待，弄点好东西吃也行啊。可你看看，你们看看，看那些魔族的表情就好像我们是应该的一样，那一个个脸抽抽着，不说感谢我们吧，也不至于摆出那副样子啊。看着就让我生气，这要是在兽族大陆上，准把咱们当成英雄供起来了。”
面对身边龙海的喋喋不休，几个人只能无奈的装作听不见。像这样的话龙海从一早上离开亚瑟王国的王城到现在日上三杆已经絮叨了不知道是第几遍了，对于龙海在任务中的遭遇，众人心里都深表同情，不过像他这样过于主观的判断造成的结果也只能算他自己的毛病了，人家佣兵工会可没说让他抓个活的岩石傀儡回来。
兽神小队，现在在魔族大陆上应该改名叫做“神龙佣兵团”了，他们每个人的胸口都佩戴着一枚和瓦特和凯文胸口一样的金龙徽章，这是凯文在离开冰龙营地之前特意制作的，尽管其他人的徽章除了装饰之外没有任何功能，但能够佩戴上这样的徽章还是让龙海跟格桑两人激动了好长时间。
龙海的喋喋不休跟他胸前佩戴的徽章有很大的关系，他从来不曾佩戴过这种象征这兽族最高荣誉的徽章，尽管现在身处魔族大陆，胸前的徽章也是为了行走方便而制作的赝品，即便如此由英雄亲手挂在胸前的衣服上也足以让他兴奋得无法自持了。
听着龙海又一次复述他的念叨，凯文终于有些无法忍受了，他回身看着一脸兴奋的龙海，忍不住叹口气沉声说道：“魔族大陆的情形和兽族大陆不同，在兽族大陆上你昨晚的行为可以被称作为民除害了，但是在这里这样的情况仅仅是一种短暂的雇佣关系，他们花了钱发布了任务，而你则是接受了任务并完成了它。在这种利益关系之下，不会有人认为你的行为是义举。同样即使你接受了谋杀任务，就算杀死的是整个魔族大陆的最高领袖，也不会有人认为你的行为是罪不可赦的。这就是佣兵的本质，对于佣兵来说，英雄的称号永远不会属于他，只有佣兵的等级证明你的身价，就像那些拼了命的为了获得屠龙勇士这一称号的佣兵们就是如此。”
听到凯文的说法龙海不免有些失落，同样的表情也出现在格桑的脸上，不等他们说些什么，瓦特便接道：“对于佣兵来说，我们要做的就是完成任务和再一次完成任务，在这个过程中道德也好道义也罢都是无用的空谈，我们可以选择所谓的正义的任务，但究竟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邪恶谁能分得清呢？就像我们协助冰龙守卫禁地一样，我们觉得这是正义的，可那些被我们赶跑和杀死的奥格佣兵团的成员眼中，帮助冰龙的我们无异于魔鬼一般。”
“不要疑惑，更不用怀疑，魔族的道德观念和兽族是不一样的，就兽族遵守了万年的自然法则来说，灭绝了其他种族的魔族，他们的行为已经彻底的违背了神的旨意，但在这片大陆上他们这样的行为却并非邪恶，因为他们所信仰的就是如此。就像那个岩石傀儡，它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闪动的是理性的光彩，可仅仅外形和魔族不同便被划为了异类，或许我们无权夺取它的生命，但为了完成任务我们却不得不如此。”凯文看着疑惑的龙海和格桑继续解释着：“不要让心中的顾虑影响到你们的行为，做我们该做的，必须做的就够了。毕竟我们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穿过这片大陆，并不是融入或是改变魔族的思想。”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龙海根本就没听明白凯文所说的道德和现实的关系究竟是什么，他有些茫然的问道：“我们该如何通过魔族大陆呢？”
略微想了一下，凯文回答道：“其实这个问题我和瓦特探讨过，魔族现在基本上已经把自己的意识过于主观的局限到这片大陆上，从他们那里恐怕很难打听到有用的消息。所以我的设想就是借着接任务的条件前往其他几个龙族守护着的禁地，冰龙守护着通往兽族大陆的禁地，或许其他几个龙族守护着的禁地之中就有离开魔族大陆的通道。”
“目前最紧要的问题就是我们需要一个代步的工具，”凯文继续说道：“无论是什么总比像现在这样徒步前进的强。不过我们现在恐怕只能徒步前往下一个王城，亚瑟王国的王城实在是太小了，连个像样一点的商铺都没有，不然买一架马车也挺好的。”
