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遗愿

虽然老僧的情况与东来差不多，可是老僧可是锻筋炼骨、洗血换髓的化劫颠峰武尊，其力量之强大绝对不是东来所能抗衡的，不用动用任何的真元真气，老僧的破坏力就可以与一个气走周天的高级武士相提并论。

试问面对这样的力量，一样不能动用丝毫真元真气的东来如何能应付。

可是事情就是这般意外，只将一团金光暴出，东来的身体如同佛陀降世，他即是佛，佛即是我，佛我同在，一个平平无奇的直推掌，直接将老僧霸道无比的铁爪给拍击开去。

“这不可能！”

连退了数步的老僧以着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死死盯着东来，问：“你明明不能动用真元真气，为什么还能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力量。这样的力量，即使一般的雷音武师也难以抗拒，你是怎么办到的？”

“很简单，我即是佛，佛即是我，佛我同在！”

东来露出一个真挚的微笑，以佛门印诀将佛我同在的奥妙更进一步的刻画出来。

“净世禅！”

老僧如何不认得佛门的护法圣功，而且他也早就听说龙华寺来了一个佛门圣僧的嫡传弟子，早就想见识一下了，不想竟然是眼前的少年郎。可是更令老僧惊叹的是，东来似乎有意无意地将佛我同在的绝学传授给他，这叫他又喜又羞，喜的是自己的运气来了，羞的是自己的卤莽举动。

这时，东来提醒道：“大师，正如住持大师所说的，大师为了追求武道已经失去了佛心，滋生了魔障。如若大师不能迷途知返的话，恐怕大师连今年的冬天也支撑不过去。”

的确，眼前的老僧已经显露出老态，这样的情况对于化劫的武道尊者来说绝对是噩梦般的存在，因为这个就意味着他的气血正在削弱，生命正一步步走向消亡。依照老僧的情况，恐怕真如东来所说的一般。

“可老僧已经迷途知返了。”

老僧依然觉得自己肯放下身段，放弃修炼武学回归以前的生活步骤，这就是最大的突破，自己距离武道宗师的境界已经很接近了。不想东来现在如此批评，让他大为不适，但有鉴于之前的举动，老僧还是选择了沉默，等待东来把一切的谜底解开。

东来认真地说道：“大师，你的回归是带着功利之心的回归，是带着突破境界的野心的回归，不是以前那种纯粹的、平静的、无欲无求的武道路。试问这样的你，如何回得了以前的生活，如何找回以前的境界呢？”

老僧听得浑身一震，神情木然。

最后，老僧仿佛有所领悟，就地盘坐，闭目思忆过往的一切。

东来没有笑，没有哭，也没有说话，甚至连动也不动，迎着老僧的脸也是盘坐下来，学着对方闭目养神。不过东来不是在顿悟，而是在守护，守护这个可悲又可敬的佛门武痴。

“阿弥陀佛！”

不知时光岁月的流逝，一直到一声佛号降临，东来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而此时，老态毕现的老僧带着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看着东来，眼神中充满了感谢，也充满了轻松。之前的浑浊，偏执，还有隐藏的一丝戾气通通都消失不见，这样的老僧才是一个得道的高僧，才是真正的他。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两人的周边坐满了龙华寺的和尚，有大有小，有老有幼，可以说整个龙华寺能来的人都来了。而他们都恭敬地以东来和老僧为核心盘坐一边，在月华的洗礼下一动不动，神情专注，蚊虫不侵。

“恭喜玄苦师弟！”

白须白眉的住持大师恭恭敬敬地朝玄苦大师施了一个拜见佛陀的礼仪，神态专注而恭敬，没有丝毫的做作。

玄苦大师的眼睛不仅没有转移，反而闭了起来，叹道：“数十年的心结夙愿一朝被解，所有的包袱，一切的野心也都随之烟消云散。弟子这一生无功无德，碌碌无为，不及行走于世俗、救苦救难的大德圣僧，能有今日之造化已属不易，全亏东来施主的成全。”

话完，玄苦大师那个如沐春风的笑容已经凝固，似乎变成了木头人。

东来没有回话，也学起住持大师恭恭敬敬地朝玄苦大师施了一个拜见佛陀的礼仪。因为他跟大家一样，都知道玄苦大师已经发生了什么，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心中有说不出的敬畏。

最后，玄苦大师闭着眼睛仰望着夜空，刻板的神情艰难地露出一个欣慰、享受、激动的笑容。酝酿了良久才说道：“东来，等下老僧坐化之后，希望你能继承老僧的衣钵，替老僧走上一遭完成老僧最后一个未了的愿望。”

“弟子领命。”

这一声弟子不是拜师，而是佛门中人晋见佛陀的自称。

虽然东来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老僧的世俗名字，更不知道其来历背景，可他拒绝不了一个即将归去的得道高僧的临终遗言。

玄苦大师的脸面再度露出欣慰、满足的笑容，那个微笑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将所有人的心、乃至灵魂都洗涤一遍。

从此，玄苦大师的表情不再变化，东来也再也看不到这个脊背稍微有点驮的高僧扫地了。

“阿弥陀佛……”

住持大师以一个佛号宣布玄苦大师的圆满，也宣告今晚一切的落幕。

东来就静静地看着，目送着玄苦大师的遗体被送到专门供奉坐化高僧遗体、遗物的舍利堂。

传说中，弥勒菩萨由兜率天内院下生人间，于华林园龙华树下成正觉；而今，玄苦大师于龙华园中感悟生命的真谛，成就正觉。或许冥冥中自有一翻定数，让人不得不信，也不得不服。