“马车？”佣兵团的其他几名成员对凯文的想法表示了万分的诧异，尤其是瓦特，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不止，他实在无法想象普通的马车如何能够装下这么多人，就算装下了，恐怕也没有哪匹马能够拉动这辆马车，尤其是车上还坐着他这么一个浑身上下都是金属的机械族。
不过凯文对其他人的诧异完全不以为意，一脸自信的扫了众人一眼便故作神秘的转身走掉了。
步行的日子很快便结束了，经过两个星期左右的跋涉，众人抵达了莱特王国的王城。莱特城的样子比亚瑟要好上许多，虽然城墙同样的低矮，但至少已经是砖石结构的了，而且城内的商业也相对繁华许多，各种商铺临街而立，街道上形色各异的行人也多了许多，偶尔会看到一小队佩戴着各自徽章标志的佣兵行色匆匆的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消费购物，或是交接任务。
神龙佣兵团的成员并不问路，漫无目的的他们跟在其他佣兵的身后在街上闲逛，很快他们便了解了城市的基本布局。和亚瑟王城不同的是，莱特城的几个工会并不在一处，而是相隔很远的分布在城市之中。工会的周围开满了相关的商店，虽然相对高级的物品并不多，但中低档的却是琳琅满目。这些商店都是由炼金术士开的，他们在佣兵工会发布任务，然后从佣兵们的手中取得必须的魔法物品，将这些原料制成魔法器具之后再以数倍甚至数十倍原料的价格卖给佣兵们。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炼金术士是魔族大陆上最富有的职业，他们的工作也是相对安全的，除了魔法融合过程中错误的操作引发爆炸之外。
整整一天的时间，神龙佣兵团的众人几乎转遍了整个城市，商店中出售的那些魔法物品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毫无用处，这几个完全不懂得任何魔法的家伙看了一会便兴趣索然了。随后他们在服装店里面购买了一些衣物，使他们看起来不是那么“另类”，除了凯文一身蓝色的魔法学徒袍子之外，另外几个人一人一件带帽子的斗篷将身体连同面孔都罩了起来。虽然看上去有些神秘，但大道上像他们这样的“神秘人”多得很，也就不会再有人注意他们了。
收拾停当之后，几个人趁着天黑之前来到了佣兵工会，身为佣兵团长的凯文交上了工会日记之后，便和负责发放任务的小美女调侃起来。
见佣兵团长不过是个身穿蓝袍的魔法学徒，再看看佣兵日记的封面上属于亚瑟王国的徽记和那个奇怪的长脚的金蛇团徽，小美女有些不以为然。她推了推鼻子上的那副金丝眼镜，并不理睬凯文的搭讪，随手从柜台后面扔出一本写着“初级任务”的任务簿出来便不再理睬凯文了。
在莱特城中高级佣兵团并不多，但佣兵团长的身份却大都是中级以上的法师或战士，像凯文这样一个魔法学徒在佣兵团里面恐怕单独执行任务的机会都没有，小美女自然不会把这个新成立的所谓的神龙佣兵团放在眼中了，何况这个魔法学徒看上去有些凶悍，脸上的那条刀疤使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一个法师应有的斯文和儒雅。
见小美女并不搭理自己，凯文在身后队友的讪笑之中苦笑的摸了摸鼻子，翻开了任务簿。
好一段时间过后，那个魔法学徒仍然没有选定任务，小美女正在思考是不是初级任务难度对他们来说有些过高的时候，忽然“砰”的一声吓了她一跳，恼怒的抬起头迎上的却是凯文喷火一般的目光。
“你是怀疑我们的能力还是在试图挑起一名火系法师的怒火？”凯文愤怒的将手中的任务簿扔在了柜台上面，“这些小孩过家家一般的琐事也可以被称为任务？我需要的是真正的，有难度的，就像屠龙一般的任务”
小美女涨红了面孔尚未说话，凯文和他的队员们便被几个人围在了柜台前面。从这些人的穿着上看，这些中级法师或战士很明显因为凯文对小美女的粗暴而引发了怒火。
其中一名孔武有力身穿铁甲的战士大笑着一把抓住了凯文蓝袍的前襟将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恐吓着：“小子，不要那么嚣张，你以为你是谁？屠龙？就你的能力还是回家乖乖的找你的师娘再学个一百几十年吧，到那个时候你再来找我，老子带你去看看龙的样子。”