第二天，大殿。

东来再度踏足这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大殿。虽然这里没有世俗寺庙的富丽堂皇，也没有世俗寺庙的繁华热闹，可这里到处都渲染着一种禅的意境，还有佛的声音，让人的心很平静，很感动。

“你来了。”

住持大师没有停下手中的木鱼，继续他自己的领悟生涯。

东来缓缓来到主持大师的后边并直接坐到一面蒲团上，开门见山地问：“住持大师，弟子应承玄苦大师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希望住持大师能告知玄苦大师曾经的一切，包括玄苦大师那个未了的心愿。”

此次似乎说到一段辛酸的隐秘，住持大师思绪了一下，方才告诉东来：“玄苦师弟原本醉心于武道，舍武之外别无所求，如此心境数十年来风雨无阻。后因诸多机缘而收了一名得意徒弟。”

住持大师说到这里，东来马上想到事情肯定与玄苦大师的得意徒弟有莫大的联系。即使没有，也是有所牵涉。

果然，住持大师随后就说道：“他的法号渡厄，实乃老僧平生所见的武学天才，不到花信之年就突破了世俗武者的界限，进修化劫之境。可惜其人的品行与玄苦师弟之前的心态一模一样，都是嗜武如命，几近走火入魔，最终演变成渡厄贪图龙华园的镇压邪物而被我们强行驱逐。”

东来知道其中还另有内情，也不插口，静心听故事。

住持大师带着深深地叹息说：“按照龙华园的戒律，犯了诸多戒条的渡厄必须废除武功永远囚禁的，奈何玄苦师弟心软偷偷将其放走，嘱咐他远遁千里别再回到龙华园。只可惜渡厄的心神已为邪魔所侵蚀，难以教化，竟然丧尽天良地乘着玄苦师弟强修星河境界的微妙时刻出手偷袭，抢得部分龙华园历代高僧的舍利和遗宝，随后逃之夭夭。若不是诸位长老的及时赶到，恐怕那件杀戮无爽的罪孽天兵就为其所夺了。”

东来听得眼皮直跳。

虽然龙华园的高手众多，但他们拥有天兵的事情绝对超出东来的想象。要知道，曾经身为洪武王朝第一高手，苏家家主的穹苍武圣苏丹心，耗费近百年的岁月都搜寻不到天兵的下落，可眼前区区的一个山中野寺居然就藏有一件世俗武者为之疯狂的天兵。

如若这个秘密泄露出去，龙华园肯定会被无数野心家所吞噬，即使龙华园的住持大师贵为星河宗师，即使龙华园的高手众多也难以保全。除非龙华园有穹苍武圣在坐镇吧，或许才能幸免于难吧。

住持大师自然知道东来为这个消息所摄，但也不去理会，继续他的话题：“或许是巧合，一位出外游历回来的师侄曾在青海国边境看到先代高僧的遗宝，或许从中可以搜寻到一些踪迹。玄苦师弟的遗愿就是希望施主能替他抓回渡厄回园受戒，又或者是寻回我园历代高僧的舍利和遗宝。”

“弟子明白。”

东来应得很是诚恳和坚定，一点虚伪也没有。

虽然渡厄早就是化劫的武道尊者，虽然自己现在还是调动不了丝毫的真元真气，可是东来知道龙华园是不会让自己去送死的，肯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果然，住持大师从怀中拿出一个香檀木盒，递给东来后就解释道：“这香檀木盒装的是玄苦师弟的舍利珠，一旦你将其炼化，应该就可以唤回你身体里沉睡的一切力量。虽然用这种粗劣的方式唤醒身体里的力量，直接扼杀了你苏醒后的大造化，但玄苦师弟再怎么说都是星河宗师，其舍利所隐含的元精不可谓不精纯，至少能在短时间内修复施主之前的一切损害，脱胎换骨，重塑新躯。”

道家有所谓三元，其在天为日月星之三光，在地为水火土之三要，在人为精气神之三物。而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正是整个道家的修炼过程。在元精、元气、元神的三元中，元精乃一切的根本，元气和元神是把元精修炼提升而得。元气和元神因每个修行之士际遇和方法不同，各有差异，元精却并无分歧。

简单点说，元精就是力量的本源，所谓的真元真气都来源元精。而道家的说法运用到佛门一样可以通行，只不过是修炼的方法不同而已。

“多谢大师成全。”

东来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造化。

他本以为自己一生的武道征途就此终结了，没想到还有一个继续前进的可能，这绝对是再意外不过的收获了。至于脱胎换骨，重塑新躯之后自己会变得多强，那就不是东来所能预测的存在了。

最后，住持大师还是好心提醒道：“施主，你本是非常之人，应该背有非常之命格。此去前程迷茫不好估量，还望施主将玄苦师弟的舍利珠彻底炼化之后才可上路；另外的，施主也可以乘此机会好好将玄苦师弟遗留下来的佛法和武学领悟过来，以增加自身的实力。”

“多谢大师提醒。”

东来没有询问关于舍利珠的炼化方法，也没有提出过多的要求，收起香檀木盒后静静地退了出去，不再打扰住持大师的作业。

住持大师微微一笑，继续他敲他的木鱼。