凯文身后的几个人见状就要上前，被抓着前襟的凯文抬手制止了，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壮汉，直到等他笑够了才冷冷的说道：“松开你的手蠢货，我的脾气并不比我的长相好多少。”
看着突然出现在凯文手中的法杖，听着凯文狂妄的说法，壮汉并未松手，反而笑得更凶了，他的眼角甚至笑出了眼泪。同样，佣兵工会的大厅中，所有人都在笑，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战士甚至吹着口哨高声的喊着：“魔法学徒，揍歪他的鼻子”
“蓝袍小子，你手里拿的是巨龙的牙签么？那种东西也算是法杖？”
“揍他小子，我敢打赌你甚至够不到他的鼻子。”
“把你手里的牙签塞到他的鼻子里”
并不理会大厅里面的一片混乱和哄笑，凯文扭头看着并不出言阻止的小美女，十分绅士的问道：“如果我不小心伤了他没什么关系吧？”
小美女捂着嘴笑着点了点头，她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的可爱，凯文狠狠的看了一眼恨不得和着口水将她吞到肚子里面，然后在一片哄笑声中抬起了抓着法杖的手臂。
法师对战士，在衣襟被战士攥在手中的时候无论怎样吃亏的都不会是战士，即使是**师恐怕一不会讨到任何便宜。众人听到凯文的话无异于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个魔法学徒被中级战士抓住，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恐怕整个身体都被战士拆零碎了，他也来不及唱完一段咒语，发出一个完整的魔法出来。他这样说，一定是为了保全自己，相信即使再残暴的战士也不会对一个无知的狂妄的家伙痛下杀手的。
抓着凯文的战士也在笑，看着凯文举起法杖他甚至没有阻止，身经百战的他在这个距离之下面对一个魔法学徒有着绝对的自信，即使任凭这个魔法学徒完成一个魔法，恐怕也无法给他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他更有把握在他释放魔法的一瞬间将他扔出佣兵工会。
不过中级战士们的笑声在凯文举起手臂的瞬间便被他自己的惨叫生取代，大厅里面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中，所有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凯文。那个身穿蓝袍的魔法学徒在没有吟唱任何咒语的情况下，竟然瞬间发出了火系魔法。虽然这种瞬发的魔法没有任何造型，也始终不曾离开他手中法杖的杖尖，但那如针似刀一般的火焰却具备了禁咒级的温度，蓝色的火苗刚一接触中级战士的金属腕甲就将它融化了，仅仅一个愣神的功夫，那蓝色的火焰竟然连同战士的金属腕甲一起在炙热的铁水飞溅之中将战士的手腕齐齐的切断好半天，那名看上去孔武有力的中级战士才看着仍然死死的抓在凯文蓝袍上的断手满脸痛苦的神色却连惨号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疼的满头大汗的他仅仅退了两步，变双眼向上一翻直挺挺的晕倒过去。
在场的众人哪一个不是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可他们那里见过如此血腥而又残忍的场面，现在的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名战士摔倒却没人敢上去查看一下，现在的凯文，那一身的蓝袍俨然蓝色的魔鬼无异。
烤肉般焦糊的味道在工会的大厅内飘散开来，被烤焦的断腕并没有鲜血流出。凯文对仍然挂在前襟的那只手掌完全无视，他面带微笑的转头看着柜台后面完全陷入呆滞之中的小美女，轻声且十分温柔的问道：“真不好意思，刚刚似乎弄脏了这里的地面。”
<!--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